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的文学处境
新近的《人民日报》刊载了韩少功《人机相较,价值观是优势》一文,就人工智能时代文学创作的新处境发表了看法。
韩少功说,人工智能在弈棋、翻译等领域已经有优异的表现。未来,人类大量的智力劳动都将被人工智能所取代。这将带来大量的失业人口,也必将对社会政治经济带来深远影响。那么,对于文学来说,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意味着什么?
1960年代,美国贝尔实验室早已尝试机器写作。日本朝日电视台2016年5月报道,一篇人工智能所创作的小说,竟在1450篇参赛作品中瞒天过海,闯过了比赛初审,让读者们大跌眼镜。说这篇小说是纯机器作品当然并不全对。有关程序是人设计的;数据库里的细节、情节、台词、角色、环境描写等各种“零部件”,也是由人预先输入储备的。机器要做的,不过是根据指令自动完成筛选、组合、推演、语法检测、随机润色一类事务。不过,这次以机胜人,已俨如文学革命的又一个元年。有了这一步,待算法进一步发展,数据库和样本量进一步扩大,机器人文艺事业大发展和大繁荣想必指日可待。
不过,技术万能的乌托邦却从未实现过。一位美籍华裔的人工智能专家说,至少在眼下看来,人机关系仍是一种主从关系,其基本格局并未改变。特别是一旦涉及到价值观,机器人其实一直力不从心。自动驾驶系统就是一个例子。这种系统眼下看似接近成熟,但应付中低速还行,一旦放到高速的情况下,便仍有不少研发的难点甚至死穴——比如事故减损机制。一旦事故难以避免,两害相权取其轻,系统是优先保护车外的人,还是车内的人(特别是车主自己)?进一步设想,是优先一个猛汉还是一个盲童?是优先一个美女还是一个丑鬼?是优先一个警察还是三个罪犯?
价值观总是因人而异的。价值最大化的衡量尺度,总是因人的情感、性格、文化、阅历、知识、时代风尚而异,于是成了各不相同又过于深广的神经信号分布网络,是机器人最容易懵圈的巨大变量。舍己为人的义士,舍命要钱的财奴……人类这个大林子里什么乌都有,什么鸟都形迹多端,很难有一定之规,很难纳入机器人的程序逻辑。也就是说,人类最后的的特点和优势,其实就是价值观。
价值观劃分了简单事务与复杂事务、机器行为与社会行为、低阶智能与高阶智能,让最新版本的人类定义得以彰显。人类智能不过是文明的成果,源于社会与历史的心智积淀,而文学正是这种智能优势所在的一部分。文学之所以区别于一般娱乐(比如下棋和揪魔方),就在于文学长于传导价值观。好作家之所以区别于一般“文匠”,就在于前者总是能突破常规俗见,创造性地发现真善美,守护人间的情与义。技术主义者看来恰恰是在这里严重缺弦。
人类智能已在千万年来早已演变得非同寻常——其中一部分颇有几分古怪,倒像是“缺点”。比如人必有健忘,但电脑没法健忘;人经常糊涂,但电脑没法糊涂从可以不讲理,但电脑没法不讲理——即不能非逻辑、非程式、非确定性的工作。这样一来,即便机器人有了遗传算法(GA)、人工神经网络(ANN)等仿生大招,即便进一步的仿生探索也不会一无所获,人的契悟、直觉、意会、灵感、下意识、跳跃性思维……包括同步利用“错误”和兼容“障谬”的能力,把各种矛盾信息不由分说一锅煮的能力,有时候竟让“2+2=8”或者“2+2=0”甚至“重量+温度=色彩”的特殊能力,如此等等,都有“大智若愚”之效,还是只能让机器人懵圈。
韩少功说,人类智能之所长常在定规和常理之外,在陈词滥调和众口一词之外。面对生活的千差万别和千变万化,其文学最擅长表现名无常名、道无常道、因是因非、相克相生的百态万象,最擅长心有灵犀一点通。
因此,机器人写作既可能又不可能。说不可能,是因为它作为一种高效的仿造手段,一种基于数据库和样本量的寄生性繁殖,机器人相对于文学的前沿探索而言,总是有慢一步的性质,低一档的性质,“二梯队”里跟踪者和复制者的性质。说可能,是机器人至少可望胜任大部分“类型化”写作。在这一过程中,曾被称为“文匠”“写手”的肉质写作机器,转换为机器写作,不过是像蒸汽机、电动机一样实现人力替代,由一种低效率和手工化的方式,转变为一种高产能和机器化的方式,对口交接,转手经营,倒也不值得奇怪。
