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京族是一个同源跨界民族,楹联在京族文化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文化表征意义。中国京族地区的汉字楹联体现着民族文化融合的历程,越南境内的汉字楹联既是越南传统文化的留存,也体现着儒家文化在东南亚地区的涵化历程和结果;现当代的拉丁文楹聯是越南在当代世界文化之林中凸显其国家意识的形式表达;中越两国古喃字楹联的复兴则表达了族群认同的意愿,寄托着多元文化美美与共的理想,并对“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民心相通具有促进作用。
【关键词】京族楹联;文化涵化;国别区隔; 族群认同
【作 者】戚剑玲,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博士。广西南宁,530001。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识别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18)06-0163-007
语言文字是人们沟通交流的中介与工具,而积淀着丰富语言文字意蕴的楹联艺术则是人类文化宝库中的瑰宝。学者们将其与诗、词、曲、赋并称为中国传统文坛的五朵金花,承载着“诗中之诗”“虽然短品,却是妙文”“汉字艺术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等美誉。楹联真正起源于唐代、成熟于宋代、普及于明代、鼎盛于清代、弘扬在现代。2006年,楹联习俗被列入中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同时被列入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计划中,承载了新的时代意义。楹联既是可登大雅之堂的精致艺术作品,又是寻常百姓庭院的民俗文化作品,影响了整个中华民族大家庭。中国各少数民族地区的楹联也各具特色,都属于中华民族辉煌璀璨的传统文化遗产。不仅如此,随着各国文化交流的发展,楹联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传入越南、朝鲜、日本、新加坡等很多亚洲国家,蕴含着深厚的历史记忆。中国与越南两国的京族跨境而居,是同源跨界族群,这种特殊的文化渊源将两个国家的京族百姓紧紧地维系在一起。越南的京族受汉文化的影响,也拥有着历史悠久的楹联文化。中越两国京族存在的传统汉字楹联体现着民族文化融合的历程,越南现当代的拉丁文楹联则既是越南传统文化在今天的留存,也是越南为建构其国家观念,在当代世界文化之林中凸显其国家意识的形式表达。时至今日,中越两国古喃字楹联的复兴则表达了族群认同的意愿,寄托着多元文化美美与共的理想,并对“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民心相通具有促进作用。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制度的推进过程中,中国京族人民更是借助楹联这一历史悠久的文化遗产与民族文化象征符号,拓展族群认同以及民族文化交往的多样性途径,不断加强中华民族的内部凝聚力。
一、汉字楹联:儒家文化传播的历史表述
涵化是文化变迁的一个重要内容,意指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的文化体系间由于持续接触和影响造成的一方或双方发生大规模的文化变迁。[1 ]290在族群的历史互动过程中,文化涵化会直接影响族群性的变迁,进而影响族群关系的融通。秦始皇平定岭南后,岭南诸郡诸属国逐渐掌握和使用当时占据独尊地位的汉文汉字,并学习儒家文化。儒家文化的内涵与实质博大精深,不仅仅影响着诸郡诸属国的政治、教育、道德,还影响着其文化、人生、经济等方面。
越南社会的各方面都留下了儒家文化的“烙印”,楹联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代表。越南作为当时岭南所属,其儒生逐渐开始把四书五经看作修身立德的经典,越南人至今称汉字为“儒字”。《越南四字经》说:“三国吴时,士王为牧,教以诗书,熏陶美俗。”[2 ]15
