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新语
喜欢自由,想像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想要许多自由和幸福,所以取了许多鱼这个名字。
因为不擅长沟通,所以想通过写故事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有些话有些故事或许是我亦不是我。
但是,我找到了一种令自己快乐的方式,那就是将自己的情感与感知寄予故事中。
初次遇见《南风》,是我大一去广州美术馆内的一个书店买到的,里面的小说被我翻阅了无数次,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搬了几次家,那本杂志还被我收藏在书柜里。
谢谢《南风》,二零一八年,我很荣幸与你相遇。
我发现我才是真正的快乐。
编者按: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是一闪而过的灵感,我想起了香港的鸭寮街,想起了许多上个世纪的香港电影,还有许多百听不厌的粤语歌曲。
故事讲的是大龄女主与富二代男朋友如何相识到相恋再分道扬镳,最后却又与初恋男朋友复合的故事。见过纸醉迷金的世界,经历过孤独彷徨的岁月,女主最终寻找的依然是一种平淡与安稳的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有点摇摇晃晃。她抬头望着眼前的高楼大厦,乌黑的天空上没有点点繁星,只有耀眼夺目的霓虹幻灯,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
黎敏加经过鸭寮街菜市场时,看见一对中年男女站在烧鸭档前吵架。烧鸭档老板穿着一件沾满油渍的蓝色T恤衫,大肚腩上围着白色围裙,正拿着一把菜刀往新鲜出炉的烧鸭斩去,只见,烧鸭内的汤汁慢慢地流了出来。
烧鸭档老板见怪不怪,油头肥脸,非常淡定。过了一会儿,他粗声大气地驱赶档前正在吵架的中年男女。一大早就遇见这样的顾客,真是倒霉到家,一天的生意都无法做了。
黎敏加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鸭寮街买菜,街道旧是旧了点,市井味十分浓郁。比起整天在冠冕堂皇的工作环境里,菜市场总算令她的内心踏实了许多。
买好食材后,信息也如期而至。是黎敏加男朋友萧正楠发来的。
黎敏加本来打算坐地铁出来,可是萧正楠喜欢开车出来接送她,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久到像一对生活多年的夫妻,明明两个人前两个月才同居。
坐上车的黎敏加跟萧正楠报告买了什么,准备做什么菜,刚才在菜市场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明天飞往纽约的航班会不会延误,两个人还聊起了今天阴晴不定的天气,如果呆会下雨,刚好省了一笔洗车钱。
如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一样。
可是,他们并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他们才三十岁左右。
车经过隧道的时候,两边耸立在云端的高楼大厦渐渐地只露出楼顶,直到完全消失。黎敏加感觉有点头晕,她调低了副驾驶座位,使自己半平躺在座位上,车上的音乐播放的是多年以前流行的曲调,是罗大佑的《皇后大道东》。出隧道的时候,阴郁的天空下起了小雨。萧正楠跟着欢快的音乐唱了起来。
其实,认识萧正楠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好像是十只手指加起来那么多。