(廖述务)
说“经济即将反弹”为时过早
新近一期的《贝才经界》刊载了许小年的文章,就当前经济形势发表了看法。
许小年说,近期宏观经济有所好转,有人就认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已见成效,经济反弹在即。这样的观点,是误解了中央对经济形势的研判。
《人民日报》去年刊载权威人士讲话,认为中国经济中既不是“U型”的,更不是“V型”的,而是“L型”的。这种比较低的速度的增长将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也就是“L型”的这“一横”会有比较长的时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已经取得一定成效,但还不足以使中国的经济走出“L型”。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我们将放弃拉动需求而转向供给,今后的改革动力是转向供给侧企业效率的提高,因此,供给侧所有的改革措施应该以提高企业的效率为中心,而不是去创造那些虚假的所谓的“需求”。
为什么都从企业的效率出发?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供给决定需求,而不是像很多人过去想象的那样,由需求决定供给。经济增长动力不足,并不是因为需求疲软,而是因为企业经济的效率长期处于低水平。只有使供给侧的效率提高,才能够带来新的需求。
在产能已经过剩的情况下,如果还讲提高企业效率,岂非意味着加重供需失衡?我们说的产能过剩是指那些没有竞争力的产品,它们的产能过剩,而对于创新的产品、创新的技术和创新的服务,没有需求不足的问题。所以有效供给的第一个要义,就是企业要向市场提供前所未有的产品、技术和服务。这是我们讲供给侧提高效率的主要含义所在。
企业也可以生产现有的产品,但是必须要用创新的方法降低成本,降低价格,在市场上求得销路。增加有效供给的第二个要义就是,用低成本来实现价格的下降。endprint
供给侧效率的提高需要一系列的制度保障,没有这些制度保障,企业进行创新就非常困难。
第一项措施,加强对私有产权的保护。良好的产权保护有助于企业建立对未来的稳定预期,鼓励它们进行长期的研发投资。产权保护的意义还在于减少、杜绝山寨盗版产品和假货,提高创新的回报。
第二项措施,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为民营企业创造一个平等的竞争环境,适当地缩小国有经济在竞争性行业中的规模。鼓励创新是一个激励机制的问题,而不是宏观政策和产业政策的问题。
第三项措施,放松管制,管制是创新的大敌。创新需要一个自由的环境,创新需要资源的自由流动,需要敢于想象、敢于尝试、不以失败为耻辱的企业家精神。
第四项措施,全面的减税。减税的意义不仅在于降低企业的负担,帮助它们渡过经济下行的难关,而且在于将更多的资源从政府部门的行政配置转向市场配置。
许小年说,如果我们能够认真执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战略思想,就可以完成从政府拉动需求到企业创造有效供给的根本性转变,也就是我们长期以来所说的“实现增长模式的转变”,迎来中国经济由创新驱动发展的新阶段。
(陈雨)
数码零工及其斗争策略
2017年4月14日的“红辣椒”网站上,刊载了马克·格拉汉姆和阿莱克斯·伍德的文章:《如何抵制对于数码零工的剥削》。
