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些许”的表达功用与语法化机制

赵家仪

（上海师范大学 语言研究所，上海 200234）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对“些许”的解释，表示少量之意。其他词典如《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第3版）解释为“少许”；《新编现代汉语大词典》对该词条的解释是“一点儿，少量的”。这几部词典都把“些许”归为形容词。

不过，截至目前，对于“些许”的语法功能，学界还是有异议。为此，本文从句法、语义、语用这“三个平面”对“些许”语法功能进行描写和解释，探究其副词化的演变机制。全文例句绝大多数源自北京语言大学语料库（BCC），少数引自北京大学语料库（CCL）和人民网，为了简洁行文，少数做了一定的删节。

一、功能分布

“些许”在现当代汉语语料中，常用来修饰动词或形容词，表示一定的程度，具有副词性功能。具体可以细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一）些许+动词

首先，“些许”修饰光杆动词。例如：

（1）钱康懒散地出现在镜中，脸上挂出微笑，些许欠身，一手置于肖科平右肩，一手背在自己身后，往镜中望望。（《无人喝彩》王朔）

（2）不光有看东西、呼吸东西、吃东西的器官，还是张非常棒的脸。只要些许改变，这可以变成一张罗伦左·麦西迪（译注：贤明的佛罗伦斯王）的画像。（《时间的女儿》约瑟芬·铁伊）

例（1）（2）中，“些许”均修饰光杆动词“欠身”和“改变”，例（2）用在条件复句中。

其次，可修饰以动词为中心的句法成分。例如：

（3）她的指尖划过薄雾，像是拖曳着飘带，她的头发即使是在幽灵般昏暗的光线下也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她全身赤裸，只有那诱人之处被些许遮掩着。（《梦幻池塘》爱米莉·布莱德莉）

（4）当看到过去的成绩心里隐隐快感……虽然其中还些许带点酸楚……（BCC微博语料）

例（3）（4）中，“些许”分别修饰动词和动词词组。例（3）后加“着”表示进行体。例（4）动词词组前，还可加频率副词“还”修饰整个组群。

最后，还能与助动词（能愿动词）共同修饰动词词组。例如：

（5）就在这时，在他们的面前滚来了一个电子炉，明明已经坏了，仍然发出了一阵轰鸣。从这阵明快的声音中还些许能感到很怀念的感觉。“晚饭已经烧好了。”（《犬神》有泽真水）

（6）嘿嘿，今日依旧艳阳，心情倍儿爽！沐浴在阳光下，考生们的心情些许可以清亮些，呵呵，孩子们老天都在给力，加油哈！（BCC微博语料）

例（5）（6）中，“些许”分别修饰“能感到”和“可以清亮”，与助动词“能”和“可以”共同修饰动词词组。

（二）些许+形容词

“些许”修饰形容词或以形容词为中心的谓语成分，修饰性质或状态的程度。尤其用来修饰人心理状态的程度，由于“些许”表程度的“低量性”，故该状态通常为负面类心理状态。例如：

（7）些许遗憾，坐上车不到一个小时就接到电话说我的驾驶证可以拿了，没能第一时间望它一眼。谢谢你让我很有动力去努力变得更独立。（《宝贝紫娃娃》陈美琳）

（8）很想拾起过去的回忆，继续编写我未完的剧本。些许恐慌，些许害怕，只因怕那支离破碎的情感阻塞我热情似火的心。（BCC微博语料）

例（7）（8）中，“遗憾”“恐慌”都是形容词，都表示心理感觉或状态，前加“些许”修饰心情的程度，表示程度低。

（三）些许+心理动词

“些许”也可修饰一类特殊的动词，即心理动词，例如：

（9）外婆安康又这样带了一天娃娃，唯有一顿晚饭些许安慰！女人可以优雅到老，男人可以帅气到老好吧。（BCC微博语料）

谓语“安慰”本来是动形兼类词（见《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做动词表示“使心情安适”，做形容词表示“因精神上得到满足而心情安适”。例（9）中表达“唯有一顿晚饭使心情安适”之意，“些许”修饰心理动词。

（四）些许+兼语结构

“些许”还可修饰兼语结构，表示程度的“低”。例如：

（10）有一个汉字，珍贵的18句话。仔细回味后，些许令人心酸。表白遭拒，一年之后，换位，蛮有感觉的！（BCC微博语料）

由例（10）可见，“些许”还可以对整个兼语结构进行修饰，表示程度的“稍微”。

（五）充当句法状语

“些许”还能与动词词组组合，整体结构做句中的定语，“些许”充当句法状语。

（11）杜玫雅以些许颤抖的手，接过那叠照片，她一张一张地看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被一个陌生人看得这么清楚，而且还被拍了照片，让她有着说不出的恶心，“你派人跟踪我？！”（《假期恋人》薛嫚）