当然,他们并不是恋爱长跑了十年。重逢萧正楠的时候,黎敏加正同富二代男朋友汤祖尧拍拖。
关于黎敏加的出身,萧正楠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在黎敏加十六岁时,远在纽约生活的母亲嫁给了一个约莫六十岁的美国人,亲生父亲早就没有了音讯。黎敏加靠着母亲提供的微薄生活费度过了她在香港的第一年,而且继父早就声明,待到黎敏加十八岁,他们就不再给她提供帮助。她理解母亲的难处,也完全不怪那个从未谋面的继父。
她不喜欢香港这个城市,毫无人情味,又现实。可是除了香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
如此凄凉的身世,跟她拍拖的汤祖尧也知道,比起黎敏加出众的长相,以及全港保险业界销售冠军这个头衔,出身算不上什么难言之隐。况且,再过几十年,又是一个轮回,谁会记得你的出身在哪里。
认识汤祖尧是一个意外。
当时黎敏加在海港城跟一个客户谈项目,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黎敏加没有带伞,想冲过斑马线到对面的巴士站躲雨,因为她的车刚好停在那边。很不凑巧的是,十公分的高跟鞋说断跟就断跟,完全没有打招呼,黎敏加一脸丧气地放弃了过马路,但是一个转身又被拥挤的人群推倒在地。这一幕刚好被停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汤祖尧撞见,下了车,连忙扶起了黎敏加。
“小姐,你没事吧?”眼见雨势越来越大,黎敏加全身已经湿透,用力拧一拧衣角还可以拧出一滩水。
黎敏加摇了摇头,只是雨水模糊了视线,汤祖尧自作主张地将黎敏加拉到车上。
如此热心的人,黎敏加还是头一次遇见,她并没有多想,只是绿灯亮起时,黎敏加透过被雨水冲刷的车窗望了一眼自己那部陈旧的座驾已被雨水冲洗得亮堂堂。明明就在眼前,她却任由汤祖尧将车开到荃湾。
下了车,汤祖尧带她走进了一间装潢十分华丽的时装店,店員似乎对汤祖尧非常熟悉,完全不用说什么,就可以意会到他的意思。看来,黎敏加不是第一个被汤祖尧带进时装店的女人,但她也没有多在意。有钱人的世界,想追一个女孩,带她去买最新款的包包,买最时髦的衣服,甚至去买浅水湾的豪宅,黎敏加都不感觉到意外,这些在富人的眼里简直是九牛一毛。
黎敏加看着试衣镜的自己,一身浅色香奈儿套装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更加亮眼,高贵的气质一览无遗。这套香奈儿新款套装,黎敏加前天还在时装杂志看到过,只是价格贵到令她能够吃上一个月的西餐了。可是吃一个月西餐总会腻,而一款经典的套装却能够令人赏心悦目。
出了时装店,汤祖尧给黎敏加递了一张名片,而黎敏加要了汤祖尧的银行账户。十六岁独自一个人在香港生活的时候,黎敏加就发誓要让自己活得有尊严,古往今来,天上掉馅饼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在别人那里没有发生过,在黎敏加身上就更没可能。
叫了的士,黎敏加向汤祖尧道了谢,随即坐上车扬长而去。
富人的世界穷人是看不懂的,黎敏加也看不懂汤祖尧,除了黎敏加长相出众,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性格独立倔强,又不会撒娇。然而汤祖尧偏偏喜欢这样的黎敏加。
或许,看多了千篇一律的美女,想在适当的时候换一换口味也是可以理解的。黎敏加以为汤祖尧就是尝个新鲜,没想到两个人一谈就谈到了结婚的程度。
鲜花是在离开时装店第二天准时送到黎敏加办公室的,卡片上没有署名,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出门不要忘记带伞哦!