互联网用户即将构成我们这个星球上人口的大多数,而这其中的新增人口,绝大多数又来自于亚非拉等低收入国家。应该引起我们注意的,就是这些新增用户中的许多人,都是在互联网平台上找工作的——这就是所谓的“零工经济”: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如今的互联网“零工经济”涵盖约四千八百万工作人员、市值五十亿美元。此类“零工经济”,的确为肯尼亚、尼日利亚和菲律宾等国政府和人员带来了收入方面的增长,但它同时也造成了严重的问题——网上劳工供大于求,使得“零工经济”成为买方市场,这造成了工人工资和工作状况议价能力的下降;网上零工缺乏安全保障,生病、怀孕甚或简单休息一下,都会有丢掉工作的危险;由此也就导致网上工作时间的严重拉长:人们既需要花很长时间在网上找工作,找到工作之后还需要牺牲其他时间熬夜来完成手头的事情,這就使得网上零工的工作时间可能达到每周70到80小时。
面对此类严峻劳动状况,格拉汉姆和伍德认为,人们应该在几个方面有所作为篇一、互联网用户自身有很大的责任——在过去十几年间,“公平贸易”运动已经使得数百万人抵制了以不道德方式生产出来的咖啡、钻石或跑鞋,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在搜索引擎、人工智能系统或社交网络方面,人们不会有这样的伦理自觉——换言之,我们需要的是消费者的“公平工作”运动。第二、监管部门应该更多帮助数码零工:“零工经济”如今在税收、工人薪资支付等多个方面都处于缺乏监管的状况,这就需要诸如印度、菲律宾和南非这些国家的政府更多关注在线工作,并强制执行相关劳动法规。第三、因为如今几乎所有大型在线工作平台都是私有公司,它们也就很少将工人的利益放在心上。这些公司提供平台并且收取大量中间费用,但是我们应考虑在线零工是否可能自己组织和运营在线平台,以合作的方式来为自身谋取更大利益。第四、数码零工自身也不是全然无力的批类工作的性质,就是人们在地理上分散,但却通过网络互联,因此人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特性,来组织地方性的合作团体,共同与资方斗争。
(熊珊珊)
借助脑科学脱贫?
2017年4月19日的《大西洋》网站上,刊载了塔拉·加西亚·马修森的文章:《贫困如何改变大脑》,在文中,马修森介绍了脑科学对“贫困”问题的发现,以及借助脑科学解决贫困问题的前景。
马修斯介绍说,人类大脑的前额叶皮层职掌问题解决、目标设定和任务执行。它与大脑边缘系统相协同,后者位于更接近大脑中心的地方并与之联结。大脑边缘系统加工情感并触发情感反应,部分是因为它存储着长期记忆。日益增多的研究表明,当人生活在贫困之中时,大脑边缘系统总是不断发送恐惧和压力信息到前额叶皮层,这将导致后者以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设定目标和完成任务的能力过载。无论社会阶级如何,这种情况都会在某个时刻发生在每个人身上。任何数量的事情都可能促成过载,这包括工作压力过大的一天或者家里的紧急事件。生活贫困的人,则有经常存在的压力这一额外负担。他们总是挣扎着力求做到收支平衡,他们还需要经常打起精神来面对为其日常生活增加了额外压力甚至是创伤的阶级偏见。而科学表明,当大脑能力被这些焦虑和恐惧耗尽时,留给其他事情的“带宽”也就不多了。
经济上升通道或日EMPath,将其整个服务派送模式建立在这一科学之上,其2014年的报告如此描述道,“借助脑科学来设计脱贫新路”。EMPath的总裁和首席执行官伊丽莎白·拜布科克指出,生活贫困的人倾向于陷在这样一种恶性循环之中,即压力导致决策的糟糕,而这又会使得其他事情更加严重并强化这一观念,即他们无法改善自己的生活。拜布科克说:“我们试图做的,是创造某种良性循环,在其中,人们能有所行动,并发现自己可以达成原本以为自己无法达成的事情,他们的自我感觉也会更加良好。”所有这些都能减轻压力,从而为进一步的积极行动释放出更多的精神带宽。