（12）“这是我们之间订的契约。”凯伊连忙收敛心神，以些许嘲弄的语气道。“你回房整理一下，我下午带你回法国见爷爷。”（《王者的魅惑》洛炜）

例（11）（12）中，“些许+VP（动词词组）”整体作定语，“些许”是句法状语。虽然“些许”修饰“颤抖”“嘲弄”等动词，但由于所组成的谓语结构成分，在句法位置上出现在名词性中心语标志“的”字之前，整个谓语结构指称化了。

（六）共现与连用

“些许”常常与“几”“几个”“一点”“少”等低量成分共同出现，配合使用，表达行为或状态的程度“低”。具体例句如下：

（13）五岳散人把贬赞两边分为大知识分子VS中小知识分子以及知道分子 （他自己），然后我发觉，就像黛玉从“读了四书”变成“些许认得几个字”，我……（BCC微博语料）

（14）是不是曾在角落里些许感受到了你一点的温暖，在黑夜里不那么暗。（BCC微博语料）

例（13）（14）中，“些许”表示低程度、不确定的意义。

二、语义特征

在现当代汉语中，“些许”在语义特征上接近程度副词“有些”“稍许”。语义上表示“有（一）些”“有点（儿）”的意思。例如：

（15）眼中些许不甘。些许愤恨。些许嘲弄。“黑崎。你错了！且是大错特错！这并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北宋枭雄》申请不上）

（16）孙玉亭这才又些许定下了心。他感激地望着这位相好。他根本想不到，女人平时像水一样绵软，紧要关头就像生铁一样坚硬。（《平凡的世界》路遥）

例（15）（16）中，“些许”修饰动词“不甘”“愤恨”和“嘲弄”，以及动词词组“定下了心”。例（15）（16）中“些许”可替换为“有（一）些”，句子也说得通。

“些许”主要常用于修饰心理类形容词，而且多为负面感觉类心理形容词。例如：

（17）眼见之处无尽繁华，转身之后些许落寞，还是觉得那一抹昏黄的灯光最安心最踏实。（BCC微博语料）

（18）甄宓见萧言三更半夜摸进自己房间，心中哪里还会不明白，些许期盼、些许羞涩，轻声道：“夫君，今晚你不是在姐姐那里，来宓儿这边干嘛？”（《兴汉龙腾》沧海飘零）

例（17）（18）中，画线部分中“些许”可替换为“有（一）些”，句子也说得通。

需要说明的是，“些许期盼”虽然是“些许+V（动词）”的结构，但不属于此处为形容词或形容词词组的例子。

“些许”在语义上还接近于副词“或许”，表示“或许”“也许”等意思，具有“不很肯定”的语义特点。请看以下例句：

（19）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奇怪，些许是一些惬意的期待，有本事把那些美好的事物潜伏在心里，翻看聊天记录，其景其情其性，总会让我在对话里反复回味！（BCC微博语料）

（20）《迎接朝霞》刘成美（镇沅县田坝中心小学）些许是对朝霞的渴望，心中才有了那份向往，带着我的梦想，飘然于晟羲间的山之巅。（BCC微博语料）

例（19）（20）中，“些许”的语义指向其后的整个小句，可用副词“或许”替换。

三、语用倾向

“些许”在语用上相当于程度副词，具有一定的书面语风格，有多方面的语用价值。

（一）表示程度的轻微

“些许”属于低量级程度，因此“些许”参与构成句子自然而然地表示动作、行为、过程与性状的轻微。例如：

（21）不过，皇上坐的船美则美矣，但除了远观也碰不得，而她所坐过的船虽也不小，但多是湖、池上的画舫，哪似今日坐的船，人在其中又跑又跳，除了些许动摇之外，竟和平地无异。（《冷梅戏情》丁千柔）

（22）和他们打牌，三个小时，输掉9元钱。眼睛疲惫，倦意充分。些许欢喜，些许温暖。我的兄弟们。希望我们一直会是如此亲近，希望生活带给我们的是越来越浓的亲情和爱。（BCC微博语料）

风电齿轮箱涂装线工艺流程主要包括齿轮箱表面的底漆拉毛、清洗、包裹、喷中间漆、中间漆烘干、喷面漆、面漆烘干、下料几个环节，具体来说：齿轮箱由行车吊入上料区—进入清洗区（高温蒸汽清洗齿圈及光面）+底漆拉毛+整箱清洗（手工刷洗或高压水枪清洗）—进入等待区进行包裹防护—进入中间漆室预涂、喷涂中间漆—进入中间漆烘干室烘干—进入强冷室强冷至40℃—在零件表面温度60℃时，加热3 h进行中漆的打磨拉毛—进入面漆室预涂、喷涂面漆—进入面漆烘干室烘干—行车吊齿轮箱至下料区。风电齿轮箱涂装线工艺流程如图1所示。