一目了然。
后来,每天一束新鲜花束,每天不重复,卡片上的留言也像是精心编制过的。办公室女孩都向黎敏加投来羡慕的眼神,有人说那些品种在香港都很难买到,都是每天凌晨由阿姆斯特丹空运过来的。黎敏加想不如就这样做个人情顺手推舟将鲜花分给办公室的女孩。
就这样,卡片积够了一个月,汤祖尧还是没有现身。
黎敏加也没有主动找汤祖尧。
再次见面是两个月后的一个黄昏,黎敏加从拥挤闷热的办公室大楼电梯走出来的时候,已是满身大汗。汤祖尧就站在一楼大堂前最显眼的位置,西装革履,标配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冲着黎敏加硬生生挤出一个不符身份的笑容。
“汤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黎敏加假装不知情。汤祖尧就更加没有理会黎敏加的疑问。
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就去了法国餐厅吃法餐,黎敏加非常不喜欢假装优雅地吃饭,餐厅的灯光微弱到令人感觉到压抑,甚至说话的声音都要压到最低点,时不时传来扰人的悠扬提琴声。
明明不喜欢,黎敏加为了礼貌还是要表现出自己很享受。
第一次表白,汤祖尧就送了一个定情钻戒给黎敏加,悠扬的提琴声变奏成欢快的乐曲,所有人都站起身为他们鼓掌。就这样,黎敏加算是跟汤祖尧拍拖了吧。
反正豆大的钻戒戴在左手无名指时,黎敏加感觉到自己全身有点飘飘然。回到家的她,开了窗户,就这样坐在窗台上吹了一晚的海风,第二天天亮直接去上班。
后来与汤祖尧的约会,不是吃西餐就是去参加名人派对。黎敏加学着汤祖尧虚情假意间的碰杯,假装淡定的谈笑风生。
那段时间黎敏加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累,比自己上班还累。她只知道仿佛自己飘在空中,双脚始终着不了地。
后来,黎敏加拒绝了汤祖尧的许多约会,她脱掉了华丽的晚礼服,换上一身朴素的休闲服,提着一个帆布袋,搭上地铁去鸭寮街菜市场买菜。
其实,每次去鸭寮街,总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十六岁的黎敏加就在鸭寮街租了一间一百尺左右的房子生活,当时租金是两千港币一个月,下课得闲去附近吴师奶家帮她女儿补习功课赚生活费。后来,黎敏加考进了港大,吴师奶一家也搬出了鸭寮街,在新界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自然而然也就没了任何来往。
每当黎敏加生活或工作感到压力大的时候,她就会搭地铁到鸭寮街走一走,看一看来往的人群,再去嘈杂的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在黎敏加看来,生活不分贵贱,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巧合的是,黎敏加就是在出菜市场的路口撞见正往菜市场走的萧正楠,两个人打了一声招呼,嘘寒问暖了几句,相互道别后,黎敏加就搭上回程的地铁。
刚进公寓楼,汤祖尧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汤组尧告知黎敏加等会儿会来公寓,黎敏加也没有多想,顺口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逼仄的公寓最多能容下五个人,再多也只能贴身走了。黎敏加做了一道拿手好菜,红烧鱼,还有从烧鸭档买的烧鸭,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开饭了。
显然,汤祖尧一身昂贵的阿玛尼完全与黎敏加的公寓格格不入。一条银色亮片晚礼服就挂在黎敏加床头侧边的衣架上,那是汤祖尧送给黎敏加的,高跟鞋东倒西歪地置放在门边。汤祖尧离开时还差点被乱成一团的鞋子拌倒。
“不行,你不能再住这里了。”
黎敏加第一次见到汤祖尧发脾气,竟然是因为一堆鞋子。
黎敏加也觉得委屈了汤祖尧,一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人,怎么能理解穷人的生活。不要说理解了,汤祖尧连深入了解穷人生活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汤祖尧几乎没有动筷子,那条红烧鱼到最后还是完好如初,黎敏加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汤祖尧在身边,胃口就会变小,可能是吃惯了外面精致的西餐。她将所有菜一并倒进了垃圾桶,挂在衣架上的晚礼服被小窗户外面折射进来的光衬得金光闪闪。
半夜饿醒时,黎敏加还是起来吃了一碗方便面,小窗户吹来微凉的夜风,她突然想起了白天在菜市场遇见的来正楠,他好像一点都没变,但眼神变得更加干净磊落了。
黎敏加忍不住感叹,时间真快,一眨眼就十年了。
那晚,黎敏加失眠了。