中国楹联发源于秦汉以前的桃符,民间过年把传说中的“神荼”和“郁垒”分别书写在两块桃木板上,悬挂于门以趋吉避凶。[3 ]这种习俗持续了一千多年,到了唐代才开始把联语题于桃木板上。此后,楹联兴盛于两宋,风靡于明清,和书法艺术、民俗事项等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综合的艺术形式。越南楹联则兴盛于李朝和陈朝,这一时期的楹联大多直接采用汉字撰写,发展到黎朝则出现了采用喃字书写的楹联。越南王室利用楹联来增进贵族子弟学习汉文化的深度,以强化他们有效应用汉语的能力及加快对汉文化精髓的掌握。1070年,越南黎圣宗下令修建越南文庙,这是越南古代的第一所大学。河内文庙里保存了不少汉字楹联,其传颂儒家思想的长联有“与天地鬼神合其德;继尧舜文武作之师”“赢寰中教目吾道最先万字舟车同起敬,全境内文祠此地为首千秋芹藻尚留芳”,意蕴深长。越南是东南亚国家中现存文庙较多的国家之一,其楹联艺术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越南历史上保留有一副著名的对联。上联为“梁惠王命公孙丑请滕文在离娄上,尽心告子读万章”,下联为“卫灵公遣公冶长祭泰伯于乡党中,先进裏仁舞八佾”。上联用了《孟子》七篇:梁惠王、公孙丑、滕文、离娄、尽心、告子、万章;下联也借用了《论语》的七篇:卫灵公、公冶长、泰伯、乡党、先进、裏仁、八佾,形成一幅意义深远且声调和谐的对联。[4 ]这些对联都基于儒家的思想,强调为政以德,民为邦本,显示儒家政治思想给越南社会带来的深远影响。
黎圣宗时期还模仿中国明朝的礼仪,尤其是在除夕夜悬挂楹联的风俗,在这一时期得到了大范围的推广,[5 ]传说黎圣宗自己就会写一手绝妙的春联。同时,随着历史的发展,越南的汉字楹联从殿堂走进寻常百姓庭院。在越南楹联发展鼎盛时期,不管是富裕人家还是贫苦的家庭,春节时分家家都有春联。其或是反映民望,或是教化后人。儒家认为教育不是孤立存在的,必须以社会发展为基础。一个国家是安是危,一个社会是治是乱,主要不取决于贫与富,而是取决于风俗的厚薄,道德之深浅。越南境内的汉字楹联正是起到了“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之教化作用。儒家文化的“仁爱”“爱民”“忠恕”“忠孝”“内省”等思想深刻融汇在楹联文化中。如常见的“祖功宗德千年盛;子孝孙贤万代昌”“福地心田宜美果;贤孙孝子即名花”等。这些楹联日益影响世人的言行举止,对社会的教化作用也非常大。
二十一世纪初期,越南政府为了纪念越南的首都升龙河内1000年的历史文化,主办了“1000年升龙书架”的工程,其中的《升龙河内对联》和《汉喃横批对联5000副》收藏了很多越南的特色对联,让老百姓们了解过去先民拓垦的历程。当然,也反映了汉字楹联和其它外来文化一样,在越南社会文化的影响下不断发生变化。中国楹联文化传入越南以后,经过消化、吸收、再创造等过程,逐渐和越南原有传统文化融为一体,演变成为越南自己的文化。
楹联文化在中越边境的京族社会中也是普遍存在的。中国京族的祖先大约在十六世纪初由越南涂山(今海防市附近)漂流而来。当时,京族三岛还是一些无人居住的荒凉小岛,京族百姓和陆续迁来的汉、壮各族人民一起开发和建设这些岛屿。[6 ]7目前中國京族总人口为2.85万人。①二十一世纪以来,中国的少数民族政策和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制度推动了京族的文化地位提升以及文化自觉意识觉醒,京族与汉族以更多不同的方式相互交叉、渗透和融合,同时中越两国京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也日益密切,民族文化的交流与交融成为当地民族关系的主要特质。
中国京族地区各处的楹联众多,其中最为典型的是京族哈亭中的楹联。“亭”是京族传统聚落的聚会场所,具有行政、信仰与文化的三种功能。作为村落的行政中心,“亭”是村落内聚会讨论村内事务的场所;在信仰功能方面,“亭”是祭祀村神的场所;文化功能方面,“亭”是传统歌舞敬献的场所。[7 ]16
从内容上说,中越京族的汉字楹联都反映出京族人民在坚持京族传统的前提下,运用了汉族传统儒家观念和理学的很多概念、命题,表达了他们自己的认识。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建构起了既保存京族传统文化基本内容又具有汉文化特色的符号象征,为丰富楹联文化作出了杰出贡献。
二、拉丁文楹联:国别文化区隔的符号表现
选取越南拉丁文楹联与汉字楹联、喃字楹联作为对比研究,是基于民族学人类学的“整体性视角”。语言与文字作为一个社会群体的主要象征符号,贯穿整个历史过程。社会文化中的语言文字是人们内心文化观念与外部客观世界的联结。当代越南国家在1975年南北统一之后,选择以拉丁文字代替汉字作为官方文字,是其文化图式中的自我与他者的结构转化。而越南当代拉丁文楹联的出现则是越南在尊重族群文化差异的基础上,通过拉丁文字与楹联习俗的融合使本民族文化在多元认同的基础上形成新的特定文化符号,进而呈现出明显的国别特性。
在历史发展进程中,越南社会的内部发展离不开与世界其他地方的交往,这些交往也对越南关于集体自我的概念产生了重要影响。在自我和他者的论述中,语言文字一直是每个族群的有力载体。越南的文字历史实际上包含着众多的合力与张力。在所有的合力中,有两种合力产生了意义深远的、持久的影响,即越南文化与高度发展的儒家文化相遇,以及十九世纪与西方文明的相遇。这两次相遇,越南都被“他者”的文明所征服,并急切渴望学习和模仿他们,包括学习“他者”的文字、艺术与科技。
