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昙花开了，原来是这样美

文 | 王梦迪

栏目主持|奥杰塔 伍绍东

关于现代性

栏目主持|奥杰塔 伍绍东

古人看待世界的方式，和今人的世界观，已经完成不同了，康德若是遇见孔夫子，或许会坐下来碰一杯，认作兄弟，而孔夫子若是遇见当今的你我，或许完全不认得了。

所以，我们有必要反思一下现代性，看一下过去的人和现代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张艾嘉的电影一直在探讨女性对爱与家庭的理解及追求。相比上一部《念念》，《相爱相亲》显得非常简单。没有意识流似的闪回倒叙，整部片子以直线叙事的方式讲述了由“迁坟”引起的故事。故事发生在地处河南的中原城市。由迁坟而起的风波，使得电影的表现空间在城市和乡村之间不断转换。在城市与乡村这样对立的空间中，影片开始讲述生活在其中的这一家三代人之间的对立与和解。

张艾嘉饰演的岳慧英是一位教师，人到中年，习惯了自己在家庭中的绝对掌控权，同时又惧怕着衰老，惧怕身边的人离去。而女儿薇薇厌倦的，正是来自母亲对自己生活的管控。薇薇在电视台工作，男友阿达是酒吧里的歌手，她不敢让母亲知道男友的事。故事一开始，薇薇的外婆去世，临终前吐露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话。岳慧英并没有听清母亲在说什么，却固执地认为母亲是想和父亲一起合葬，于是想把父亲的坟迁到城里。父亲岳子福葬在乡下老家，由阿祖守着，阿祖是慧英父亲的原配夫人。年轻时乡下闹饥荒，岳子福离开故乡到城里闯荡，一去就再未回去，而乡下的阿祖就一直侍奉公婆，为他们养老送终，终身未再嫁。岳子福在城里结婚生子，直至去世才被葬回乡下。乡下老家的长辈们都不赞同迁坟，在他们看来，乡下老家才是落叶归根的地方，而阿祖岳曾氏才是和岳子福的名字并列在族谱上名正言顺的妻子。

一次次沟通无果，慧英打算用法律来解决问题，她想证明自己的母亲才是父亲合法意义上的妻子，可惜父母当年的结婚证丢失，她开始为父母补办结婚证。与此同时，乡下的阿祖也被迫想得到一张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明。两个人都在为证明婚姻关系而奔走，或者说，两人都在为了证明相爱而奔走。但荒诞也在此处，岳慧英固执地认为父亲和自己的母亲才是爱，他们和和气气，一辈子没有吵过架。父亲写给母亲的情书充满了浓情蜜意：“院 里的昙花开了，原来是这样美……”而阿祖从未怀疑过自己和岳子福就是夫妻，她颤颤巍巍地拿出当年的家信给大家看：“他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一次都没有少过，有一次他多寄了五块钱，让我去做件袄，还让我穿上拍张相片给他寄过去，他本来可以不寄这五块钱的……”在阿祖看来，这样就是足够的爱。薇薇忍不住和阿祖说：“这是家信，不是情书，外公写给我外婆的那些才是情书，姥姥，外公他根本不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守着他呢？”但薇薇的话也并不是最终答案，一家三口躺在床上的时候，慧英的丈夫问出了一个一家人都无法回答的问题：“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就真的是爱吗？”

人至中年，薇薇父亲的这个问题不仅是在叩问上一辈的爱情，也显露出自己和妻子爱情的危机。慧英介意他车座上时常出现的王太太，他也介意陪同慧英回老家的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而女儿薇薇的爱情，也因为男友放不下的理想和突然出现的单亲妈妈发小，显得不那么坚固。三代人的爱情都潜藏着恐惧与不安，但张艾嘉没有显示出对任何一代人的情感偏向，每一代的人爱都没有丧失尊严，无论是老一代固守着的贞洁牌坊，还是年轻一代为自由而奋不顾身。她非常平静地讲述这三代女人都面临的困境，以及其中的挣扎彷徨。而这些无形中的牵绊，来自代际的隔阂，最后又在非常自然的方式中得到了化解。

阿祖回到乡下之后，找人把岳子福的坟迁到城里，她轻轻地吹散附在骸骨上的灰尘，抱着它说：“我不要你了。”而另一边，慧英也抱起母亲的骨灰，说：“妈，我带你去找爸。”阿祖质问着慧英：“我是岳家人，你是岳家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告我呢？”他们都在一番挣扎之后了悟——无论如何，一种叫亲情的东西总是牢牢地缠绕在他们中间，而亲情与爱情并不相悖。

爱是如此艰难的事情，尽管理解不同，但每一代人都执着地爱着，也执着地追寻着和解的可能。

《相爱相亲》（2017）

导演: 张艾嘉

编剧: 张艾嘉 / 游晓颖

主演: 张艾嘉 / 田壮壮 / 郎月婷 / 宋宁峰 / 吴彦姝

《念念》（2015）

导演: 张艾嘉

编剧: 荫山征彦 / 张艾嘉

主演: 梁洛施 / 张孝全 / 柯宇纶

李心洁 / 王识贤

育美发现自己怀了男友阿翔的孩子，但因为过去父母离婚后，母亲难产而死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她，让她迷失了方向。育美几次想找阿翔商量，但梦想成为奥运拳击手的阿翔正因为眼疾的关系，濒临被禁赛的命运。不甘心失败的他，每天如着魔般练习，不知不觉冷落了育美。育美思考再三提出分手。育美的哥哥育男从小跟随父亲生活，父亲去世后，渴望家庭温暖的他终于鼓足勇气，外出寻找失去联系的妹妹。当三个年轻人各自面对生命抉择，他们才了解到，伤害自己最深的，却也是自己最深爱的。张艾嘉将直线性的故事掰开揉碎，倒错了时空和叙事，间插了不少迷离的梦境与幻觉，使得简单的故事变成了“心有千千结”一般难解的谜题，压抑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