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渊
从小学到高中我都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人,但我总是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害怕成为焦点。渐渐长大后,才明白,我的病因不是偶像包袱,是深入骨髓的自卑。
[1]
我是一个“偶像包袱”特别重的人。
小学时成绩好,性格内敛,不惹是生非,是大家眼中典型的好学生。正因如此,我心里也告诉自己班规禁止的事不能做。
事实上那些班规早是陈年戒律,连老师都已不在意。例如在班上吃东西,只要不是在上课时吃,老师是不会计较的。
但那时我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就真的从来没有在班里吃过任何东西,连一颗糖都没有。
直到小学六年级有一天课前,我突然很想吃糖,而我的口袋里正好有同学给我的糖。
老师还没来,班级闹哄哄的,大家都在各自玩耍,我扫视了一圈教室,感觉就是这个时机了。
但我握着糖,迟迟不敢拿出来,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是怕老师还是怕同学的眼光,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在那时的我眼里却好像犯罪。
最后我还是勇敢地吃了,但吃得鬼鬼祟祟。
我将额头贴在桌沿,脸埋在桌兜里,缓慢地从口袋里拿出糖,小心翼翼地剥开,然后放进自己的嘴里,轻轻地咀嚼着。
当我吃完糖,抬起头,发现班上一个爱打闹的男生站在我面前疑惑地看着我。当我与他四目对视,他嘁了一声,说还以为你哭了呢,埋桌子下那么久。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2]
上了初中,我还是一个内向的,包袱很重的人,而且似乎进入了病态。
初一时去同學学校看晚会,同学递给我一片口香糖,我说了谢谢便剥开吃了。
然而,一片口香糖,我从晚会开始嚼到了晚会结束。只因为,我不敢吐出来。
我已经不害怕在大家面前吃东西了,却害怕把口香糖吐出来,因为我觉得那样形象很不好。
我看到同学很自然而然地就把口香糖吐在包装纸上然后包起来扔掉,可那样容易的事我却始终做不到。我不知道我到底该如何将它吐出来,再将它包起来。
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会场已经变得很暗了,秩序也开始混乱,人群走动。就在这时,我猛地一弯腰低着头迅速地将口香糖吐在了包装纸上然后包好。
那种慌张与谨慎,仿佛窃贼。
初一期末考那几天感冒,涕泗横流,但是在考场上我连鼻涕都不敢擤,只敢轻轻地用纸巾抹两下,但那根本是不管用的,费了好多纸,还是难受。
而坐在我前面的同学,他也感冒了,整场考试,都能听到他在用纸巾擤鼻涕。虽然觉得不雅,但却是发自内心地羡慕他能这么勇敢地擤鼻涕!
[3]
我的病到高中也没有痊愈。
上了高中,我已经敢在班上很随意地吃东西了,但仍旧是那个不敢擤鼻涕的胆小鬼,而且,还有更糟糕的一点……上课时我想上厕所从来不敢举手和老师说。
我总是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很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成为焦点。
小学时本是旗手,但因为升旗走场时总觉得旁边有不怀好意的男生女生笑我腿粗,于是自己和老师提出退出,那之后也再不穿裙子了。
从小学到高中我都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人,理应是没有什么“偶像包袱”的,渐渐长大后,才明白,我的病因不是偶像包袱,是深入骨髓的自卑。
我不知道其他自卑的人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
我一直很害怕人群,始终认为别人会注意到我。他们看我,就会笑我身上的缺陷,笑我皮肤黑笑我腿粗笑我个子矮,笑话所有我身上能嘲笑的地方。
我讨厌被嘲笑,害怕被嘲笑,所以我不愿意一个人走在人群里。单独走在人群里,我的脑袋会嗡嗡作响,手指僵硬,脚可能会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变成一只内八一只外八,严重的时候甚至额头会冒冷汗。
我笑话自己得了“人群恐惧症”。
[4]
我的“胆小”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消减。例如到了初中我敢在班里吃东西了,到了大学我敢在很多人面前擤鼻涕了。
尽管还是害怕人群,但阅历已经让我非常清楚一个道理了,真的没有人在看我,我真的不需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
每个人都很忙,忙着生活忙着生存,就算大家走在路上,注意的也只会是那些好看或者非常奇怪的人。
我不必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吃糖、将口香糖吐出来、擤鼻涕,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不打扰到别人就好了。
没有人会看我如何吃糖如何吐口香糖,更不会有人就我擤鼻涕这个举动议论一番,毕竟多数人都有过感冒擤鼻涕的经历。
你不用演戏,做最真实的自己,不需要伪装。
就像高一那年同桌对我说,你何必担心那么多,又没有观众。
心理解码:
有一些我们自以为重要的“时刻”,其实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而我们更倾向于这些“时刻”在别人眼中正如同我们自己认为的一样。像站在聚光灯下,不自觉地放大了别人对自己的关注度。
青少年时期特别容易受“聚光灯效应”的影响,他们特别注重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自身的缺点、土气的父母或者不靠谱的朋友。
“聚光灯效应”下会产生“透明度幻觉”,认为自己的情绪或表情能够被在场的其他人捕捉到,感觉自己是个透明人,可以轻松被别人看透。
你的经验说,坏了坏了,我在想什么他们都知道。
可实验证明,你的心跳只有自己能听见。别太高估你在别人心里的分量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