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恺 王馨悦 左政 金亚菊 戴舒 姜云武
摘要:《随息居重订霍乱论》是由清代王孟英所著的一部霍乱病专著,书中不仅对霍乱的病情、治法、方剂、医案进行了深入阐释,也详细论述了霍乱病的中医外治法。笔者从刮法、淬法、刺法、拓洗、熨灸等不同方面归纳了王氏治疗霍乱病的中医外治法经验。
关键词:霍乱;刮法;淬法;刺法;拓洗;熨灸
中图分类号:R254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2349(2018)05-0020-03
Analysis of External Interventions for Cholera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Waysfrom Update of Cholera Theory in Suixi House by Wang MengyingYUAN Kai1,WANG Xin-yue1,ZUO Zheng1,JIN Ya-ju1,DAI Shu2,JIANG Yun-wu1(1 Yunn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Kunming 650500,China;2 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650091,China)
【Abstract】The Update of Cholera Theory in Suixi House is one monograph about cholera written by Wang Mengying in Qing Dynasty,which deeply explains not only the internal strategies including Choleras condition,treatment,formula and medical case reports,but also the external strategies for cholera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ways The author summarizes the external interventions for cholera treatment including scraping,quenching,acupuncture,washing,and moxibustion from Dr Wangs experiences
【Key words】cholera,scraping,quenching,acupuncture,washing,moxibustion
王孟英(1808~1868年),清代溫病四大家之一。其所处时代常有温病、霍乱、疫疠等病流行肆虐,尤以霍乱为重。霍乱,是因摄入的水或食物受霍乱弧菌污染引起的以急性水样便为主要特征的肠道传染病,也称真霍乱,于1820年前后在中国第一次大流行,由于其强烈的传染性和严重的危害性,被医家广泛重视。
王孟英潜心钻研,归纳总结多年临床经验,终著成《随息居重订霍乱论》。此书将“霍乱转筋”分为热霍乱和寒霍乱。热霍乱即为真霍乱;而寒霍乱则为一类以吐泻为代表的病证,伤于寒气则是寒霍乱为病的本质原因。此外,王孟英所言之诸痧症,从其症状描述来看,也多属真霍乱[1]。
书中不仅对寒、热霍乱的病情、治法、方剂、医案进行了深入阐释,而且在治法篇中也详细载述了治疗霍乱病所用到的中医外治法,如刮法、淬法、刺法、拓洗、熨灸等。现将王氏治霍乱之中医外治法归纳总结如下。
1 刮法