那天是礼拜日,黎敏加陪汤祖尧在教堂做完礼拜后,汤祖尧带着黎敏加驱车去了浅水湾,经过隧道时,汤祖尧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黎敏加温热的右手。
黎敏加觉得愕然,与汤祖尧拍拖半年以来,很少有这样情不知所起的时刻。除了和普通情侣一样约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情话,但又好像不一樣,他们并没有像普通情侣一样在嘈杂的饭店吃过饭,也没有像热恋的情侣一样去电影院看最新上映的电影。汤租尧带她去的都是提前订好位置的西餐厅,还有盛装打扮去剧院听歌剧或者交响乐。
有时黎敏加也不得不承认,汤祖尧给了她一辈子都奋斗不了的机会,如果聪明一点,很快就能够挤进富人圈子。可是,开始的黎敏加是兴奋的,后来,见多了那些虚伪的场面,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
黎敏加望着汤祖尧帅气的侧脸,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是自己上辈子修了多少福气才能遇见的,也是很多女人望尘莫及的。但是,转念过来,黎敏加又觉得与汤租尧的未来非常渺茫。
车缓缓地驶入了一个别墅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士正站在门口,见到汤祖尧下了车,立刻殷勤地扑了过来。
“汤先生,辛苦你亲自赶过来一趟。”随即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到汤祖尧手上。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西装男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句话,随即开着一辆旧款桑塔纳离开了。
进入别墅,汤祖尧拉着黎敏加的手上了二楼的阳台,站在二楼阳台可以俯瞰整个浅水湾的风景,时不时还有微风吹过来。
“喜欢吗?”汤祖尧挽着黎敏加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自豪感。
黎敏加不是不知道汤祖尧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没有说话,任凭汤祖尧一个人胡言乱语。
离开别墅区时,黎敏加回头望了一眼那间矗立在半山上的别墅,那间别墅就近在眼前,钥匙握在手里,只要她想,很快就是她的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黎敏加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回来的路上,她回顾了与汤祖尧的相识、相知、相恋,短短半年的时间,黎敏加还来不及了解汤祖尧的爱好,甚至没有问过一次汤祖尧爱不爱她。
成年人恋爱总将爱挂在嘴边,似乎也显得不稳重。
说实话,她并没有想过会与汤祖尧有未来,所以,她没有付出自己的多少真心。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爱汤祖尧,好像爱对于黎敏加来说,已经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汤祖尧总是催黎敏加搬到别墅,黎敏加总是以各种借口来推脫。怀揣在包包里的钥匙像是千斤重一样,使黎敏加下班走路都不安心。
但是汤祖尧并没有给黎敏加思考的机会。
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法国餐厅,黎敏加穿着那条银色亮片晚礼服来赴约,显得黎敏加身材更加凹凸有致。刚坐下的黎敏加就被汤祖尧突如其来的单脚跪地吓到了,随之响起的是小提琴欢快的乐曲。周围的人包括服务员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还不停地跟着小提琴的节奏用力拍掌,仿佛只有黎敏加才是最不幸福的那一个。
这次的钻戒比上次大了两倍都不止,当汤祖尧从钻戒盒拿出来的那一刻,黎敏加还可以清晰地听到周围发出来的哇声一片。钻戒被橘黄的灯光衬托得闪闪发光,像是一颗行使在海上的夜明灯。
黎敏加看着周围客人的喝彩,再看看眼前一脸幸福的汤祖尧,欢快的提琴曲循环了一次又一次。突然,黎敏加转身拔腿跑出了餐厅,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有点摇摇晃晃。她抬头望着眼前的高楼大厦,乌黑的天空上没有点点繁星,只有耀眼夺目的霓虹幻灯,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向黎敏加求婚了,上次被求婚,黎敏加也没有这样狼狈地逃走。只是那时,黎敏加的脚崴了,想逃也没有可以用的脚。
