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示奥
(吉林化工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吉林 132022)
近年来,社会普遍热衷于探讨“创业”问题,并将其视为经济新常态下实现充分就业的有效途径。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大背景下,人们对“创业”问题展开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和实践。但是,当人们在以极大热情投入到“创业”中去时,却忽视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失业”?从一定意义上讲,“失业”问题是作为“创业”问题的前提而出现的,当然这并不是说创业者都是失业者,而是说正因为有一定未充分就业人群的客观存在促使创业成为了一项重要活动,马克思给予了这个未充分就业人群一个特殊的称谓——产业后备军。
“产业后备军(Industrial Reserve Army)”这个概念是伴随近代工业革命以来的产物,从概念本身来看,“产业后备军”描绘了一个特定的人群,即工业生产的预备队,这些劳动者天然地和工业联系在一起,并且当马克思在批判资本的过程中提及产业后备军时,绝大多数情况下指的是工人阶级。当马克思在使用这个概念时,他并不是在浩繁的典故中“寻章摘句”或刻意为之,而是根据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状况做出的一个理论概括。马克思指出,“过剩的工人人口形成一支可供支配的产业后备军,它绝对地隶属于资本,就好像它是由资本出钱养大的一样。过剩的工人人口不受人口实际增长的限制,为不断变化的资本增殖需要创造出随时可供剥削的人身材料”[1]728-729。“产业后备军”的形成源于多方面原因,一个总体性的观点是,资本为了追求最大利润,通过剩余价值特别是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迫使资本主义社会产生了大量的“产业后备军”[2]。产业后备军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中始终存在,而且队伍会越来越庞大[3]。根据马克思的分析,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资本主义生产的周期性规律以及就业与失业人口的矛盾悖论成为了后备军形成的重要因素。
首先,从马克思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产业后备军”具有如下特点:1.其概念等同于过剩的工人人口;2.绝对地隶属于资本;3.与人口实际增长无关;4.为资本增殖提供剥削材料。“产业后备军”的存在是相对于处在一线产业工人而言的,“产业后备军”规模的大小取决于资本本身的变化。马克思认为,资本对劳动力的需求并不取决于总资本的量,而是由总资本可变组成部分的大小决定的,资本对劳动力的需求会随着总资本的增长而呈现出递减趋势,这就不像以前假定的那样,会随着总资本的增长而按比例增加[1]725-726。这就是著名的资本有机构成理论,资本有机构成的变化是影响“产业后备军”规模大小的首要因素。根据这一理论,无论工人人口的实际增长率如何,随着总资本的扩大,总资本中的可变组成部分的比率却在相对减小,并且其减小的速率甚至超过总资本的实际增长率,这样结果就必然会导致“产业后备军”群体相对地扩大。因此,伴随着工业发展,“产业后备军”必然以一定的过剩人口形式出现,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作为资本附庸的过剩工人其结果就会沦为“无用的幽灵”。
