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蒂·史密斯 一场不明之火

2018-03-02 17:48:21吴扬
三联生活周刊 2018年9期
关键词:索普朋克普尔

吴扬

多年之后,在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写作《只是孩子》的漫长时光里,她将无数次想起,在纽约第一次见到罗伯特·梅普尔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的那个下午。

他们相识于1967年的纽约,彼时,嬉皮士们最后那场盛大的“爱之夏”正从旧金山席卷美国各地。在那个“今年夏天将充满爱的阳光”的日子里,他们两个的相遇算不上盛大,可自此命运之轮悄然转动,两人牵绊一生。

马群和珊瑚海

2005年6月25日,在英国伦敦南岸中心举行的“融化音乐节”(Meltdown Festival)上,近万名乐迷聚集在皇家音乐节大厅(Royal Festival Hall)等待着他们心中的偶像。那位20世纪70年代横空出世,被誉为“朋克摇滚桂冠诗人”(Punk's Poet Laureate)和“朋克教母”(Godmother of Punk),凭借自己诗歌般的语言、旋风般的旋律和直击人心的情感,撼动了摇滚史的伟大女性——帕蒂·史密斯。

这一天,史密斯将在这里首次完整演唱首张专辑《马群》(Horses)中的全部曲目,作为专辑发行30周年的纪念。随着帕蒂·史密斯出场,现场瞬间沸腾起来,不乏发鬓斑白的乐迷吹起口哨,呼喊起偶像的名字,一片地动山摇。

史密斯披散着银发,身穿男士黑色西装外套、黑色牛仔裤和长筒靴,外套里面则是搭配着黑色紧身领带的白色衬衫——这一身行头和30年前发行的那张平地一声雷的《马群》的标志性封面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她将搭在肩头的黑色西装穿在了身上。

在尺码过大的西装里,史密斯看起来小而脆弱,已经变得灰白的头发提示着岁月的痕迹,这似乎很难让人把她和那个总是在舞台上挥舞着拳头、怒吼着“我如此年轻,我真他妈年轻”(I'm so young,I'm so goddamn young)、一次次引领台下听众喊出“人民拥有力量!”(People have power!)的朋克旗手联系起來。

但是随着史密斯再一次念出摇滚史上那句最为著名的“耶稣为了别人的罪恶而死,不是我的”,一切记忆开始鲜活。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中,她尖锐又厚重的声音像锋利的刀刃,刺穿听众的胸膛,直抵内心深处。在这穿透时间之墙的声音里,人们感受到澎湃连绵的激情和战斗力,一种纯粹的、让人激奋向上的力量。这依旧是那个将爱、温柔、激情、愤怒注入歌曲,对摇滚乐的救赎力量充满热情信念的帕蒂·史密斯。

演唱会的最后,史密斯和血腥情人节乐队(My Bloody Valentine)的主唱凯文·希尔兹(Kevin Shields)一起登台,说道:“下面这首诗送给我的已故好友,摄影师罗伯特·梅普尔索普,这是他去世前在最后一次航行中看到南十字星的故事。”说完她站在麦克风前,微微闭上眼,用一种低沉安静、略带沙哑但无比有力的语调,读起她专门为梅普尔索普创作的长篇挽诗《珊瑚海》(The Coral Sea):

一个男孩

完美无瑕的脸庞

有点野性,在阳光下微笑

他举起手,仿佛无忧无虑地敬礼

眼睛的阴影中包含着神的线索:

很快,它们将聚集力量,抛弃幻想

它们将映射启蒙和痛苦

它们将揭示爱的进程

它们将在一个小时内

独自流出眼泪

在史密斯身后的荧幕上,在温柔的海浪、疾行的云雾和延时的海景中,梅普尔索普仿佛隐形的航手,缓缓地死亡被化作延展流动的航海隐喻;在接近死亡的过程中不断回响着史密斯深情的呼唤。

时空倏然回溯到1967年,史密斯和梅普尔索普相遇的夏天。

“那是我遇到罗伯特·梅普尔索普的夏天”

史密斯和梅普尔索普的相遇算不上有趣,甚至在七月那个炎热的下午显得有些庸常烦闷。可1967年7月的夏天终究是特别的。这是演奏《至高无上的爱》(A Love Supreme)的爵士之神约翰·柯川(John Coltrane)离开的夏天,是大门乐队(The Doors)唱响《水晶船》(The Crystal Ship)的夏天,还是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在加州蒙特利音乐节跪地烧掉吉他,创造摇滚史上惊天一烧的夏天;是底特律发生第十二街暴乱的夏天,也是嬉皮士们在旧金山举行盛大集会,唱响“爱之夏”(The Summer of Love),LSD文化绽放的夏天……

