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摄影_末梢和神经
想必爷爷奶奶辈或父母辈都有到俄罗斯看看的愿望,他们嘴里还说着苏联和彼得堡,追求过潮流的“布拉吉”,把陌生的人物当作人生偶像,听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三套车》《喀秋莎》,以及大喇叭里传来的各种浑厚有力振奋人心的声音,看着《战舰波将金号》《夏伯阳》《卓娅》,读着普希金、屠格涅夫、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有学校工厂随处表演着列宁与瓦西里的桥段……以及到后来一五期间建起的国营大工厂,模仿赫鲁晓夫时期的厚重水泥建筑。苏联的一切都在侵染着他们,这种青年时期产生的情结会伴随一生。
我曾不止一次在红场上看见中国面孔的老先生和老阿姨,绷直站在列宁墓前拍照留念,想必这感觉就像当年坐着火车去北京,去看毛主席,迟暮之年的他们放眼望去,都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只是这时已惘然。
莫斯科,巨大、美丽、厚重、纷繁复杂、不可思议。当我踏入谢列梅捷沃机场(SVO),摸索着满是俄文的指示牌乘坐机场快线及地铁到达市区时,便已领教些许。似乎天气在对我开着玩笑,在我身处莫斯科的十余日里,阴雨连绵,缺少阳光,加之些许积雪,以及人们大多数的深色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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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世纪中叶,一条通道因为一片树叶横贯亚欧。因而得名“万里茶道”,万里茶道是继丝绸之路衰落之后在欧亚大陆兴起的又一条重要的国际商道。对于爱喝酒的俄罗斯人而言,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宁可一日无酒,不可一日无茶”。茶道从中俄边境的通商口岸恰克图入境后,在俄罗斯境内继续延伸,从恰克图经伊尔库茨克、新西伯利亚、秋明、莫斯科、彼得堡等十几个城市,又传入中亚和欧洲其他国家。
使得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灰白色。但这种基调似乎吻合着这座城市的性格,阴郁、深沉、冷漠却又多情,它本就不该是欢乐的,却别有一番滋味。我去到博物馆从绘画到雕刻看起,从普希金听到柴可夫斯基,俄罗斯的文学和艺术始终保持着悲剧的一致性,黑暗、悲怆、压迫、反抗一定是各个领域的主基调,历经蒙古人屠城,也经历过沙皇的压迫,点点滴滴也都化作不甘屈服的意志品质深深刻在俄罗斯人心中。
作为俄罗斯的首都,这座城市由精美古老的建筑和教堂过渡到周边厚重的水泥建筑,而莫斯科河就像女人温柔的臂膀弯弯曲曲穿城而过,将城市的一切揽入怀中,刚柔并济,张弛有度。
“莫斯科……对俄国人心来说,多少东西在这声呼唤里,得到反响,并交融成一体!”,正如诗人普希金在《叶甫盖尼·奥涅金》中这样的描述。就像在整个俄罗斯看到的行人一样,当我走出克里姆林宫到达亚历山大花园附近,路旁的行人大部分衣着灰暗,戴着帽子,双手放在口袋里,快步朝前走着,也许是太冷,也许是赶时间,有时候一条街上安静得只能听见脚步的声音,同行的人们之间没有交谈。这样一来最苦恼的应该是我,因为相机快门声甚至大过脚步声。