其次,资本主义生产的周期性规律也是“过剩人口再生产的最有力的的因素之一”[1]729。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对“产业后备军”问题的探讨集中体现在第七篇“资本的积累过程”下第二十三章“资本积累的一般规律”中。在进行了资本“量”的扩大原因的分析后,马克思又进一步分析了资本“质”的变化原因,而资本“质”的提升恰恰是以牺牲就业工人的生存条件为前提的。随着资本积累的扩大,资本的膨胀力会日益加大,膨胀的资本大量吸收工人进行生产,这就要求一个相应的数量庞大的过剩人口群体作为保障,以便随时能充实进工业生产第一线。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在于,生产的扩张并不总是呈现出线性上升的态势,资本主义的生产按照“中常活跃、生产高度繁忙、危机和停滞”[1]729的规律呈现周期性反复,这种生产规模的膨胀或收缩会使常备的过剩人口呈现出非常不稳定的状态,一旦生产陷入危机和停滞,大量的工业人口会瞬间失去工作,从过量的劳动中被重新抛回后备军人口,继而变得无所事事,忍受失去生计的煎熬。
第三,“产业后备军”自身的形成还源于一个就业人口与失业或半失业人口的矛盾悖论。对于就业工人而言,工业生产中庞大的后备军人口是一种强大的竞争压力,而对于资本家而言,这种压力恰恰成了压榨劳动人口的有效手段。资本家巧妙地利用了这种“对立”,一方面提供较少的工作岗位,保持大量的未就业工人的存在,另一方面促使一线工人过度劳动以榨取最大化的剩余价值。马克思指出,“工人阶级中就业部分的过度劳动,扩大了它的后备军的队伍,而后者通过竞争加在就业工人身上增大的压力,又反过来迫使就业工人不得不从事过度劳动和听从资本的摆布。”[1]733此外,资本家不仅雇佣少量的青壮年人口从事过度劳动,还有意把上了年纪的工人“游离”出就业队伍,以便减少较高的工资和提高生产效率。一些人劳累致死,而另一些人无所事事,以至于马克思感叹“这成了各个资本家致富的手段”[1]733。
诚然,从历史发展来看,马克思所分析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尚处在一个早期扩张阶段,在这一阶段,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还尚未完备,其不稳定性因素尤为明显,正如桑内特的理解,那个时代的特征是瞬息万变的市场、反复无常的投资者、暴涨暴跌的经济、四处搬迁的工厂,以及大量为了谋求更好的工作或者任何工作而八方流徙的工人,自从马克思的时代以来,动荡或许是资本主义唯一稳定的因素[4]。但反观今日的发达工业社会,情况却大为不同,今日的资本家在努力摆脱两个世纪以前人们对血汗工厂、雇佣童工的印象,致力于实行更人性化的管理措施,完善的社会福利,强大的工会组织以及对个体权利的充分尊重。这些变化随即让当代研究者提出了疑问:在今天,“产业后备军”的存在基础是否依然牢不可破?探讨“产业后备军”群体的生存问题是否还有意义?这些问题亟待一个明确的答案。
2008年以来,全球性的金融危机沉重打击了各国本已趋缓的经济增长率和就业率,无论从当代发达工业社会还是发展中的社会失业现状来看,探讨“产业后备军”问题无疑是非常必要的。伊格尔顿指出,自从他开始写作《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一书(2011年)以来,“西方国家的失业人数已经超过数百万,并且仍在稳步增长,各资本主义国家只是依靠着从同样囊中羞涩的人民那里盗取来的数万亿美元才得以避免经济崩溃的结局”[5]。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在2017年年底出台了一份报告《2017年全球青年就业趋势报告》(GLOBAL EMPLOYMENT TRENDS FOR YOUTH 2017),报告指出,2017年全球失业人口数量将近2亿,创下历史新高,而在2017年的全球失业人口中,年轻人占35%以上。根据今年的预测,本年度(2018)全球失业人数将增加340万人,其主要原因是劳动力人口增长速度快于就业岗位增加的速度。
从伊格尔顿的描述和国际劳工组织的统计数据可以看出,现代工业社会背景下的“产业后备军”问题已经是一个显性议题。詹姆逊在阅读《资本论》时指出,它“不是一部关于政治的书,甚至不是一部关于劳动的书。它是一部关于失业的书”[6]。詹姆逊认为,“失业者——或这里的穷人,贫民——可以说是被资本雇来失业的;他们通过自己的无为完成了一项经济功能(即使没人为此付给他们报酬)。”[6]据此,有学者认为,詹姆逊通过“再现”的方法将《资本论》解读成了一部关于“失业”的书,这被认为是一种对资本主义社会本质性的、规律性的洞察,“产业后备军”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性概念,是为了维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运作而与生俱来的本质性事实[12]。