例（21）中“些许”表示“动摇”的程度轻，例（22）表示“欢喜”和“温暖”的程度轻。

（二）表示语气委婉

“些许”除表示程度轻微，参与组成句子时，有时表示说话者对客观对象或对自身进行委婉的描述或者评价，给接受者和表达者都留下了周旋的空间。例如：

（23）刚看完！今天外婆给我一个教训：哪怕是再亲的人，也不能否认他的劳动成果。可以些许提点意见，但不能对其不认同。（BCC微博语料）

（24）由于核查小组由美国牵头，《卫报》在文章中便些许讽刺地称之为“美国监核会”。（《都市快讯出版日期:2003-04-13标题:“克隆监核会”偷偷在核查》）

例（23），如果直接说对亲人提意见显得没有礼貌，用“些许提点意见”表示说话者的谦虚礼貌；例（24）若直接用“讽刺”来评价《卫报》显得语气强烈，用“些许讽刺”来评价，则显得语气委婉。

（三）伴随新情况的产生

新情况总是从萌芽状态开始出现的。因此，新情况的出现一般是从“少量”“低程度”开始的，“些许”常与“今年”“最近”、句末语气词“了”等配合使用，预示着一个新情况的出现。这里要说明的是，新情况并不是“些许”语义带来的，而是语境给予的。例如：

（25）去买菜，出课间操，做表格，跟其他科室接洽体质测试事宜，德育口消息十二条，慢病教案十二个，上课，煮饭，签到四次，班主任会议，训练，读报，查寝室。另外还有无数不知道的突发事件……欧！写完这些，我突然疲惫了些许。（BCC博客语料）

例（25）中的“疲惫了些许”是作者在“写完这些”后出现的新状态，这里“些许”和“突然”配合使用，与“写之前”形成对比，表示了一种新情况的出现；例（26）中的“心淡定些许了”表示心理状态上新的变化。

四、语法化机制

现代汉语“些许”的副词化机制，一定不是单方面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由多种情形综合作用而成的。

第一，由于被修饰的对象大多是含程度的动词词组或形容词词组，词义逐渐虚化。由于受“些许”修饰的动词或形容词词组本身就含有一定的程度性，而“些许”又具备“低量”的语义，故在此过程中，词义逐渐虚化，由修饰“数量”的“低”趋向于修饰“程度”的“低”。例如：

（27）我只知道有过一些要不得的照片，不过微博上会玩这的朋友应该没有吧。些许担忧啊！！！我不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好的人，我诚心的希望每一个善良的人都能够幸福。（BCC微博语料）

（28）落叶的日子有风，无光的清晨有雨，我无厘头的情绪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漫开，些许伤感、些许遗憾、些许彷徨、些许懊恼、些许惆怅、些许……但是我相信之后的一定会更好，加油！（BCC微博语料）

（29）些许遗憾，些许无奈，些许不完美，还是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很感动，特别感谢@晴天freestyle给我的惊喜，再次感谢你们，么么哒！路途遥远，勿忘初心——晚安，吾友（BCC微博语料）

例（27）至（29）的句子可视为一组连续统，例（27）是“些许+VP”的结构。“担忧”是心理动词，心理动词都可受程度副词修饰；例（28）（29）画线部分的“伤感”“遗憾”“懊恼”“惆怅”“不完美”都是形容词或形容词词组（注：“彷徨”和“无奈”是动词，故未划入其中），它们均受“些许”修饰，表达人的心情的量度。“些许”在修饰含程度的动词或形容词词组的过程中，词义逐渐虚化。

第二，临界语境中的高频使用，功能逐渐定型，与充当定语的形容词“些许”分化。基于BCC语料库中的当代语料，发现了许多像下面这样的临界语境。例如：

（30）这种沉重的心情也许通过拙著《山打根八号娼馆》得到了些许安慰，从而使他对我的态度变得亲切起来。（《望乡》山崎朋子）

（31）原来默契！绝望中些许安慰，虽然不能在一起！知道他心有我。心足了！！（BCC微博语料）

（32）好准啊，经过鉴定，我是洋葱。测测你是啥蔬菜哎，结束单身连第五都没排上，好在排到真心对待朋友。些许安慰！真心的对待朋友……朋友们，你们接收到了吗？（BCC微博语料）

例（30）至（32）句子显示，“些许”由形容词逐渐向副词虚化。例（30）还是充当宾语内部定语的“些许”，在例（31）中不再跟在述语后而开始独立使用，修饰谓语。例（32）中就是典型的状语了。再如：