在这种辗转变幻的夏日,狂热的革命念头搅和进空气,空气中那种朦胧不安的偏执狂味道,以及期盼未来革命的只言片语,将垮掉的一代和新世代们通通裹挟在内。

对于来自南泽西的女孩史密斯来说,这个夏天,她如饥似渴地阅读阿蒂尔·兰波(Arthur Rimbaud)的诗歌,沉浸在素描、写作和摇滚乐世界里的她明白,自己不同于寻常的工厂女工。带着一本手抄的兰波《彩图集》(Illuminations),她逃离了家乡流水线工人三点一线的乏味生活。

20岁的史密斯就这样登上前往纽约的巴士。她穿着工装裤、黑色高领衫和一件灰色旧雨衣。红黄相间的格子呢小旅行箱里,装着一些彩绘铅笔、一个笔记本、《彩图集》、几件衣服和一些弟弟妹妹的照片。她已经打算好先去布鲁克林,投靠在普拉特艺术学院(Pratt Institute)念书的朋友们。她按照地址,找到德卡伯大道上那幢褐色砂石公寓楼,才发现朋友已经搬走。新房客朝最靠里的一个房间指了指,说你朋友的室友或许知道他们的新住址。

史密斯走进房间,在一张简单的铁床上,一个男孩正在睡觉。当时的史密斯不会知道,眼前这个一头蓬乱棕发、睡眼惺忪、睁开了有一双绿眼睛的白瘦男孩即将成为她在纽约最重要的人。多年后,在梅普尔索普的病床前,史密斯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如此形容:“一个阳光下熟睡的青年,他睁开眼睛,露出微笑,那是认出了一个从不曾陌生之人的微笑。”

那天,梅普尔索普带她在东村闲逛直到夜里两点。这个就读于普拉特艺术学院美术专业、有种天马行空想象力和创造力的男孩,周身散发着温存而顽皮、害羞又有保护欲的魅力,让史密斯倾心。这一夜,他们相拥而眠。

两个都出生于1946年的年轻人走到一起了。他们坚信自己终将成为伟大的艺术家。在给史密斯的便条上,梅普尔索普写道:“我们会一起创作,我们会成功,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想。”梅普尔索普投身于素描、拼贴画、首饰装饰和一些装置作品,史密斯则一如既往地,用自己的素描和诗歌跟随他的脚步。

他们没有因贫穷而互生怨怼,相反是种从年轻和爱情中生出的相濡以沫。没钱买家具,两人穿着睡衣上街搜寻需要的东西,废弃床垫、小书架、修修就能用的台灯、装在破碎相框里的耶稣和圣母像、破旧的小波斯地毯……手巧又富有创意的梅普尔索普将它们变废为宝,装饰两人租来的公寓。没钱去音乐会、看电影或买新唱片,两人就把已有的唱片听上一遍又一遍。史密斯喜欢滚石乐队(The Rolling Stone)、琼·贝兹(Joan Baez),还有一直以来的偶像鲍勃·迪伦(Bob Dylan),梅普尔索普也把自己喜欢的香草软糖(Vanilla Fudge)、蒂姆·巴克利(Tim Buckley)介绍给史密斯。这些歌好像都变成了他们的歌,唱颂着两人年轻的爱情。没钱参观美术馆,两人的钱只够买一张票,就让其中一人进去看展览,回来讲给另一个人听。

一天 ,两人轮换着参观了惠特尼博物馆(Whitney Museum)后,梅普尔索普说:“我们总有一天会一起进去,而且是去看我们自己的展览。”10年之后,这句话以一种“友谊的日记”的形式,为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共同的展览写下注脚。神奇的小小预言。

“我们从不同时任性,这很重要”

1968年初,史密斯在大名鼎鼎的斯克里布纳书店(Scribner's Bookstore)谋得一份工作。这是海明威、菲茨杰拉德和他们的编辑麦克斯韦尔·帕金斯的大本营。

下班回家,迎接史密斯的是随处乱扔在地板上的雕像纸样,古希腊人的躯干臀部、米开朗琪罗的奴隶、水手、文身和星辰。梅普尔索普对自己的作品越来越不满,“旧的意向对我而言已经不够了”。他們的家变成一间由梅普尔索普独自设计、布满金属遮光板和黑绸缎的密闭剧院,史密斯感到那不再是“我们的世界,而是他的”。

史密斯给男友朗读让·热内(Jean Genet)的描写同性关系的小说《玫瑰奇迹》中的片段。那时她还不知道,梅普尔索普正在成为热内。

不久后,在写给史密斯的一封信里,梅普尔索普坦白了自己的同性倾向,并希望两人能够找到某种延续关系的方式。尽管史密斯所热爱的兰波、热内都是同性恋,但这种“同性恋是一个诗意的诅咒”的文学想象在现实面前毫不奏效。史密斯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孤独,她不知所措。

