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剑
似乎只有通过这些巨大恢弘、色彩鲜艳饱满、极富视觉冲击力的壁画,墨西哥人才能宣泄出对这片土地的复杂纠缠的情结
刚到墨西哥城,第一件事便是直奔最近的肯德基。对于这个陌生的国度,唯一有亲切感的就是肯德基里的墨西哥鸡肉卷。结果店员一脸茫然:“肉卷?这里没有肉卷,只有汉堡!”原来,加州没有牛肉面,墨西哥也没有鸡肉卷。
真正的墨西哥传统肉卷是用玉米粉制作的薄饼卷成U字型后烤制,可根据喜好搭配肉馅、蔬菜、芝士酱等馅料。久居多日,让我最爱的是一种搭配土豆的卷饼。各种味道混搭在一起,犹如这片新奇的土地,回味无穷。
墨西哥城享有“壁画之都”的美誉。那些通常只出现在殿堂里的名家壁画,在墨西哥城几乎随处可见,街边、车站旁、建筑外墙、地铁通道……画作巨大,色彩鲜艳,每一个路人的目光都会被吸引过去。
位于宪法广场附近的国家宫可称得上是壁画的宫殿,国家宫最初是阿兹特克皇帝的宫殿,现在是墨西哥行政机构所在地,名义上的总统府,不过总统平时并不在这里办公,只有在举行会议和庆典等大型活动时才会现身。进门前需要检查护照,里面分成办公区和参观区。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主楼梯正面的壁画《墨西哥的历史》。这是“墨西哥壁画运动三杰”之一的迭戈·里维拉的杰作,历经20多年才完成,高约五六米、长达数十米,共有1000多个人物,气势磅礴,展示了墨西哥自阿兹特克时代直至1910年大革命的全部历史。
不过,站在壁画前,游客心中大概都在想着另一个人,那就是里维拉的妻子弗里达·卡罗。她的风头早已盖过丈夫。
弗里达出生在墨西哥城南部的科瑶坎街区,整个街区至今仍能感受到浓浓的艺术气息。只要看看她的故居改建成的弗里达·卡罗博物馆前排队的长度,就可知她的受欢迎程度。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随着人群走了进来。
故居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仍保持着弗里达生前的样子,另一部分则是她的画作的展厅。仙人掌是庭院的主角,这些长刺的家伙样子就犹如它的女主人,让外人难以靠近。
弗里达年轻时,一次重大的交通事故导致她的脊椎被折成三段,颈椎碎裂,右腿严重骨折,一只脚也被压碎。从此,她的一生接受过30多次手术,饱受病痛的折磨。
她的画作中近一半是支离破碎的自画像,经常出现血淋淋的器官和开刀等场景,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弗里达有印第安血统,据说在印第安文化中,将心脏进行献祭,可以为太阳提供动力,所以有人认为她作品中的心脏具有牺牲献祭的隐喻。很多人认为她是个超现实主义者,她自己却说:“我不是,我从来不画梦境,我画的是自己的现实。”
故居院子里的蓝墙上刻着一行字:“弗里达和迭戈1929年至1954年生活于此。”在这里,两个人相爱相杀中度过了一生,离婚、复婚。一个是阅女无数的艺术家,另一个则成为双性恋的话题女王,彼此背叛,又始终无法停止对彼此的爱恋。弗里达非常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却因身体的脆弱,无法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让人过目难忘的《亨利福特医院》描绘的便是她流产之后的状态。
她的画作对于死亡毫不避讳,经常使用明亮鲜艳的色彩描绘她对另一个世界的想象。或许这也成为影片《寻梦环游记》的灵感源泉,而作为墨西哥国宝的弗里达的形象在其中无处不在。
墨西哥可能是世界上最热衷于骷髅形象的国家了,走在墨西哥城的街头,无论是路边小摊还是高大上精品店,随处可见骷髅的身影,摇滚乐手、牛仔、新郎新娘……几乎一切具有生命力的形象都可以用骷髅来表达。西班牙人来到美洲大陆后,把西方的“诸圣节”、土著的亡灵节以及土著的一些陪葬和祭祀风俗结合起来,创造了带有浓厚印第安文化特色的亡灵节。在这里,骷髅不是死亡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信仰。
墨西哥的另一个壁画圣地在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这是少有的登上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大学。校园内壁画随处可见,最为知名的要数中央图书馆。10层大楼的四面外墙上都是五彩缤纷的巨幅壁画,全部由一厘米见方的彩色马赛克拼接而成,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硕大的艺术品。
图书馆前方的宽大草坪上,年轻的学子们或躺或坐,享受着日光浴。很难在他们的脸上看到这个国家曾经的悲伤,但是他们的肤色卻“出卖”了这段历史。
墨西哥是个混血率很高的国家,几乎很难在墨西哥城街头看到纯正的欧洲人后裔或是印第安人后裔,印欧混血儿约占这个国家总人口的90%。西班牙近300年的殖民史,在墨西哥历史上打上了抹不去的烙印。针对印第安人的种族屠杀、原住民被迫改变宗教信仰、异族的统治,都成为这个国家肌体上的伤痕。
在墨西哥城的街头,阿兹特克神话故事、西班牙入侵和墨西哥独立战争等均是常见的壁画题材。似乎只有通过这些巨大恢弘、色彩鲜艳饱满、极富视觉冲击力的壁画,墨西哥人才能宣泄出对这片土地的复杂纠缠的情结。
也似乎只有在这样的魔幻现实感十足的土地上,才会诞生弗里达那样的奇女子。这里既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墨西哥城,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墨西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