（33）正当中国围棋被对手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本届三星杯预赛给了我们一个翻身的机会，中国棋手终于以人数上的胜利找回了些许失落的信心。（出自《文汇报》，出版日期是2002年7月30日，标题为《找回失落的信心——评中国队三星杯预赛表现》，记者为李嵘）

（34）一边放回听筒，神田健一郎一边自问自答，到底在期待谁打电话来？天晓得。不知道。胸中怀抱些许失落，他一手拿起装了鞋子的便利商店袋子，另一手抱着克劳夫到海老原家打扰，出来开门的是光希……（《逃离学校》谷川流）

（35）099的说课很强的喔，099的兄弟姐妹们，杀进决赛，加油咯!些许失落，些许解脱，坐地铁也会耳鸣的吗？时间是15：00哦～（BCC微博语料）

例（33）至（35）句子中“些许”逐渐从形容词变为副词并充当状语。例（33）（34）还出现在宾语内部中做定语使用。例（35）中便独立修饰“失落”做状语了，表示“失落”的程度大小。例（33）到（35）的句法变化主要为语义重心发生的改变。也就是说，开始人们关注的重点在述语位置上，而到了当代语料尤其是网络语体中，人们认为宾语“失落”所传达的信息比前面的述语信息更为重要，语义重心后移，所以，“些许失落”从宾语位置独立出来，开始单独成句了。

像这样的临界语境，在BCC语料库中的当代语料里越来越多，类似的连续统还有如“不爽”“不舍”“伤感”“不习惯”等。可见，临界语境中的高频使用，使得“些许”做状语的功能逐渐定型，与充当定语的形容词“些许”分化。

第三，受到“有些”“有点（儿）”的感染、类推。“有些”和“有点（儿）”从最早的代词用法，即修饰名词或名词词组做定语，逐渐用来修饰动词或动词词组、形容词或形容词词组做状语，衍生出做程度副词的用法。“些许”正是受到了这种机制的影响和作用，再如下面例句：

（36）有些事，想也就想了，不想也就拉倒。（《读者（合订本）》）

（37）我们那会儿的青年总是讲，一个人总得有点志气，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更要有点志气，不然就要受欺负。（《1994年报刊精选》04）

（38）我站在那里的时候竟有些怯和虚……（《女记者与大毒枭刘招华面对面》）

（39）原因就是台湾货是红白相间的，非常灵巧美观，而湖州产的相形之下则显得有点粗笨。（《1994年报刊精选》07）

例（36）（37），分别是“有些”“有点（儿）”修饰名词词组做代词的例句，主要用以修饰数量关系；例（38）（39）则是“有些”“有点（儿）”修饰动词词组和形容词词组做程度副词的句子，用以修饰行为或性状的程度。同样地，“有些”和“有点（儿）”的副词化演变机制也“感染”了与之类似的相关词“些许”，对应例句如下：

（40）庞义拍胸道：“些许小事，包在我身上。”说罢往小诗等举步走去，依燕飞指示行事。（《边荒传说》黄易）

（41）连夜摸进住地，灯光昏暗，空气湿重，心中些许郁闷。清晨推开窗户，视野开阔，空气清新，眼前豁然开朗…（BCC微博语料）

例（40）（41）分别是“些许”修饰名词性词组做代词和推演出的修饰动词词组或形容词词组做程度副词的用法，从修饰数量关系到表示一定程度。受“有些”“有点（儿）”的“感染”类推，也是当代汉语“些许”副词化的又一机制。

五、结语

综上所述，“些许”在句法功能上主要修饰动词或动词词组、形容词或形容词词组、动形兼类词、兼语结构等，并且还能与助动词共同修饰动词或动词词组。能做句法状语，常与“几”“几个”“一点”“唯一”等低量成分共同出现，配合使用，表达动作或性质状态的程度“低”。在语义特征上，相当于程度副词“有些”，语义上表示“有一些”“有点儿”的意思；有时还相当于副词“或许”，具有“或许”“也许”等不很肯定的语义特点。在语用表达方面，主要有三方面的语用价值，分别是表示轻微程度、表示委婉语气以及与“了”等词配合使用，表示一种新情况的出现。

由此可以看出，“些许”的副词化的机制主要有三条路径：一是被修饰的对象大多是含程度的动词或动词词组、形容词或形容词词组，词义逐渐虚化；二是临界语境中的高频使用，功能逐渐定型，与充当定语的形容词“些许”分化；三是受到“有些”“有点（儿）”的“感染”“类推”。其中，充当状语的高频化是最主要的机制。

关于“些许”的研究，还有许多值得探讨的问题，仍需要进一步去探索，这对于认清汉语低量级词语系统的性质和作用无疑具有一定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