EMPath由此推出的“代际上升计划”使用了三种工具——一种用于成人、一种用于儿童,还有一种用于家庭整体——来框定他们思考自己和集体生活的方式。儿童和成人工具使用了“桥梁”这个比喻来说明各个部分对于最终成功的重要性——按照这个比喻的说法,一个桥墩坏了,整个桥梁就会坍塌。对于成人来说,“通向自足的桥梁”导引着家长去考虑家庭的稳定、幸福、财政管理、教育和训练,以及就业和职业规划。与之相似,“儿童通向更加美好未来的桥梁”导引着儿童思考健康和幸福、社会情绪发展、自我约束、准备独立以及教育上的进步。与此同时,“家庭多人合用车道工具”帮助家长及其子女将个人和家庭的目标联合起来。如果同心协力,他们就能避免“堵车”并安然通过“快车道”。“代际上升计划”的导师会访问参与家庭,并帮助促动成人和儿童面向未来的对话;他们的目标,是帮助家里的成人成为自己及其子女的导师。endprint
在马修斯看来,此类依靠脑科学解决贫困问题的思路和实践,值得我们多多关注。
(王茹仪)
什么是今天的“怀旧”
2017年5月3日的《泰晤士报文学增刊》网站上,刊载了西蒙·戈德希尔的文章《带着危险回顾》,在文中,戈德希尔对十九世纪以来的“怀旧”观进行了评析。
戈德希尔认为,“过去”总是与我们同在的,而人们出于政治的、美学的和文化的目的来使用“过去”。但十九世纪的情况有所不同,因素之一,就是人们日益强烈地感受到社会变革的快速与深刻——从铁路到“改革法案”,再到新的科学,再到工业化时代的大规模变动,人们真切地感受到他们正在经历时代性的大变迁。由此,在这个“摩登”时代生活意味着什么,就成为维多利亚时代文学的核心关切。戈德希尔指出,只是到了十九世纪,人们才经常强调他们生活在一个特殊的世纪。人们越是感到现实麻烦重重,越是觉得过去事关重大。而“古时候”“黄金时代”等成为那时的陈词滥调,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描述伊丽莎白时期的英国,尤其成为想象帝国昔日辉煌的良方。同时,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关注大规模社会变动的伟大理论家——马克思、达尔文、弗洛伊德——都出现于这一时期;还有,从司各特到《宾虚》,历史小说成为当时的流行形式,而它所追问的,正是“我们从哪里走来?”“我们又将走向何处?”等急切问题。
戈德希尔指出,就此而言,从现代早期到二十世纪,“怀旧”一词主要指的是一种疾病,人们围绕着其病因、症候和药方展开争论。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一面满怀激情地谈论着他们对过去的情感、对失落了的理想国的渴望,一面又在字面意義和比喻意义上谈论着“归家”。但在二十世纪,该词与医学的关系日益淡化,它如今不过意味着与失落的或者过去时代在情感上的粘连,且在更多的时候是被用于广告宣传、电影或者童年记忆,而不再与它在词源学上的意义——“归家之痛”——有什么关系。如今,当我们说“怀旧”的时候,我们指的总是能够激起以前愉悦感的记忆、对于似水流年苦涩中带有甜蜜的认可,或者某种失落感。你要怀旧,就意味着你在体验这些(可能非常忧郁的)愉悦感。如果有谁说纳粹集中营的某个幸存者的重返奥斯维辛之旅是怀旧,那可能就不仅古怪,而且惹人恼怒吧。我们还可以从这样一种态度中做出两个推论篇一、过去依旧是有选择性地吸引人的:我们在怀旧广告中见不到苦痛、暴力、偏见和绝望篇二、将过去与现在勾连起来以促成未来的变革,这一点并不受到鼓励。就此而言,如今的怀旧与尼采或者瓦格纳所理解的怀旧大相径庭——瓦格纳说过,回归伟大希腊的途径,只能是“革命”。
戈德希尔总结说,如今人们总是在怀旧,各种老物件、老讲究再次流行,这当然与社会的快速变迁和人们的缺乏安全感有关,但是这样的怀旧却缺乏对于历史的复杂理解,而此类理解的缺位,正可能使得人们终身与童稚心态为伍,而失去思考人类生存状态的能力。
(方婉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