在你心里故地重游

◎沈 乔

江淼说，喜欢一个人是分时候的。

有时候是喜欢，有时候是特别喜欢，而有时候喜欢又会像一阵风，忽然就消失了。

他对沈慕昭的喜欢也分时候，有那么一些瞬间，恨不得把所有的好统统塞到她手里，但也会忽然觉得好像没那么爱她，一时冲动提了分手，跑去美国逍遥自在。

可惜的是，分手三年后，他对沈慕昭的喜欢又回来了。他在回国的飞机上，刷微博刷到她17分钟之前更新的照片，她坐在外滩边上，朝镜头微微笑着，剪了利落的短发，鬓角的碎发飞舞，衬衣领口被风鼓起来，隐约露出漂亮的锁骨，带着傍晚光线模糊的质感，像一张老照片。

江淼忽然想起，从大一开始，她就一直长发，整日素面朝天，他们在一起四年，她从来没提过要剪短发，他还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去尝试。江淼还记得分手的那天，她整个人埋进长发里，哭得肩膀颤动，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当时特薄情，也特混蛋。

因为她噙着泪问他，过去四年算什么。

他说，算往事吧。

回上海以后，江淼每天都往外滩跑。他都想好了，如果遇见沈慕昭，他就装作旧情人偶遇，请她吃顿饭或者喝杯咖啡，但是他一次也没有遇见她。他知道她公司离外滩不远，却不好意思直接找上门，最后他想了一个办法，联系大学同学，来个同学聚会，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到她了。

在国外那几年，他很少想起她，但是一回到上海，那些与她有关的往事就扑面而来，梦里梦外都是她。

2009年，江淼念大一，日子忽然轻快起来，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觉上课打游戏。室友们晚上熄灯后聊天聊得火热，大多是聊姑娘，有的上了大学分手了，有的变成了异地恋，他才想起自己整个高中都用来读书，竟没有谈过一场恋爱，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说出去挺丢人的。

这年岁，没谈过恋爱没人会觉得你矜持，江淼决定在大学谈一场恋爱，有必要的话，谈几场也可以。很快，他就遇见了沈慕昭，没什么特别的桥段，就是有一天隔壁班同学李树达外出跟异地女友约会赶不回来，找他帮忙顶替点名。沈慕昭作为辅导员助理去寝室点名，第一天他躲在厕所假装洗澡，第二天假装睡觉，可第三天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到底是江淼还是李树达？”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江淼从被窝里露出眼睛，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啊。

最后他老实交代，并保证绝对不会出事，沈慕昭也就放了他一马。第四天李树达回来了，他一早就关了电脑，穿戴整齐，还抹了点发胶，坐在桌子前等沈慕昭来点名，却只等来了辅导员。

那时候江淼才知道，沈慕昭只顶替三天，而他隐隐觉得这一切好像符合天时地利人和，简单而言，就是最俗气不过的缘分。

江淼费了很大劲才搞到沈慕昭的QQ号。

他跟情场老手李树达请教追女生的秘诀，李树达就四个字：死乞白赖，他就是这么追到现在的女朋友的。江淼深以为然，于是对沈慕昭展开攻势，每天早晚安的关心，时不时在食堂和图书馆假装偶遇，两个月下来，连食堂大妈都知道他在追沈慕昭了。冬天的时候，沈慕昭终于答应跟他一起看电影。从电影院出来时，风很大，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把围巾摘下来给她戴上，还仔细地帮她把头发捋出来。

沈慕昭对他动心，大概就是在那一刻吧。

沈慕昭歪着脑袋，半天憋出一个“好”字。

再没有比这更平淡的告白了，江淼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走完剩下的半圈操场，雪越下越大，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对沈慕昭的喜欢升华到了爱的阶段。

只是，那时他不明白，之所以能追到沈慕昭，不是靠死乞白赖。

而是靠，她也喜欢他。

大概江淼和沈慕昭都没想过，他们会顺顺当当地从大一一直走到毕业。身边的朋友分手的分手，恋爱的恋爱，他们俩成了模范情侣。

毕业后，他们一起去了上海，在闵行区租了一套一居室，开始生火煮饭。沈慕昭围着围裙在阳台上择菜，他在沙发上打游戏，无意间抬头望她一眼，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辈子都要这么过下去了。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浮现的是沈慕昭围着围裙择菜的样子。他怕再这样过下去，自然而然就是结婚生子，然后他就彻底失去自由，一辈子葬送在俗世生活里了。

