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张图片

陶波

在 公园跑了五公里的蓝改，迈着輕盈的脚 步，一进厨房，就忙开了。

他双手并用，扳开上下冰箱门，左手从冷藏室门架拈两个鸡蛋，右手拉开冷冻室小抽屉，提起一袋冒冷气的包子，旋风一样转向灶台。他把两个鸡蛋和三个包子放入蒸锅，端起上层蒸锅，瞄一眼锅底又放回，左手盖盖子右手就去取墙钩上的长柄铁瓢。他往铁锅里掺了两瓢水，旋动燃气灶的旋钮，“砰，砰”两声闷响，蒸锅和铁锅下就冒出了蓝色的火焰。

他打开米柜，往水瓢里盛了大米和碎玉米，在水龙头下一番冲搅，用手捂住瓢口，滴了水，把瓢放灶台，右手揪了包子袋，左手旋动袋底，走到冰箱前，袋子口就旋紧了，丢进小抽屉，双手并用关了冰箱，转身钻进浴室。

他三下五除二退掉晨练的衣裤，打开淋浴，冲湿全身，关掉淋浴，沐浴液稀里哗啦地往身上一抹，喷水稀里哗啦地冲……穿上备好的衣裤，走到灶台前，铁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他把水瓢伸到铁锅里搅了几下，一白一黄的小不点就在锅里跳起舞来。

他又折回浴室，捧了换下的衣裤，丢进半自动洗衣机，拧一下开关，让洗衣机转动。洗衣机里有昨天清洗衣服没有放掉的水。他每次都是这样，当天清洗衣服的水不放掉，第二天复用，又节水又节时。这一连串的熟练动作，标志他是一个合格的“家庭妇男”。

蓝改做这一切，是太稀罕小他15岁的老婆。除了不让老婆做家务，他还想着法地讨好老婆。

老婆说，领导叫她们每天早晨必须吃一个鸡蛋。为了不让老婆腻口，他就变着花样侍弄鸡蛋。今天是猪油煎的鸡蛋，明天就是牛奶调的芙蓉蛋；昨天是醪糟儿煮的汤圆鸡蛋，今天就是稀饭里煮的带壳鸡蛋。

老婆最喜欢他发明的带壳清蒸鸡蛋。

他把蒸鸡蛋两头磕破，用手掌在桌上轻轻一搓，蛋壳就一长串地撕下来。不像饭馆的煮鸡蛋，剥出来像癞蛤蟆一样，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这种鸡蛋特香，蛋黄都是软的，一点不哽喉。

一天早餐，老婆说，她那天在村民家吃的土猪肉馅儿的包子，又香又有嚼劲。他就学超市，把自已包的土猪肉包子一个个冷冻，用食品袋装好，老婆想吃就蒸上几个。这不，今天他又蒸土猪肉包子了。

又有一次早餐，老婆咬一口香喷喷的土猪肉包，看一眼他撕掉壳递过来的鸡蛋，那双棕色的大眼睛含情脉脉，柔声柔气道：“亲爱的，你对我真好，我都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你总是让我感觉到温暖。”他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从她那波斯猫一样的眼睛上移开，用筷子往她的碗里挑几粒油酥花生米，夹几块自泡的胭脂萝卜。她眨一眨眼睛，默默站起来，走到他背后，紧紧抱住他，不说一句话。他装着催促的样子说道：“快吃快吃，警察孃孃不能迟到。”还扭动几下身子。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享受这份温情……

蓝改转动洗衣机的排水阀，放掉多余的水，倒进洗衣液，转身关掉了两眼灶的天然气。

包子鸡蛋蒸好了，稀饭也煮好了。

他敞开盖子，让蒸锅降温，再用铁瓢把稀饭舀到大小不等的几个碗里。他时常对老婆说，稀饭在锅里泡久了就不好吃。把它盛进碗里，一是避免搅动造成稀饭变质，二是便于她在微波炉加热。

他把稀饭、包子、鸡蛋、油酥花生米、泡咸菜一股脑儿端到桌上，摆好两副碗筷，并没有马上叫老婆吃饭。

他又转身去关掉旋转的洗衣机，把还没有清洗的衣服放甩干机里甩去洗衣液再清洗。这样做省时节水，却麻烦。记得老婆心痛他，要给他换全自动洗衣机。他对老婆说：“半自动比全自动的好。棉质衣物的毛绒，经过半自动洗衣机过滤网的过滤，再在一大缸水里清洗，就不会附在衣物上了，洗出的衣服比全自动洗衣机清爽整洁。”老婆眯着眼卖萌：“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耶。”他也眯眼调侃：“你是警察孃孃，忙大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我这个小职员就够了。”老婆翻两下白眼，伸一伸舌头……

晾好衣服，稀饭和包子也到了最佳的食用温度。

他仍然没有扯开嗓门叫老婆吃饭，而是拿起手机，选一个角度拍照，用微信发给老婆。

这是他拍给老婆的第1095张早餐图片。

蓝改的老婆是干堰沟的片区警察，三年前去抢救被山洪冲走的群众，自己被洪水卷走了。蓝改说，那天，她早饭都没来得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