可以说詹姆逊在《重读〈资本论〉》一书中将马克思最伟大的著作解读为一部关于失业的书是意味深长的,因为这不仅是结合时代境况做出的一种新的理论尝试,同时也把握住了马克思和恩格斯致力于进行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一个理论要旨,那就是为工人呐喊。恩格斯在其1886年的英文版序言中就指出,每十年一次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给工人阶级带来了深重的苦难,“‘怎样对待失业者’;虽然失业人数年复一年地增加,却没有人解答这个问题;失业者再也忍受不下去,而要起来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刻,几乎指日可待了。”[1]35恩格斯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资本论》的问世也必须直面这一问题,为失业工人“讨回公道”。
从表面上看,产业后备军、过剩人口、失业三者似乎是同义词,并且在行文中马克思也没有在刻意的差别上使用它们,那么,它们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呢?马克思认为,“相对过剩人口是形形色色的。每个工人在半失业或全失业的时期,都属于相对过剩人口。”[1]738随后,在《资本论》的附录中,马克思又进一步补充了一条标注:失业——见相对人口过剩[7]。可以看出,工人在完全失业或半失业的时期都属于相对过剩人口的范畴,而正如之前所述,相对过剩的人口随即被编入了产业后备军的队伍中。
关于三者的第一组关系是,失业或半失业工人成为过剩人口,即“产业后备军”。这组关系是马克思在文本中的直接论述,这里的一个关键问题是如何理解“失业”。从一般意义来讲,有就业就有失业,因而失业问题也一直伴随着人类的劳动史。但是,如果在整个人类文明史的范围内进行失业问题的探讨,这样庞大的计划将无助于对现代工业社会中工人失业问题的集中关注。因此,将失业的主体定位为现代工业社会中的劳动者是符合《资本论》的要旨的,在这里不妨借用英国现代经济学家庇古的一个定义:失业就是指工薪阶层的失业,同时它也指与工资劳动有关的各个阶层的失业[8]。在现代工业社会中,造成工人失业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除了前文所述的资本有机构成提高、资本主义生产的周期性规律、就业待业人口的矛盾悖论之外,在资本积累过程中,社会分工、产业结构调整,对单个工人内涵的剥削也是造成工人失业的直接原因。而生产需求下降、利润率不足、工人生产技能陈旧、剥削加剧等也都可以造成工人的失业。而对于现代西方经济学家而言,工业生产的波动、工人弹性工资受阻也被认为是造成失业的重要原因,庇古甚至认为工人无法接受低于初次就业工资的工作的也是造成失业的原因之一[9],这在某种意义上显然是在为资本家压低工人工资提供一种辩护。但是,无论由于哪一种原因导致了工人失业,一个显著的事实是,失业或半失业工人随即成为了过剩人口,成为了工业生产中的预备人员,即“产业后备军”,成为了马克思在“资本积累的一般规律”章中概括的三种人口形式之一,或流动的,或潜在的,或停滞的。
关于三者的第二组关系是,“产业后备军”不意味着长期失业或过剩,这种反向推断是不成立的。在马克思那里,工人沦为“产业后备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显然是“罪魁祸首”,因为在由资本组织起来的生产结构中,这个群体作为必要条件而存在。马克思在多种场合指出,资本的积累是与工人自身的贫困状态成正比的,工业规模越是庞大,资本的力量就越大,对就业工人的“游离”力量就越强,劳动者的力量却日渐缩小,工人的生存权利就越来越无法得到保障,而与之同步产生的后备军人数则日益增多,马克思用重点句做出总结,这是“资本主义积累的绝对的、一般的规律”[1]742。然而,虽然后备军群体作为资本结构的不可分割项恒常存在,但这个工人群体内部却是流动的,总有人成为后备军,也总有人重新走上就业岗位,工人即使短时间内失去了劳动条件,但并不意味着永远失业,工人通过与资本逻辑的对抗以及提升自身的生产技能可以再次获得相应的劳动权利。