上大一的黎敏加刚好二十岁,青春靓丽,满脸的胶原蛋白。认识大三师兄萧正楠是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那时黎敏加在便利店兼职,打完篮球的萧正楠刚好到便利店买饮料,第一眼见到萧正楠并没有多大印象,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驱使她主动跟萧正楠搭讪。
“打完篮球不要喝冰的,我这里有热开水。”
萧正楠接过黎敏加用纸杯装好的开水,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喝完了。
后来,萧正楠几乎每天都会到便利店报道,自然而然两个人就熟络了起来,留下了联系方式。
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去了大屿山爬山,萧正楠是运动健将,爬上山顶一点都不费力,黎敏加需要走一段路就休息一段时间,萧正楠也不厌其烦地在旁边等黎敏加,无聊时还模仿陈奕迅的《夕阳无限好》。两个人站在山顶吹着凉凉的微风,萧正楠帮黎敏加擦汗,两个人聊天的话题除了课堂上的作业外,还有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而黎敏加抱怨太多功课还要去便利店兼职。
两个人下阶梯的时候,萧正楠随口说了一句话,“不如我们结婚吧。”
不知道黎敏加是不是太过于兴奋或者是爬山爬到脚软,一脚踏空直接扭伤了右脚。萧正楠就这样一路背着黎敏加下山,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远处的夕阳在海上渐渐沉了下去,黎敏加闻着萧正楠身上的肥皂味,有那么一刻,她觉得非常踏实。
再次回忆起来,黎敏加依然觉得温暖如故。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公寓大楼门口,她就看到了汤祖尧的座驾停在那里,前来迎接她的不是汤祖尧,而是汤祖尧的司机。
“黎小姐,这是你的包包。”
黎敏加接过包包,定了定神,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司机,“帮我同汤先生说声对不起。”
随即,跑车发出了刺耳的引擎声,一个转弯,瞬间消失在黎敏加的眼前。
黎敏加想这算是跟汤祖尧分手了吧。
离开汤祖尧以后,黎敏加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过去天天如期而至的鲜花已经失约了。但是办公室女同事的八卦依然没有停止过,也依然会传到黎敏加耳边。
快三十岁的人,也已经过了那个在意别人说什么的年纪了,反倒个人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下了班的黎敏加准备去鸭寮街买菜做一顿大餐好好犒劳自己,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汤祖尧又站在了刚开始来找她的大堂位置。只是汤祖尧的笑容比上次自然了许多。
两个人破天荒地来到了一家茶餐厅,点了两杯鸳鸯奶茶,外加两份叉烧饭。
直到黎敏加将奶茶喝到只剩半杯,汤祖尧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从来都没有过的场景,以及感受。黎敏加静静地听着,似乎听完了汤祖尧的整个人生故事。
虽然他们才活了人生三分之一的过程,但是,黎敏加却非常清晰地知道汤祖尧的未来,汤祖尧想要的是什么,而她,却不知道自己最终想要的是什么。
很明显,他们并不能成为一对可以共同扶持的伴侣。
两个人在茶餐厅门口郑重地道了再见,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那就道别的时候再用力一点吧。
黎敏加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梦到都会笑醒的梦。
回来的路上,黎敏加想了想汤祖尧对她说的话。这么多年,为了生活,你有没有停下来问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或许,你已经不懂得去爱了?
这几句话惊醒了黎敏加封闭多年的心,她只知道自己每天醒来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有没有饭吃,几号交房租,业绩有没有达标,银行卡里的存款有没有少,什么时候才可以在香港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是的,黎敏加已经忙到没有时间去风花雪月了,想到这里,一股从未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其实她不是不会爱,而是她知道失去比爱人更加痛苦。
与萧正楠分手其实非常草率,从大屿山回来之后,黎敏加向便利店请了两天假,她认真想了想萧正楠的话。结婚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啊,怎么能够那么随便就能说出口呢?
