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洁
(山西金融职业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8)
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Thoreau,1817—1862),美国著名的思想家、散文家和哲学家,他的重要著作有《缅因森林》《河上一周》《没有原则的生活》《论市民的不服从》《散步》等。1854年,他的代表作《瓦尔登湖》问世,这部散文集一直被文坛认为是梭罗本人的“精神自传”。不同于以往人们对自然景物的描写,梭罗并没有堆砌辞藻,更没有炫耀技艺,他对自然景物的描写全部来源于他对景物的情感,处处渗透着他对自然独到的看法,他认为自然是富有神性和野性的,亲近自然是有助于人们进一步看清自己的内心、审视自己的作为的。
《瓦尔登湖》由18篇散文共同组成,详细记录了在四季循环更替的过程中,作者内心由渴望、冲突到失望,从自我调整到再次渴望的复杂的心路历程。这样的情绪反复循环,几经思考,直到最终实现,表达出了梭罗战胜人类精神极限的无限力量,以及挑战受创后勇于自我修复的精神力。《瓦尔登湖》虽是一部散文集,但摒弃了散文常有的矫揉造作和无病呻吟,它依靠“描写自然景色的细致”而成为至今都令人称颂的传世经典,其主题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作为超验主义的领军人物,梭罗用独到的见解和细腻的笔触,描绘着自然、人类以及超验主义理想的融汇结合,情景交融,浑然天成。梭罗强调自然净化人类精神,宽恕人类罪责,他反对工业革命和机械制造对自然文明的侵蚀和破坏,提倡发展要以自然为先,而不能以牺牲自然为前提。这些体现了他独特的自然审美情趣,同时彰显了他的现代性诉求。
“美国超验主义”也叫“新英格兰超验主义”。在美国的文艺复兴时期,美国超验主义可以说是美国本土的一种文学、哲学运动。其代表人物无疑是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和玛格丽特·富勒,他们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理想化的精神实体,而这种理想化精神实体是超越于经验和科学之外的,唯有依靠直觉才能够把握。梭罗在受到家人离世的打击后,开始迷茫人生的真意,这个时候他结识了人生的导师艾默生,并受到影响,开始了散文创作,他的超验主义思想起源就是艾默生。梭罗的文章简洁有力,朴素自然,富有情感,极具思想内容,在19世纪美国散文中风格鲜明,独树一帜。在《瓦尔登湖》中,梭罗就利用这种超验主义将自然力量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感知和体验交织在感悟人生的真谛中,这是一种超越以往社会经验的价值的精神力存在,不是通过劳动和经验取得的,而是更强调一种感受和顿悟。
比起爱默生的演说和写作,梭罗则更注重实践与行动。他的超验主义,兼具对生命和自然的崇尚,对自由和独立的追求,以及他在西部开发中集聚的勇敢、豪迈、粗犷、野性的拓荒者精。梭罗曾说过:“我之所以走进林间,并不是想生活得便宜些或者更昂贵些,而是想以最少的麻烦做些个人想做的事。”这也许真的是促使他走入林间、贴近自然的初衷,但也同样透露了他对自然生活的向往和信任,也许正是因此,他才有了如此多以自然为主题的著作。《瓦尔登湖》在他的走笔间充满了对自然的敬畏和向往,他的字句总是透着细腻自然,充满了作家的敏感和哲人的深邃,传递着他对大自然至诚的感受与真切的感动。这也是至今这部作品仍然极度受到追捧,被众多名人推荐阅读的原因。
梭罗曾表示自然经历是直观的智慧,这也成为梭罗将自然题材作为主要创作内容的原因,他与自然的情结是深厚的,不是远距离欣赏,而是近距离接触和体验,实践为他带来了创作的灵感与素材,而他回馈自然的是一部部自然清新的作品,以及他直面自然的真切感受。
初读《瓦尔登湖》,相信吸引读者的并不是超现主义的独特,而是梭罗洋溢在字里行间的清新气息。“景色中最丰富的元素,就是一点天真无邪的阳光。”梭罗用孩子般的天真无邪来描述阳光,在他眼中,自然是纯粹的,就像孩子是天真的,不掺杂任何欺诈与狡黠,而自然景色中最丰富的元素,也就是最吸引人的,便是这一抹纯粹,这是钢筋水泥的冰冷都市中最缺乏的,也是自然最吸引人们前往的部分。在梭罗的笔下,大自然永远不是冰冷的存在,而是人的感触,大自然带着美好的问候一直延伸,生机就在林中木屋的窗下,那里生长了小片林木,藤蔓一直攀爬到小屋的窗楣。那些野生黄栌树和黑莓一直爬进了地窖;还有挺拔的苍松,它们靠着又挤着,因为那里地方不够,错落的根都纠缠在木屋底下,向每一个早晨都发出一次愉快的邀约,这美景和浪漫使得梭罗的生活与大自然同样简单。他的每一个句子里,都透露着对自然的爱,发自肺腑,所以情真意切。