二十世纪中叶以前的越南文书主要由两种语言写成。一种是自古代中国传入的古汉语文言文,被称为“汉文”,其为完全意义上的书面语言;另一种是汉字与越南京族文字喃字混合书写的汉喃文,作为记录日常生活的越南语书写系统。[9 ]现在被称为“国语字”的越南语拉丁拼音文字源于十七世纪法国传教士亚历山德罗所编纂的《越南语—拉丁语—葡萄牙语辞典》内的表记法。1885年,法国统治者在越南开始强行推广拉丁拼音文字。[9 ] 1975年越南南北统一之后,越南政府开始抵制汉语言文字,目的是在新的世界格局之下,发展越南新的文化自我和集体自我。
在历史长河中,每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发生变化时,其集体自我必须被持续地再定义。在特定的世界文化格局中,一个国家对于接受他国优越的文化会被双重心态所影响:一方面希望通过对优秀文化的模仿甚至超越能为自身带来新的发展契机,另一方面又担忧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具有颠覆性的替代。由此,在政权更迭的关键历史时期,就会出现一种境况,即新的政权需要重新确立自身的文化形象,并为了自己的身份符号焦虑地在传统与外部之间不断张望。而越南在这种境况之下,选择了语言文字拉丁文化、去中国化。
1946年,越南宣布以现代拉丁字母作为“国语字”,认识汉字的人越来越少,春节书写汉字楹联的场景也越来越罕见。1986年,越南制定了新的文化政策,重视发展文化,强调越南文化是具有民族性的、先进性的文化,同时主张发展民族传统文化。所以,包括楹联在内的传统习俗又得到了复兴。但是因为越南以拉丁字母作为国语字,所以出现了一种新的对联,即拉丁文对联。这种对联因为是用拉丁文字写的,从形式上看,长短不一,有些评论者认为这样的对联不是真正的对联。实际上拉丁字母多少有异,但音节单位数还是一样的,还是能成为很工整的楹联。
在这个阶段,越南的经济和文化都有新的起步,也越来越重视传统文化的价值,越南的拉丁文楹联在这个阶段得到了全民普及。因为楹联所表征的不只是文字系统本身,其背后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和社会意义。在越南拉丁文楹联背后是越南本土广阔的社会背景。与中国一样,春节是越南最为重要的传统节日,越南民众过春节也讲究合家团圆,贴春节楹联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礼俗。越南拉丁文楹联挂贴的位置也与传统楹联的位置实行了区隔,传统楹联多张贴于大门和楹柱上,越南拉丁文楹联则多挂贴在屋内大堂两边或大堂里的庄重位置,让上下前后的家人明白家风的由来,以使他们能饮水思源。
几百年前“写字先生”的场景重新在越南各个地方的大街上出现,并很受市民欢迎。而且在一些重要的文化中心,不仅出现了“老先生撰联”,也出现了很多年轻撰联者。这个阶段的很多拉丁文楹联被烙上了国家意识形态的印记。如“与国家恩情有始有终,与祖先道义有头有尾”;“国家繁荣,家庭和睦”。更甚者,拉丁文楹联出现在越南重要的党报上,成为越南党报春节期间的一个重要专栏。比如越南人民报2006年的拉丁文春联翻译为汉语即为“党扶起高飞,将来辉煌,黄星闪耀;国敦促前进,幸福充满,国旗威仪”。
当代越南拉丁文楹联其实已经难以要求平仄声律,而更着重在意义。越南去汉字化后受的影响也比较大,越南在汉字转拉丁文字过程中,仅仅把汉字改成了用拼音标注,变成拼音化的中文,结果使用中出现了很多字同音不同义又无法有效解决的问题,造成一定的理解障碍。在这种情况下,越南政府为解决问题又减少大量词汇,造成词汇量不够丰富的现象。
但越南京族老百姓仍然保留了拉丁文楹联这种艺术形式,因为其早已经成为文化中的一环,根深蒂固地融入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一如二十世纪出使中国和日本达20年之久的法国外交家兼诗人,在《书写的哲学》中所分析的作为符号的文字如何导向意义的表述:“这些纸张上的可理解的墨迹”是“导向意义的一截路径,消逝的观念所留下来的足迹”。[10 ]93
越南拉丁文楹联作为历史变迁的产物,富含文化象征意义与国别区隔意义,传统习俗与现代文字相互交融,最终形成二元一体的符号体系,而此过程是对两种文化的衍生与发展。这是一个文化上的创造,其文化贡献是不言而喻的。拉丁文楹联是越南在独特的认知符号系统上树立其国家观念的表现,从而在当代世界文化之林中凸显了国别区隔。
三、喃字楹联:族群文化认同的现实表达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随着民族宗教政策的落实、中国对外开放的推进以及中越关系的正常化,中国京族人民的民族文化特点重新被强调。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一系列民族优惠政策的实施以及地方经济的迅猛发展,京族人的社会地位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因而,恢复与发展京族的传统文化,成为京族地方文化精英与普通民众人重建其族群认同的重要举措。