继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两个人经人介绍不到两个月就领了结婚证,不到一年生下黎敏加,父母就离了婚,随即父亲远走他乡,母亲为了生计天天不在家。想到这里的黎敏加,心里不免有一种羞耻感,二十岁的她自尊心满满,任性也十分。
她发了一个信息给萧正楠,短短几个字,我们分手吧。然而,黎敏加没有等到萧正楠的回应。
她断定萧正楠其实也没有多爱她。不知道开心还是因为其他什么,黎敏加却悄悄地流下了眼泪,那是自十六歲以来的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而哭。
想到这的黎敏加,内心情不自禁地震了一下,像是一股电流在她的身体穿梭,她转身又往鸭寮街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鸭寮街人声鼎沸,跳蚤市场上一派欣荣,黎敏加踱着慌乱的步伐,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快要到菜市场路口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萧正楠手里提着一袋青菜,还有用塑料篓装好的几只大螃蟹,此时正值金秋十月,吃蟹的好时节。
黎敏加假装盯着螃蟹,接着萧正楠扬了扬手上提着的螃蟹。
“嘉颖说晚饭没吃饱,想吃宵夜,又不想吃太饱,我就来市场买了几只螃蟹,你要不要一起?”萧正楠口中的嘉颖是萧正楠的妹妹,当初与萧正楠拍拖时,两个人早就将双方的身世说了一遍,黎敏加还去过萧正楠的家吃过一次饭,和谐的家庭氛围令黎敏加羡慕不已。
黎敏加没有拒绝萧正楠的邀请。
刚好萧正楠的父母住在鸭寮街,秋日的晚风吹散了黎敏加齐肩的长发,脸上的胶原蛋白正在逐渐流失,只是经过岁月打磨的气质越来越耐看,反而岁月对萧正楠却格外宽厚,皮肤的紧致感看起来一如当年,大概是萧正楠常年运动的缘故。
两个人上楼梯的时候,刚好撞到了邻居罗太太,还没等萧正楠打招呼,罗太太就迎声而来。
“黎小姐,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上次见你好像是十年前了,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不知为何,黎敏加因为罗太太这样一句话,鼻头有一股酸楚味,被人挂念也是一种幸福呀。
进了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萧嘉颖兴奋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把搂住了黎敏加。
“敏加姐,我以为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听到声响的萧正楠父母也从卧室走了出来,黎敏加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候了萧伯父萧伯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太太点了点头,紧握着黎敏加的手。
黎敏加望着在客厅笑成一团的萧爸萧妈还有萧嘉颖,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而萧正楠正在下锅做一道爆炒大螃蟹,顿时,香气四溢,一团蒸汽飞散到萧正楠的眼镜片上。
黎敏加淘气地在镜片上画了一个心形。
提前从纽约出差回来的黎敏加没有告诉萧正楠,只是从九龙机场往荃湾的路上,黎敏加传了一个信息给正在上班的萧正楠。
“我怀孕了。”
“好的。”
信息几乎是秒回。
“我将工作辞掉了。”
“我养你。”
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三个字,黎敏加眼睛湿湿的,她想哭出来,但又怕将妆哭花了,她用手指拭了拭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泪,努力地挤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其实,萧嘉颖跟黎敏加说过一个秘密,萧正楠在菜市场再次遇见黎敏加的那天,他就回家将这件事告诉了全家人,后来,萧正楠每天都会去菜市场买菜,如果遇到加班,就会晚上去菜市场。买菜是假,等黎敏加才是真的。
她后来还知道,那次分手之后,萧正楠没有回信息是因为他不想放弃,他给自己多加了一个梦想,如果等到三十岁那年,还没有等到黎敏加的话,他才放弃。
其实,她早就想放弃这份拼搏多年的工作,为了这份工作,黎敏加付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以及她的自尊。有时半夜做梦还会梦到自己不停地赶地铁去见客户,醒来,又不得不保持最佳精神面貌去面对老板和同事。
那段日子,黎敏加最大的梦想的就是能够停下来好好地睡一场安稳的觉,醒来可以有一碗温热的白粥拌榨菜。
那晚,黎敏加从未有过的轻松,伴着从窗户吹进来的维多利亚港海风,她沉沉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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