产业工人对自身失业问题的认识是一个逐步深入的过程。产业后备军群体不断在为改变自身的生存境况而努力,这主要表现为工人不断争取劳动权利的斗争,这反映出了资本主义生产中的对抗性质。最初,让工人感到自身生存危机的直接原因是机器的大规模使用。马克思指出,“劳动资料一作为机器出现,就立刻成了工人本身的竞争者”[1]495。对于资本家而言,对固定机器的投入可谓是一本万利。其一,机器生产可以让产品品质可控、效率提升,对拥有成熟技能工人的需求量减少了;其二,机器生产还能大幅缩短生产出工人自身耗费价值的时间,从而让更多剩余价值流入工厂主的口袋。然而,对于传统手工业者而言,这种时代的变革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因为这意味着对工人劳动技能的直接剥夺。于是失业者揭竿而起,焚毁机器,“1758年,埃弗雷特制成了第一台水力剪毛机,但是它被10万名失业者焚毁了。5万名一向以梳毛为生的工人向议会请愿,反对阿克莱的梳毛机和梳棉机。”[1]493这种景象是工人争取工作权利斗争的最初形式。
与机器的斗争是作为“产业后备军”的失业工人反抗的第一阶段,但随着斗争的深入,尤其是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指导下,工人们发现使他们失去工作的并不是机器,而是这种抽象形而上学的生产制度本身,是资本及其代理人,反抗进入第二阶段。在以资本为纽带的经济社会中,工人是资本家的备选商品之一,作为买者,资本家坚持最大限度地使用商品的权利,而作为卖者,工人也要坚持能保障基本生存及其后代繁衍的权利,“于是这里出现了二律背反,权利同权利相对抗”[7]。马克思指出,二月革命之后,“工人马歇尔迫使刚成立的临时政府颁布了一项法令,其中规定临时政府保证工人能以劳动维持生存,使全体公民都有工可做等等”[10]。马歇尔是临时政府革命领导层中工人阶级的代表之一,正是他的主张促使临时政府成立了专门委员会,负责研究工人的劳动问题。这场二月革命是工人与资产阶级共同推动的,然而由于银行、财政部、交易所等重要部门都被资本家攫取,因此工人阶级的意愿最终没有被当权者很好地落实。即便如此,与资产阶级当权者的对抗也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获得工作权利的过程就是与资本相抗衡的过程,从十二小时工作制到八小时工作制,从13岁以下的儿童的工作日缩短为每天6.5小时到未成年儿童不得劳动,与资本的对抗过程就是工人获得生存权利、改善生存条件的过程。
在大众眼中,“产业后备军”似乎总是“失业”的同义词,被资本“游离”出工作岗位的工人只能听天由命,直至颓废下去,不仅给自己,而且给家庭带来了深重苦难。但事实并非如此,马克思给颓废的失业者们带来了希望,“产业后备军”与“产业生力军”只是一个问题的两面,反抗的过程同时也是失业工人自身不断强大的过程,马克思通过对资本社会运行规律的深刻洞见让工人们看清了失业问题的本质。
首先,“产业后备军”对失业的抗争,是失业工人对自身的否定以及生命本质的确证。马克思的毕生工作就是致力于全体人的自由与解放,而工人阶级作为受压迫最深的阶级,其解放是全体人解放的前提,工人生命的非本质状态,就是异化劳动的真实写照。工人的生存世界是马克思所关注的哲学领域,对市民社会、对人们物质生活关系的关注则是马克思对待现实世界的理论态度,所以马克思的哲学从不以某某形而上学或某某主义自居,他的“哲学”就是“政治经济学批判”,他研究的对象也不是“本体”、“绝对”这样的抽象概念,而是处在资本积累关系中的现实个人。“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10],正是马克思哲学和工人阶级的这种特殊关系使得二者紧密结合在一起,共同寻求解放的可能条件。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中振聋发聩地指出,他所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死人抓住活人”[1]9的时代,活劳动者的命运听从于死劳动(或物化劳动)的摆布,“产业后备军”的存在本身揭示出的是资本对这一群体的否定性力量,因而处在这一群体中的人们必须通过否定自身的否定性的生存条件以寻求本质力量的确证。