对于霍乱病的治疗,王氏认为“邪有入,必有出”,必以探吐或迫邪外出之法方愈。在刮法篇中,王氏阐释了刮法治霍乱的必要性,并详细记录了操作方法。如霍乱者“取嚏,不论有无,随继以刮。有嚏者,肺气虽开,恐营卫气机尚痹,当刮以宣之;无嚏者,肺既不开,尤必刮松卫气,使已入营分之邪,时以外泄,而病可松也”,即无论有嚏无嚏,皆宜采用刮法:有嚏者,虽肺气已开宣,但仍恐营卫气机不畅、痹阻不通,故用刮法以开宣;无嚏者,肺气尚未开宣,需以刮法松缓卫气,迫已入营分之邪外出,病可愈。王氏认为于霍乱病,肺气开宣与否固然重要,而以刮法调整营卫气机而泄邪外出更为关键。对于操作方法有以下描述,“肩、颈、脊、背、胸前、胁肋、两肘臂、两膝弯等处,皆宜用棉纱线或苎麻绳或青线或瓷碗口,醮菜油自上向下刮之,以红紫色绽方止;项下及大小腹软肉处,以食盐研细,用手擦之,或以指醮清水撮之”,以棉纱线、瓷碗口蘸菜油的从上而下的刮法,效用与刮痧相仿,皆能起到活血化瘀、舒筋通络、祛除毒邪的作用。肩背部刮法,主要是通过刮摩膀胱经而刺激位于其上的背俞穴,以宣通脏腑经络气血、迫邪外出;而自上而下刮摩两肘臂、两膝弯,则主要是通过刺激位于肘臂、膝弯以下的特定穴(比如五输穴、郄穴)以调节脏腑经络之气的输注出入。
2 淬法
灯火灸,亦称灯火淬法,即以灯芯草蘸油点燃刺激穴位的一种中医外治法[2]。斑痧或番痧患者(多属真霍乱),常因营卫为邪气所阻致气机不畅而发病,可伴随手足厥冷、腹痛等,身体出现隐约红色斑点,古人常以“热毒”而论之。于此类患者,王氏认为需“以灯心微蘸油,点火淬之,以灯火近肉即提起,有声,病即松”。此处描述的即为灯火淬法。灯芯草味甘、淡,性寒,归心、肺、小肠经,其功效为利水通淋、清心除烦,而生菜油可清心火、祛外邪,二者同用于灸法具有调和营卫、祛邪外泄之功,最终起到清热除湿解毒的作用[3]。此种方法将中草药与外治疗法相结合,通过对天应穴(红色斑点处)的刺激减轻患者的病情,充分体现了王氏治疗霍乱病之病、证、症辨治的精妙。
3 刺法
王孟英将霍乱分寒、热两大类,热霍乱多为时疫真霍乱,寒霍乱多为寻常霍乱。“热霍乱流行似疫,世之所同也;寒霍乱偶有所伤,人之所独也。”(《随息居重订霍乱论》)。时疫霍乱多是由水源传播而感受传染性疫邪所致,多发于暑热之年,人于暑湿之中,湿热常蕴于中焦,而致脾胃气机阻滞,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清浊相干,终发为上吐下泻之时疫。
3 .1 .刺血泄邪《灵枢·热病》云:“风痉身反折,先取足太阳及腘中及血络出血,中有寒,取三里”,在《黄帝内经》中,即有刺络放血治疗风痉的记载。王氏治疗时疫霍乱除以药物见长外,也十分重视刺血疗法的运用,认为刺血疗法可“泄邪外出”,让“邪有出路”而达到“邪去则正安”的目的[4]。如王氏提到霍乱邪入营血者,应先刺毒血,再辨证用药,“凡霍乱痧胀,邪已入营,必刺出毒血,俾邪得外泄,然后据证用药,可以望生”;并通过列举医案,如通过刺多血少气足太阳膀胱经之委中穴,使邪随血出而不伤正,终达到治愈霍乱的目的。由此可见,王氏对于时疫霍乱的治疗多采用刺血、砭血以迫邪外出并佐以药物治疗的方法。
王氏对霍乱刺血疗法的选穴及操作方法进行了阐述。如“凡霍乱痧胀,邪已入营,必刺出毒血……第一宜刺少商穴。刺时,扶病患坐直,男左女右,用力将其手臂从上捋下,捋其恶血聚于指头手并刺。若神昏不醒,刮刺不松者……用竹箸嵌瓷锋,刺出恶血一点”。而对于曲池、委中穴的刺络放血,则描述的更为详实,以手蘸温水拍之,露出青筋红筋或紫筋等痧筋,然后用银针刺出紫黑毒血可愈。《灵枢·顺气一日分四时》云:“病在藏者取之井……经满而血者,病在胃,及以饮食不节得病者,取之于合”,故王氏选用霍乱病刺络放血之穴位,大多属五输穴之井穴、合穴,如少商属手太阴肺经井穴,曲池属手阳明大肠经合穴,委中属足太阳膀胱经合穴,且腧穴归属经脉之气血关系皆为多血少气或多血多气,鲜取少血多气经脉之腧穴。由此可见,王氏对霍乱的治疗既注重迫邪外出,又注重维护患者自身之正气,少选或不选少血多气经脉之腧穴,以防刺血时邪随血出而伤正气。此外王氏也对刺血疗法的禁忌症做了描述,如“腿上大筋不可刺,刺亦无毒血,反令人心烦;腿两边硬筋上筋不可刺,刺之恐令人吊筋”。王氏认为,以刺血泄邪疗法治疗霍乱病,可刺血络,但不可刺经筋(指肌肉、肌腱和韧带等),若误刺经筋,不仅不能迫邪随血外出,还有可能出现心中烦满或腿脚抽筋等症情,从而加重躯体不适。