当我踩在鹅卵石铺成的红场上,面对着克里姆林宫东北面红色的砖墙,脑海里会隐约想象着伊凡大帝挥舞着手杖,击退来势凶猛的蒙古大军,战后请来意大利工匠和泥瓦匠修建克里姆林宫,潇洒地庆祝战争胜利;克里姆林宫坚固的墙壁在法军猛烈攻击下仍然巍然屹立,任凭身后整座莫斯科城淹没在熊熊烈火中燃烧殆尽,火海却映红了拿破仑无奈的面庞;沙皇温顺地屈服在彼得堡工人政权面前,布尔什维克将红色旗帜插上塔顶;旗帜振奋着远方的红军战士,朱可夫将军号令反攻,一举击溃纳粹法西斯的闪电行动,只留下希特勒仓皇而逃的背影;叶利钦站在坦克上,怒目圆睁地挑衅着克格勃狙击手,枪声未响,却带来了一个新的俄罗斯政权;不远处的普京威严地检阅着俄罗斯现代化军队,军人们将广场踏得震耳欲聋,不时提醒着我们,那场胜仗,已愈七十载……我住在莫斯科的十几天里曾多次来到红场和无名烈士墓,但每天的收获基本都大同小异,除了看到不同游客外也就是不同岗位的士兵,墓前的亚历山大花园似乎更有一番特殊含义,克里姆林宫外的护城河紧紧包裹着这个宁静的公园,坐在长条椅上偶尔浮想联翩,玛格丽特和仆从的相会似乎就在身旁。
漫步在莫斯科街头,挂着简介牌匾的名人故居隐藏在大大小小的古老街道上,普希金、门捷列夫、陀思妥耶夫斯基、高尔基、列宁等等,匆匆而行的现代人在不经意间感受到深刻的理性 :俄罗斯各时代的精英正是使莫斯科生生不息,魅力永存的源泉。正如伟大的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所言:“莫斯科不是上千座大城市中的普通一员,不是冰冷无语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对称长街。莫斯科有自己的灵魂,有自己的生命。”
每座城市最远离喧嚣的地方,恰恰就是这座城市最温柔的地方,扎莫斯克沃列奇区就完全吻合着这点。这里位于莫斯科河南岸,与红场隔河相望,狭窄的Vodootvodny canal运河流淌过整个区域的北部,由巧克力工厂摇身一变成为艺术街区的“红色十月”就坐落在这两条河流中间岛屿的尾部,岛屿向南辐射三公里范围内,就是我个人认为最适宜步行的地方。这里没有吵闹的纪念品市场,没有警车追逐可疑车辆的宽阔八车道,也没有厚重墙壁围绕起来的军事要塞,更没有人流密集噪声不断的交通枢纽,有的只是一条条安静的羊肠小道,河岸边湿答答的水泥板路,成群鸽子聚集的小广场,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东正教堂,年代久远的古老低矮建筑,铺满落叶杂草的破旧庭院,三两个年轻人骑车慢行,一切的一切共同构成了一幅典型的19世纪莫斯科城市景象,让人感觉到正漫步穿行在城市的纪念册里。
两只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我和伊万各叹一口勇气之气,虽然杯中透明液体仅占杯子的十分之一,但这是冰冻后的伏特加,略显黏稠的冰凉液体顺身体安静流淌到胃里,而胃里却似万马奔腾呼之欲出。电子工程师伊万来自叶卡捷琳娜周边,出差来到莫斯科,从每天晚上他的晚饭可以看出这人偏爱蔬菜沙拉,我们在青旅共用一个厨房,虽然我也仅仅只是从超市买回来点熟食加热而已,伊万每天都友好地对我讲着有关俄罗斯的一切一切,每天也
都分享着我从超市买来的伏特加,从他这里我学到了第一个俄语单词,“dosta(干杯)”。
似乎所有初次来到莫斯科的游人都会选择在阿尔巴特大街走上一遭,而阿尔巴特似乎又是许多文学家艺术家的灵感源泉,莫斯科游吟诗人布拉特·奥库贾瓦在街上游荡:“阿尔巴特,我的阿尔巴特,你是我的事业,你是我的幸福与不幸。”肖像画家们聚集在街头巷尾,身边摆满了自己的作品;另一端的吉他手和鼓手坐在路灯下为穿行而过的行人们卖力地表演着,那些游吟诗人、街头艺人、画家和诗人在阿尔巴特留下的影子,在路灯下一一再现,就像不曾忘记曾经烧毁果戈里《死魂灵》手稿的那盏壁炉。
莫斯科的确让人难以琢磨,那平静清澈的莫斯科河水仿佛浸染着忧郁深沉的民族性格,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彼岸一个又一个故事上演,历尽浮华,历久弥新。这座城市的性格有时就像将安娜·卡列尼娜压于身下的火车车轮;有时又像娜塔莉娅·冈查洛娃脚上的优雅舞鞋;而有时却更像胡桃夹子战胜邪恶鼠王,手中的那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