因为生活拮据,加上身体需要,梅普尔索普不顾史密斯劝阻,决意去当应召牛郎来赚钱。不久他患上淋病。史密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在一个黎明,她带着病痛中奄奄一息的梅普尔索普,踏上了去往切尔西旅馆的路途。他们曾听人说,在切尔西旅馆有时可以用自己的作品换到房间。

当史密斯面对这座传奇旅馆的经理斯坦利·巴德(Stanley Bard)时,她拿出两人的作品集,盛赞梅普尔索普超前而直击人心的作品,竭力证明它们有朝一日能够有资格作为房费抵押。她和巴德握手成交,最小的107房间,每周房租55美元。

在史密斯看来,切尔西旅馆就像维多利亚式的娃娃屋,每个房间推开门,都是独特的小宇宙。“每个人都有卖点,每个人看起来又都没有什么钱。就连成功人士,过得充其量也就像个奢侈的流浪汉而已。”詹尼斯·乔普林(Janis Joplin)在史密斯左手边的餐桌和乐队谈笑风生,进门最后一张桌前坐着埋头吃东西的吉米·亨德里克斯,右前方则是有着深紫色眼睛的格雷丝·斯利克(Grace Slick)和她的乐队“杰弗逊飞机”(Jefferson Airplane)……音乐家遍地都是。

在切尔西房客、音乐史学家哈利·史密斯(Harry Smith)的影响下,帕蒂·史密斯买了人生中第一把吉他,一把马丁牌的小型木吉他。为此,她还专门买了本鲍勃·迪伦的歌谱,学习了几个简单的和弦。她将自己的诗歌《不明之火》(Fire of Unknown Origin)谱成了自己的第一首歌,以此纪念因过量服用迷幻药而死去的吉米·亨德里克斯。在小小的107房间,史密斯朝着梅普尔索普唱道:

死亡来了,穿着女士长裙掠过走廊

死亡来了,穿着礼拜服骑行在高速公路上

死亡来了,我束手无策

死亡走了,必定也留下了什么

一场不明之火带走了我的宝贝

由此开始,这一把不明之火点燃了史密斯心中隐幽而勃发的摇滚之魂。梅普尔索普则受艺术家桑迪·戴利(Sandy Daley)的影响,开始将摄影运用到SM的艺术创作中。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性向,和模特大卫·克罗兰德(David Croland)成为情侣。

此后,史密斯和梅普尔索普又相继有了各自的恋人。“绝不分开,直至两人都做好自立准备”的誓言,几经波折,仍始终被两人坚守着——尽管相守已经不再附丽于爱情的形式。

“这十年将是我们的”

“这一切将通往何处?我们将成为什么人?这是我们年轻的问题,年轻的答案也已揭晓。一切通向彼此,我们成为自己。”

60年代行将结束,庆祝完各自23岁生日后,史密斯和梅普尔索普已经准备好迎接70年代。梅普尔索普的艺术创作逐渐受到纽约艺术圈的关注,史密斯也开始在切尔西音乐老炮们的影响下,开始撰写乐评。

“这十年将是我们的!”梅普尔索普和史密斯兴奋地喊道。

1972年10月20日,史密斯和梅普尔索普搬离位于布鲁克林的公寓,结束了从1967年开始的5年同居生活。作为情侣他们已经分开,却以一种近乎亲情的形式,相互扶持,彼此信任。

当时梅普尔索普已经和大收藏家萨姆·瓦格斯塔夫(Sam Wagstaff)在一起,两人虽然相差25岁,却成为一生的伴侣。在瓦格斯塔夫的赞助下,梅普尔索普不必再为贫穷所困,更加自由地探索艺术迷宫,将自己的创作重心彻底转向摄影。他在作品中越来越凸显出人性的黑暗和张力——不仅把神秘主义和SM注入到同性恋,更是在自己的创作中赋予同性恋壮丽、优雅的雄性美和令人艳羡的高贵气质。在史密斯看来,梅普尔索普的艺术探索就如让·科克托评价热内的作品一样,虽不为大众理解,但“他的下流从不下流”。

对史密斯而言,青少年时期她可能曾梦想成为一名歌剧演员或者当爵士歌手,就像朱恩·克里斯蒂(June Christie)或比莉·哈乐黛(Billie Holiday)那样,拥有神秘慵懒的唱腔,“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成为摇滚乐队的主唱”。