3 .2. 针刺泄邪“痧邪深入血分,必用刺法以泄其热而通其络”,王氏在书中还阐述了如何采用针刺法辨证辨经选穴以泄邪外出。如“痧证头晕者,刺素髎;头痛者,刺风府;偏头痛者,刺风池;腹痛而吐者,刺上脘;腹痛而泻者,刺下脘;腹痛而欲吐不吐、欲泻不泻者刺中脘;手螈者,刺少商;足吊者,刺厉兑、承筋、承山;牙关紧闭者,刺人迎”,且所选腧穴以任督二脉为多,说明王氏治疗痧证重视任督二脉对全身气血经脉的统率、联络作用。王氏治疗痧证不仅重视刺络放血,還擅长以针刺泻热通络开窍;不仅重视任督二脉的统领作用,又能兼顾患者临床表现而进行辨证、辨经取穴,体现了王氏在治病过程中对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的灵活运用。
4 拓洗
王氏在书中所记载的拓洗法较多,如“生大蒜,杵烂,贴两足心;或吴茱萸一两,研末,盐卤和,涂两足心”。大蒜、吴茱萸皆为温热之品,外用可温阳散寒止痛、祛风除湿降逆,起回阳救逆之效。金元四大家朱丹溪擅长运用附子末贴敷涌泉穴以引火归元[5],王氏在临床上也重视此法,“霍乱转筋……足冷者,并捣生附子二两,贴于涌泉穴,再按证用药,以挽回元气。不论寒热二证,凡元气欲脱者,皆当亟用。余屡试多验,并治产后昏晕,及诸病之神魂不安者皆效”,认为此贴敷法可起到培补元气、回阳固脱的作用,不仅可用于霍乱脱证(无论寒证、热证),还可用于产后血脱以及诸病之神魂不安,大大拓展并延伸了附子末贴敷涌泉穴的主治范围。
5 熨灸
《五十二病方》首载熨法治疗痉病,“痉病,伤,风如伤;身信(伸)而不能曲治之……以熨,熬其举,适下为布裹更熨,熨寒,更嚣(熬)盐以熨,熨勿绝。王氏在书中也提到了“熨灸主霍乱转筋,干霍乱之属寒者”,具体操作方法主要有以下几种:①炒盐适量,用布包后熨灸心腹,待热气透达后,又以一包熨灸背部,待手足回温后,再服神香散一钱,寒重则再服。②或以吴茱萸、食盐各数两炒热,用布包以熨脐下。③用白芥子、胡椒七粒,杵碎,以布包之,纳脐中,膏药封之,再以热手按之,盖被睡卧少顷,使腹中热而汗出以温散寒邪,再上盖蒜片,艾灸十四壮。病情甚危者,再灸天枢、中脘、气海。
清代医家过度强调补药功效,当时病家也把温补药看作是救命稻草。富贵人家尤其喜好温补之法,也造成许多人因此丧命[6]。本篇中,王氏认为艾灸治疗霍乱需辨证论治,切忌妄施温补。文中引述了《外台》和喻氏治疗霍乱所采用的艾灸方法,着重强调了辨证施治,认为阳气虚弱、阴寒内生者,可用火灸,切忌针刺;热郁气闭者,急宜刺血,切忌火攻。王氏指出,“若妄施温补,重者辄亡,轻者成锢”,这与徐灵胎驳斥温补盛行的言论“今则以古圣之法为卑鄙不足道……专用温补,以致外邪入里,驯至不救”不谋而合,在“不怕病死,只怕虚死”温补之风盛行的清代是为一股清流。
6 小结
王氏所处时代温补之风盛行,而其处方却以清凉通泻为主;既提倡不能妄施温补,又不完全排斥温补,如提出“熨灸主霍乱转筋,干霍乱之属寒者”等观点,说明王氏治疗霍乱不为当时医疗环境所限,能从整体出发,在辨病辨证辨经后采用综合疗法最终达到治愈霍乱的目的。
其次,中医在清代处于重药轻针的局面,王氏能将中药和中医外治法(包括针灸、刮法、淬法、拓洗等)二者有效结合治疗霍乱病,从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分经辨证用药理论的发展,促进了针药结合,也间接带动了针灸学的发展。
另外,王氏反对部分中医人过于“尊经崇古、拘泥守旧”的思想,理论实践并重,不拘泥于是古法,如谈到附子末敷贴涌泉穴时,认为“不论寒热二证,凡元气欲脱者,皆当亟用”,也为现代中医人“弘扬传统、勇于开拓”的创新精神提供了借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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