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契诃夫的短篇小说以短小精炼的篇幅,传神的人物描写而闻名世界。契诃夫在描写形形色色的人物时,往往不动声色地对人物进行悄然变形,更传神地塑造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形象拼凑成了契诃夫描写的人间百态巨幅画卷,隽永存在。
关键词:契诃夫;短篇小说;变形;人物形象
作者简介:王乐(1986.3-),女,辽宁丹东人,汉族,讲师,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6--02
变形,是指作家在中极大地调动想象力与创造力,以违反常规事理创造形象的方式。契诃夫短篇小说没有夸张的人物变形,没有古怪离奇的故事情节,大多是描写社会百态中的普通事件或者片段,但其在文中或多或少对人物形象进行悄然变形,使得这些形象鲜明立体而跃然于纸上。契诃夫采用的变形方法有很多,比如:
1. 扩大和缩小
即把形象变大或缩小,使之成为畸形,这个形象虽然还有常人的思维和欲望,但可以做常人做不到的事。例如拉伯雷《巨人传》的卡冈都亚,安徒生的豆蔻姑娘等。契诃夫在短篇小说里悄然地进行人物变形,不是为了像奇幻小说中那样使人物变得巨大或微小,从而带来观察视角的不同,而是让人物在某个瞬间通过身型的剧烈收缩,衬托人物思维的畸形变化。《胖子和瘦子》中,瘦子听到胖子已经做到“三品文官,有两枚星章”后,“瘦子突然脸色变白,呆若木鸡,然而她的脸很快就往四下里扯开,做出顶畅快的笑容,仿佛他脸上和眼睛里不住迸出火星来似的。他把身体收缩起来,哈着腰,显得矮了半截……他的皮箱,包裹和硬纸盒也都收缩起来,好像出现皱纹来了……”作者通过缩小身体和其随身物品的方式,巧妙地描绘了人物内心畸形的价值观,生动地描绘出在阶级等级森严的社会中苟且生存的社会底层官员形象。
2. 粘合
把某一形象用半人半兽的方式予以粘合,使之既有人的属性,又有兽的特点。把人物形象赋予某种动物的特征,更能借助生动的动物变形形象来表达人物本质特点。布尔加科夫的小说《狗心》是富于奇幻性的经典例子,被科学家改造成人类的流浪狗沙里克,虽然具有人类的外形,但时时刻刻表现出“禽兽”的本性。契诃夫的短篇小說不是塑造俄国的“弗兰肯斯坦”,而是借助名字的寓意巧妙揭露人物精神的变形状态。就好像果戈里的《死魂灵》当中经典地主之一“索巴科维奇”,名字就借用了俄语“狗”的单词,巧妙地点出了人物只空有躯壳,没有头脑灵魂的本质。契诃夫的短篇小说也直接用动物形象变形来表达人物特性,如短篇小说《变色龙》,警官奥楚梅洛夫的出场用尽了虚伪逢迎,见风使舵,简直把“变色龙”靠色变色的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个文官的死》中的主人公叫伊万·德米特里奇·切尔维亚科夫,这个姓氏在俄语里可译为“蛆”,作者在开篇即暗示了人物具有的特质,随后掀开了小官员因为一个喷嚏误打到将军身上最后被吓死的离奇事件,让读者明白在畸形的社会制度下,人们苟活如“蛆”的真实状态。
3. 漫画
也就是说,有意改变形象的思维方式,使其在振振有词或荒唐可笑的诡辩中,道出世事的昏暗或常人不敢言说的真理。例如果戈理笔下的“狂人”,狄德罗笔下的“拉摩侄儿”。契诃夫的短篇小说甚少描写“狂人”,但也能见到乱世中“狂人”的身影。《第六病室》就有各种各样的“疯狂”,比如其中的伊万·德米特里奇·格罗莫夫出身贵族家庭,做过法院的民事执行吏和十二品文官,害着被虐狂。虽然他经常保持饱受疯病之苦,但也会热烈奔放的发言。“他的话又乱又急,像是梦呓,前言不搭后语,常常叫人听不懂,不过另一方面,不管在话语里也好,声调里也好,都可以使人听出一种非常优美的东西。他讲到人的卑鄙,讲到蹂躏真理的暴力,讲到将来终有一天会在地球上出现的灿烂生活,讲到时时刻刻使他想起强暴者的麻木残忍的铁窗格。结果他的话就变成由许多古老的,然而还没过时的歌合成的一首凌乱而不连贯的杂曲了”。契诃夫是捕捉平凡生活,定格瞬间的高手,他对“狂人”的描写更多的是去推翻人们理所应当的思维定义,揭露给人们看人们意想不到的社会底层生存状态,利用“狂人”来说出常人不敢言之语,让人们自行体会和判断。