1971年2月10日,她举办了自己的首场诗歌朗诵会。她在诗歌中注入的摇滚乐的迅猛和正面进攻,一唱成名。此后,她与吉他手兰尼·凯(Lenny Kaye)继续合作,随着贝斯伊万·卡拉尔(Ivan Kral)、钢琴手理查德·索尔(Richard Sohl)、鼓手杰伊·迪·多尔蒂(Jay Dee Daugherty)的加入,逐渐组建起自己的摇滚乐队——帕蒂·史密斯乐队(Patti Smith Group),走上了将诗歌融入摇滚的道路,实实在在闯进了摇滚乐的世界。

此后几年,在希利·克里斯托(Hilly Krystal)创办的CBGB俱乐部——这片70年代诗人乐手聚集的理想之地——史密斯和乐队成员们举起了那把未来将要燃遍大洋两岸的朋克火炬,成为当时纽约地下音乐圈的翘楚。未来,自史密斯开始的暴烈旋律将被命名为“朋克”(Punk),这个传奇酒吧也将作为朋克音乐的发源地为世人铭记。

1975年,史密斯和乐队成员录制并混缩了首张专辑《马群》。随着《荣耀颂歌》(Gloria)中石破天惊的那一句开场:“耶稣是为别人的罪而死,不是我的”,《马群》古雅而狂颠的迷人气质,以及史密斯掀起的朋克摇滚浪潮,迅速席卷了整个西半球。当初那个写诗画画的女孩就这样变成了乐迷口中的“朋克教母”,又一个时代偶像。

《马群》那张为后人津津乐道的专辑封面,毫无疑问,出自梅普尔索普之手。拍摄当天,史密斯穿上黑色锥形裤、白丝袜、黑色芭蕾舞鞋,绣着“RV”字样的白衬衫和一件黑夹克。两人没聊过应该怎么拍,或是拍成什么样子。在瓦格斯塔夫的公寓楼里,史密斯站在一面白墙前,梅普尔索普说:“我喜欢你衬衫的白色,你把夹克脱了好吗?”史密斯匆匆脱下夹克搭在肩膀上,梅普尔索普用宝丽莱相机拍了12张照片。

“成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事情就是如此简单美妙,史密斯的听觉之剑完美地插进梅普尔索普的视觉之鞘。多年之后回忆起这张照片,史密斯说道:“我眼前的永远不是我,而是我们。”

“小小蓝星分享着光芒”

《马群》的巨大成功让史密斯乐队收到众多邀约,紧锣密鼓的世界巡演将她逐渐带离梅普尔索普的世界。1979年春天,史密斯找到了人生最终的伴侣、吉他手弗雷德·史密斯(Fred Smith)。在她声名的巅峰时期,两人离开纽约,开始了底特律的新生活。新生活让史密斯彻底远离了曾经熟知的纽约世界,梅普尔索普也逐渐成为潜伏在史密斯意识深处的过往:“在只属于我的宇宙学里,他是星图上的一颗蓝星。”

两人再次见面在七年以后。1987年1月14日,史密斯接到梅普尔索普发狂的电话:瓦格斯塔夫去世了。原来,梅普尔索普和伴侣瓦格斯塔夫同时遭受着艾滋病病痛的侵袭。他们的感情熬过种种煎熬,却无法遏止噩运的降临。为了安慰梅普尔索普,史密斯夫妇写下了《交集之路》(Paths that Cross)。在这首歌中,史密斯唱道:

心灵对我说

一切都将新生

曾经狂乱的心

也将修補弥合

那曾交集过的

终将再度交集

这首歌也在后来的日子里成为梅普尔索普的慰藉。1989年2月,史密斯前往纽约探望病中的梅普尔索普。那时他已经病得很重,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身体折磨,史密斯坐在他的床边,一如曾经照顾他度过高烧的那些年轻的夜晚。可是这次,史密斯深深明白,梅普尔索普就要死了。突然梅普尔索普抬起头来:

“帕蒂,是艺术俘虏了我们吗?”

“不知道,罗伯特,我不知道。”

在无言的寂静中,梅普尔索普正在死去。史密斯注视着眼前这个和自己牵绊一生的男人,她说:“在你所有作品中,你仍然是你最美的作品。”

3月9日,梅普尔索普去世。曾经两人在夜里散步,看着天上的金星的情景涌入史密斯脑中,那是牧羊人之星,爱之星,也是她和梅普尔索普的“我们的蓝星”。史密斯让它永恒地闪耀在了写给自己儿子的《杰克逊之歌》(The Jackson Song)中:

小小蓝星分享着光芒

蓝色的小鸟成群飞翔

我们脚下的蓝色小路

你不会梦见的小小蓝色梦想家

祝愿你走自己的路

而我始终在你身边

“那么请将我与你的蓝星,一同葬在拉雪兹神父公墓丛生的青草之下。”这是史密斯对曾经那个热爱米开朗琪罗的男孩,和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最哀恸的挽留和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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