人再贴近自然,毕竟都不是自然本身,一定意义上来说人是独立的存在,生活习惯、物欲需求都考验着人在自然中的心境。但在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倡导人对自然怀揣无限的憧憬和期待,他认为人因为有了思想可以在头脑清醒时欢喜若狂,但人们并不是彻底被大自然纠缠在内的。他承认人在自然面前应该有独立的思想,并倡导人们要有清醒的自我认识。每当身心享受着瓦尔登湖一年四季送出的友爱时,梭罗让我们相信生活不再是沉重的负担。《瓦尔登湖》强大的自然疗愈力,正是源自梭罗用个人的精神力和审美感知,彰显出自然治愈人心灵的能力。瓦尔登湖的景致有别于那些已开发的景点,不是熙熙攘攘的观光游览,也没有游人如织的热闹,有的是夕阳、晚霞、人烟稀少,但看似平静的画面和再普通不过的景象,却因为梭罗的审美感知而显得恬静淡然,自然没有打扰人类的意图,无论人们静静地在自然怀抱沉思多久,它总是报以静静的陪伴,寂寞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是令人畏惧的,但有自然陪伴的寂寞,却是令人向往的,难能可贵的。
《瓦尔登湖》中写到:“不仅要观日出和黎明,如果可能,还要瞻仰大自然本身!”梭罗在这里用到了“瞻仰”这个词,证明了自然在他眼中的神性,这个位置是在高处的,是高于人类的存在。梭罗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深入林中居住,对于他来说,自然能够荡涤人类的灵魂,带领人类找到深陷命运中无法发现的生存意义。大自然带着他的神性令人瞻仰,带着他荡涤人类灵魂的能力令人敬畏,而这种力量是超越物质和意识的存在,是梭罗所认为的超现主义直觉才能感知的,凌驾于物质社会之上,难以超越和驾驭,只能贴近并了解。人在自然面前是弱小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人只需要闭上眼睛,转个向,就会迷路”。然而,自然并不是完全神秘的,只是人们对于自然的认识还很少,甚至可以用肤浅来形容,浩瀚的宇宙和无尽的自然,人们所见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作品深刻的表达出对自然的敬畏和向往,认为人类在自然面前只有正视自己的肤浅,更虚心地向自然求教,才能更真切地认识到自然带给人类的不只是物质资源,更可能是深层次的灵魂救赎。
在梭罗笔下,自然俨然是一个倾听者、陪伴者的角色,所有的景象都拟人化地呈现出自然对人类心灵的净化。作者看似将自己放在主宰者的位子上观察自然景象,实则是作者在肯定自然给予自己的权利,唯有自然有能力塑造风景,而人类也不过只是停留在勘察和观赏的地位而已。看似平常的景色,在作者笔下都以人物的姿态出现。“在温和的黄昏中,我常坐在船里弄笛,看到鲈鱼游泳在我的四周,好似我的笛音迷住了它们一样,而月光旅行在肋骨似的水波上,那上面还零乱地散布着破碎的森林。”这样美好的景象,是对人类最美好的回馈,可以摆脱心灵的枷锁,挣脱现实社会带来的生活压力和束缚,得到心灵的净化。在这里,黄金白银都难以买到的是心灵的宁静和超脱。
工业革命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也将社会价值观带入歧途,聚敛财富成为人们生活的唯一目标。经济的发展以牺牲自然生态的平衡作为代价,自然遭到严重破坏,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险些不复存在。《瓦尔登湖》在这样的社会和时代背景下诞生,带着对自然的保护与热爱,批判工业社会带来的社会价值取向扭曲,指责人们的贪婪和病态,这本身是对人类发展与自然之间问题的探讨。在这方面,不得不说梭罗的思想是前趋的,是领先的,他首先关注到了大多数人都没有关注到的自然问题。瓦尔登是深邃和清澈的,同样也是卑微的,作者似乎暗指人们对于大自然之美的认识是肤浅的,并表达了不愿让更多的人来打扰瓦尔登湖的美,更愿意让它保持卑微、深邃和清澈。
人类社会的发展本身,与自然的关系就存在对立。人类的进步,不得不依赖于对自然的索取。然而,透过《瓦尔登湖》,人们更能认识到自然对人类的意义,也更愿意去思考,自然给予人类物质,也对人们的精神和心灵产生影响。“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这是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对于自然的描写,在今天看来,其与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描绘的自然景象不谋而合。习近平也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观点,这都从本质上印证了自然与人之间的羁绊。《瓦尔登湖》为可持续发展和和谐发展提供了文学依据,对于我国乃至全世界而言,有着极强的生态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