大概就是那个晚上，他忽然生出分手的念头。一个男人一旦生出分手的念头，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尽管沈慕昭什么错也没有。

中国传统青花瓷是陶瓷发展历史上是不可缺少的部分，青花瓷的出现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中国青花瓷器是历史上最早的外销瓷器之一，对世界很多国家的生活和文化艺术发展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真正让江淼下定决心分手的是，沈慕昭的父母忽然要来看女儿，她想带他去见见，这让江淼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他几次推脱几次争执之后，沈慕昭才意识到，原来这个跟她恋爱四年的人，从未想过以后。她也就忽然冷了心。

分手之后，江淼搬出他们同住的房子，不久就去了纽约。

大学同学聚会定在十月初二，沈慕昭生日那天。

当然，这是江淼的别有用心。他这才想起来，在一起那么多年，只有第一年他给沈慕昭买了个礼物，是一块石英表，小小的，衬得她手腕更纤瘦。后来每一年生日，都是一起出去吃饭看场电影了事，沈慕昭从未抱怨过一句。

现在想来，是他把他们的爱情变得俗气，是他嫌弃外面的食物不干净，她才开始洗手做羹汤；是某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抱住她的时候说了一句，有你在身边真好，她才误以为他想要跟她天长地久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聚会那天晚上，江淼等了很久才等到加完班赶来的沈慕昭，一进包厢她就看见他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就和众人抱歉地寒暄。

“迟到罚酒三杯。”有人举起酒杯给她。江淼站起来说：“我替她喝。”众人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玩味地笑了。这句话并没有多高明，只是他知道沈慕昭不会喝酒。李树达带头起哄把酒杯给他，喊着：“代喝就要Double。”

“不用了。”沈慕昭微微笑，优雅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淼尴尬地坐下来，沈慕昭在他不远处坐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但她一次也没有看他，跟同学们喝酒唱歌，笑起来眼角有细微的纹路，很美。

聚会进行到一半时，浪子李树达忽然掏出戒指单膝跪地，跟身边的女友求婚，大家都激动地鼓掌，那场面实在是惊心动魄。江淼喝了一杯酒想，原来浪子也有收心的时候，前提是遇上让他心甘情愿收心的人。他望了一眼沈慕昭，喝了酒的她脸颊泛红，有点风情的可爱。

聚会要转场去酒吧的时候，沈慕昭忽然说不去了，生日最后要去见男友。那场精心安排的聚会，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句“短发很适合你”，揣在口袋里的手表也没送出去。沈慕昭出去之后，他借上洗手间的名义跟了出去，看见她笑意盈盈地上了一辆车，绝尘而去。

原来，心怀愧疚地面对旧人时，会这样狼狈。

其实在纽约的时候，江淼也恋爱过两次。一次是和越南留学生，一次是和一个日本姑娘，两次交往都不超过三个月，因为她们不仅不想跟你结婚，甚至觉得恋爱6个月都太长。之后，江淼也懒得再恋爱了。

在国外时常吃不惯中国餐馆的菜，好在室友是一对中国情侣，会做饭，他常常“打秋风”，男生在客厅看电影，女孩围着围裙在厨房择菜，江淼站在客厅里望过去，忽然想起沈慕昭来。有些怀念，也有些心酸。

聚会过去一个月，上海气温骤降。江淼在外滩跟朋友吃火锅的时候，遇见沈慕昭和她男友，还那么巧地成了邻桌，他犹豫了几秒钟后跟她打了招呼，她才注意到他。

沈慕昭跟男友介绍，他是她大学同学，男友礼貌地打招呼，席间她背对着他，再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吃到了一半，沈慕昭脱了外套，露出手腕，她依然戴着那款廉价表，表带都磨破了皮。

江淼的心如同面前翻腾的红油火锅，明明呛得快要掉眼泪，却只能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那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世上最遗憾的事不过是，你已经忘了我，我却还想在你心里，故地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