其次,“产业后备军”对失业的抗争,为当代劳动者的就业提供了历史参考和理论借鉴。今天,在这个全球性的时代,失业问题已由个别国家的地域性问题演变为一个全球性问题,其波及的劳动主体也已不再局限于工人,农民、公司职员、教师、医生、青年学生等等各行各业都被现代性的浪潮裹挟其中,资本的同一性力量促使人们开始思考,怎样做才能避免失业?如何提升自我才不至于成为“产业后备军”?要回答这两个问题,就必须清楚,当代社会的劳动者所面临的生存挑战:一是如何在“流动的现代性”中保持“匠人精神”;二是如何在自动化和人工智能大行其道中避免遭到技术性淘汰。前者消解了一个技术型人才安身立命的“手艺”,而后者则力图达到对整个生产过程(包括工人的劳动过程)的控制。
面对第一个挑战,与十九世纪工人焚毁机器相比,今日阻碍工人和其他劳动者从后备军走向就业的敌人似乎变成了自己,因为他们发现自身掌握新技能的速度根本无法赶上新技能的更新速度。在现代经济中,许多技能不用多久便会过时,在科学技术领域和先进制造业中,工作人员平均8到12年便需要重新培训。现代劳动者无法靠掌握既定的知识实现一劳永逸,相反,过去得以立足的优势反而可能成为阻碍进步的负担。“所谓匠人精神,指的是将某件事情做到真正精通的态度;这种专注的态度在经济上往往是破坏性的”[4],正如桑内特所言,技术本身的进步实则却是人的去技能化的过程,人类和技术自身在进行着赛跑,人们只有通过学习更艰深的知识和更高级的技能才能得以保持“匠人精神”,即生产中的精益求精,“为了把事情做好而把事情做好”[4],“能够根据某个人的劳动的具体结果来判断他的工作做得怎么样”[4],以求在生产中成为不可替代者。
面对第二个挑战,自动化和人工智能已然威胁到不仅具有简单技能的劳动人群,同时也让教师、医生等具备复杂技能的劳动人群加入到了和技术竞争的队伍中。在过去几十年里,无人工厂、自动驾驶汽车、银行智能柜员机的发展让工人、汽车司机和银行柜员的生计开始面临威胁。而今天,精密外科手术机械的水平甚至超过了拥有几十年丰富经验的外科医生,云课堂、共享课程的推广也让学生拥有了在线选择名师的权利,而不必亲自到场去听一堂无聊的课程。可以预见,越来越多的劳动者会成为“无用的幽灵”。资本从诞生那天起,就从未停止过追求对利润生产过程的掌控,如果资本的增殖流程中可以减少人为的不稳定因素,那么资本家一定乐于解雇所有雇员而让资本自行生产。按照哈维的观察,技术的进步造成了“人的可弃性”,他认为人们应当反对资本主义政治,左派必须发起顽强的战斗,以对抗日趋掠夺性的技术、去技术化、永久性失业、社会不平等、环境恶化等等[11-14]。
对于我国社会而言,产业后备军的存在以及失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有分析者指出,受我国经济下行压力的影响,从2016年开始,由经济增长滑坡带来的失业压力将显性化,劳动力市场上的弱势群体将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去产能行业的职工,二是务农为主的农民工,三是高校毕业生[15]。根据政府部门统计,2018年我国普通高校毕业生将达到820万人[16],就业创业工作面临着严峻而复杂的形势。在当代社会,后备军群体已不再不局限于工业、农业、服务业,高技术行业也开始出现后备军。对于产业工人和青年学生而言,他们既要参与生产生活,通过劳动获得自己的物质生活资料,同时还要应对流动性社会、自动化替代、知识的快速消亡等带来的挑战。
面对严峻的就业形势,社会和劳动者都必须直面这一问题,为“产业后备军”的转型寻找策略,为“产业后备军”向“产业生力军”转换积极努力。从社会的层面来讲,既要利用好资本的活力以促进经济社会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排斥就业型创新”,同时还要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从国家层面驯服资本,保障社会福利,不让资本按照其增殖本性侵害到劳动者的生存权利,从而让利润为广大人民服务;从劳动者的层面来讲,既要沿着马克思的道路,保持对资本抽象同一性的警惕,在与资本的对抗中保持自身主体性,敢于为争取自身劳动权利进行斗争,同时劳动者还要注重挖掘自身的劳动潜能,不固化于既有生产技能,保持快速学习,掌握新工作方法的能力,自觉培养机器不可替代的创造性思维,从而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得以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