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戏台古榆树

2018-03-02 08:50
草原 2018年2期
关键词:庙里庙宇戏台

旧时并非每个村落都有庙宇,庙宇是信仰和文化的标志。在方圆十几里的城东,唯独捣黑楞村有庙。这是一座龙王庙,坐落在村东北角。庙院不算大,但应有尽有。正殿三间比较高大,重檐立柱,筒瓦吻头。阶除高台,神圣庄严。庙里泥塑龙王爷龙王奶奶,前面置以长条供桌。摆放香炉烛台,以及祭祀供品。

神像背后和两侧的墙壁上,用墨色绘制着三幅壁画,两面好像是四季农耕,画的是春播夏锄秋收冬藏,正面是风起云涌神龙摆尾,画的是各路神仙行云布雨。雷公手里拿着斧錾,每敲击便雷声滚滚;电母手里拿着面镜子,每晃动便电光闪闪,风伯鼓吹,满天云烟,雨师行雨,普降甘霖。

庙院西南角是鼓楼,置鼓一面,东南角是钟楼,吊钟一口。晨钟暮鼓,各司其职。正中为山门,平素不开的,门闩插得死死的,人由旁门出入。紧靠着正殿,有老道住房,还有东厢房两间,存放庙里杂物。庙院里有四五棵老榆树,长得枝叶婆娑荫翳蔽日。老道住房是里外间,外间是旧时村社议事之处,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也办过学堂,挂过农会乡公所的牌子。

庙前是一个土广场,与山门遥遥相对,是一座高大的戏台,儿时觉得戏台很高,看戏要仰着脖子才行,台口砖雕出将入相字样。戏台分前台和后台,前台是演戏的地方,后臺是化妆的地方,观众不得进入后台。戏台和山门之间,长一苗古老榆树。树干几个人搂不住,桠桠杈杈虬枝盘旋。庙宇古树戏台,成为村里景致。

村子里的人们,除了上香祭祀,一般不登庙门,但凡上庙里去,肯定有难解事体,要去排解纠纷。旧时的郊野荒村,真是山高皇帝远。家族内部起了纷争,娘舅老者出面调停,本着家丑不外扬的理念,家族内部了断息事宁人。人们不去见官,不懂得打官司。

村民邻里有了矛盾,要按乡规民约理论。就得上庙分辨是非曲直,由村里德高望重者评判。虽然不是法庭,但是颇具权威。侵犯了邻居权益的,就得向邻居赔不是;侵犯了公众利益的,就得向全村赔不是。除了物质处罚之外,还得给庙上添置宫灯,每逢年节唱戏,挂在戏台檐口。

戏台上发生的事情,对于孩子们而言,虽说有些印象,但都浮光掠影。戏台是我们玩耍的地方,那里的砖缝里有蚰蜒,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扣好几条。民谚云,蚰蜒狗脊钻进屁股扭捏,但凡穿开裆裤的孩子,老人总提醒不能赤地坐,就是为了这个的缘故。而这两种虫子是逮鸟的好诱饵,将其拴在马尾编成的鸟套子上,可套住青红雀、麻壳子和虎伯劳,有的鸟可以养熟,有的寻死觅活的,养上几天就放了。

广场上那棵老榆树,结的榆钱有铜钱大。一枝挨着一枝,一簇挨着一簇,鹅黄颜色,水嫩欲滴,一阵和风吹过,散发甜甜香气。这苗老榆树长得很高,树干几个人搂不住。小孩子想上去,连门儿也没有。好在树上有好多黑老鸹,正是它们修巢孵蛋的季节,衔着柴草,飞来飞去。黑老鸹在树上起落,总会有踩断的树枝,掉落下来砰然落地,便是一枝又繁又嫩的榆钱,大家一人一截分着吃,然后再仰起脖子傻等。

有一段时间,庙里是学堂。每逢人们出工,牛羊进滩时分,村里异常安谧静悄,偶然听到鸡鸣狗叫。这时庙里传出琅琅书声,那时不像现在这样朗读,而是有腔有调的吟诵,与其说是念,倒不如说唱,声音抑扬顿挫,听来很是悦耳。现在想起,颇具古风。

教书先生叫郭怀仁,一开口满嘴是文词儿。那时节时兴喇叭筒读报,郭怀仁开头语便是:农人众乡亲,大家忙忙碌碌云云。村里人的口头语是忙乱,或者称为忙头拾乱,头一次听忙忙碌碌,大伙儿又失笑又不解,于是给他起名“忙忙碌”。

村里的庙宇戏台老榆树,大概是“文革”中彻底消失的。我记得庙里有几块碑碣,记录着龙王庙修筑的缘起,碑阴上刻着字号和人名,还有人们捐钱的多寡。那时小不识几个字,只是觉得字刻得好看。我上小学就出来了,问那些碑碣的下落,说是早不知去向,也许做了房屋根基。一位乡村医生告诉我,石碑是嘉靖年间立的。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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