4. 夸张
即赋予形象以一种相当突出的相貌或精神特征,这特征不仅影响其性格, 而且支配其处事方式,既真又幻,既幻又真。契诃夫的短篇小说中时常充满着夸张的描写方式,除了用生动的笔墨描写人物的动作表情,甚至把动物和物品“拟人化”,给读者一种跃然纸上的视觉体验,作者还通过人物话语来使性格活灵活现。他想着力表现的小官员阶层,精神的扭曲表现为已经僵化的等级思维和无比小心翼翼的处事方式,逢迎拍马,捧高踩低只是一种外部表现,内心的压抑和恐惧则是真实的人物内心状态,哪怕是在描写《一个文官之死》中的庶务官切尔维亚科夫,其在戏院看戏时不小心打喷嚏打到交通部任职的文职将军布里兹扎洛夫脑袋上后,全篇第一反应是暗想:“他不是我的上司,是别处的长官,可是这仍然有点不合适。应当赔个罪才是。”人物内心的惶惶不安外化为絮絮叨叨,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大人,我把吐沫星子溅在您身上了……我是出于无心……”“请您看在上帝面上原谅我。我本来……我不是有意这样!”契诃夫没有去描写人物内心的惴惴不安,而是通过人物数次的“解释”和最终暴毙的夸张结局真实地折射出人物异常恐惧,惴惴不安的精神状态。《嫁妆》中长期过着索然无味生活的女主人公奇卡马索娃在突然见到陌生人到访后,“惊愕和恐惧就换成尖细而快活的‘啊的一声喊,她的眼珠不住往上翻,这‘啊的一声喊,像回声一样,从前堂传到大厅,从大厅传导客厅,从客厅传到厨房……连续不断,一直传到地窖里。不久,整所房子都充满各种声调的快活的‘啊。过了五分钟光景,您坐在客厅里一张又软又热的大长沙发上,听见‘啊声已经走出大门,顺着莫斯科街响下去了。” 作者没有通过描写人物无神的眼睛或枯槁的外形来表达这位女士的苍白人生,只用这空荡荡的一句喊声,映照了女主人公生活的索然无味,折射出旧社会女性贫瘠枯槁的灵魂。
5. 人物变形的方法很多,不可历数,但契诃夫没有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用大量篇幅展现人物的精神裂变,但也偶尔用幻视、幻听等手段表达人物变态思维。
短篇小说《不平的镜子》中就利用了幻视的原理来反映人物内心的扭曲,主人公和妻子来到祖先的房子里发现了那面充满“邪气”,生生把曾祖母毁了的镜子,据人们传说,这面镜子里有魔鬼作祟,两人也相信这些话都是胡扯,但拂去镜子上的灰尘后,两个人在照镜子时竟发生不可思议的一幕,“我的鼻子跑到左边面颊上,下巴变成两个,而且溜到旁边去了,然而我妻子的脸却妩媚迷人,”这面镜子让“我”心里猛然生出疯狂而着魔的热情,不断狂笑着,更是让我的妻子“脸色煞白,四肢发抖”,不省人事了地倒在地下,随后“整整一个星期不喝水,不吃东西,不睡觉,老是要求把那面镜子拿给她。”最后“我”和妻子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每天照着镜子,一刻也不放松。
短篇《巫婆》在描写饱受怀疑妻子出轨折磨之苦的教堂诵经士萨维利时使用了幻听手法,在面对情绪压抑的妻子放声哭泣时,萨维利觉得“不知什么东西在火炉里哭,在烟囱里哭,在墙外哭。萨维利觉得这个东西就在他身子里哭,就在他耳朵里哭。”忽而又觉得保守秘密的妻具有特殊的和不可理解的美丽,这是“他以前从没感到过的”。契诃夫不去描写男主人公内心翻腾,五味陈杂,而是通过描写其幻听的状态来展示其沉浸在情感世界里的悄然变形。
尽管契诃夫习惯用“淡淡”的笔触来描写常人可见的社会百态,但其短篇小说中不乏偶然可见的浓墨重彩,这些具有悄然变形的人物形象也构成了契诃夫“人间浮世绘”的一种独特存在,他们虽然夸张却永远活灵活现地存在于契诃夫短篇小说作品之中。
参考文献:
[1]契诃夫短篇小说选/(俄罗斯)契诃夫著;汝龙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2]文学理论教程/童庆炳主编 -修订2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