笔者在越南河内做田野调查的时候,听越南国家社科院的专家提到:
“中国京族比过去更为强调他们的传统,他们也派代表到越南来找寻相关历史文献与喃字典籍,但是他们找寻的文献资料与喃字典籍是要跟‘中国京族息息相关的才要,是那些在他们迁徙到了北部湾地区之后,在他们自己的族群历史记忆中留存过的才要。他们会给我们列一个书单,告诉我们说,如果我们馆藏里面有这些书目,就请赠与他们复印本,如果没有,其他的越南经典典籍倒不是十分需要”。②
京族确实在努力找寻族群认同的象征,并在这些文化差异中逐渐创造属于自己的新传统,寄托与其他民族文化美美与共的理想。京族哈节、京族独弦琴、京族喃字、京族踩高跷捕鱼等虽然属于地域特殊文化,但有助于人们产生“族群想象”的真实效果,族人深信其能成为京族文化象征。当下京族族群内部的文化精英们注重在国家视野之内构拟自己的历史以及展望京族的发展前景。[11 ]京族的文化传承人有较高的文化自觉,注意表现自己的独特文化性,因此又重新将京族所拥有的本民族的古老文字——喃字,以楹联的形式在京族仪式空间哈亭呈现出来。
“三江孕秀,五岳储精”“天地共其德,日月秉其明”“至和氤氲群生安乐,福物悉至百顺备成”“随物赋形无殊而一本,以民为乐万众惟一心”……越来越多的喃字楹联出现在中国京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中,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带着民族宗教色彩的民俗文化的一种“物化象征”。它们既表现为具体的物质形态,又是一种精神现象,并在民族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族群文化与大社区文化之间起着沟通和连结的作用。這些喃字楹联内容多彩、形式丰富,越来越受到京族人民的欢迎。除了供奉在哈亭之中,也开始挂在家中大堂中的庄重位置,表示主人的珍重和仰望。
对于中越两国的京族人使用喃字起始时间和过程,文字学界至今仍有争论,但最保守的说法亦认为喃字的使用自公元六世纪后开始盛行。而中国京族地区保存的《宋珍歌》喃字歌本,所记述的关于五代十国的故事,恰恰就是在喃字盛行之后形成的,可见京族喃字有很深的历史文化渊源。[12 ]56
喃字根源于汉字,其造字的原则和方法自然有共同或相似之处,如形声、会意、假借等。但京族喃字又有其独特的地方,很多古本京族文献所使用的喃字,乍一看颇像民间常见的手抄繁体汉字,以至误以为联系上下文便能认识一些,但这些孤立的“汉字”在文中却并非汉字本意。因此,普通京族和汉族人民阅读这些似曾相识的京族喃字时候,实则如看天书一般。
京族的歌谣、谚语、格言、故事传说和宗教信仰等,都有相应的历史文献资料,而这些文献资料就是用喃字记载的,是一座巨大的文化宝库。但是由于历史原因,中国境内京族三岛的京族人民的日常生活曾经是离这些文献资料很远的。喃字文献在中国京族地区曾经是作为一种宗教场所的“神圣物”而存在,却在几百年的动荡变迁中散落遗失,不可复得。
直到二十一世纪初期,中国京族地区的一些地方文化精英,才开始对这些喃字历史资料的收集与整理工作。他们自发地致力于喃字的文化传承,是喃字文化保护的先驱人物。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京族喃字成为市级非遗项目,用喃字写成的楹联也被重新挂进了哈亭之中。在进行喃字字典编纂、喃字文献整理等工作的同时,还与越南方面进行文化交流。
由于边疆地区跨国族群的特殊性,国内京族先民从一开始就处于一种身份和社会地位都不确定的环境之中。从族群身份看,他们与近在咫尺的边境线对面的越南京族由具体实在的亲缘关系或地缘关系变成了严肃的国际关系。他们自然而然地想保有自己的文化传统,但是在新的环境中又必须“入乡随俗”,不能不采取文化适应的策略。保有传统是文化民族的要求,而适应环境则是取得现代国家族群政治身份的必然途径。[13 ]288
二十一世纪以来,国家推行了一系列的民族政策,这些政策鼓励与促使民族地区的人们重新重视自身的文化传统,并与国家话语进行“对接”,以获得更多的资源和便利。京族地区各个村落的哈亭得到重建,哈节的举办规格日益隆重,各种祭拜仪式不断规范。而独弦琴、字喃、京语等文化象征的传承和发展也得到了愈来愈多的重视。截至2018年,京族共有14项传统文化项目成为了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其中京族哈节以及京族独弦琴成为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站在时代交替的节点上,年轻人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必须承接、找寻上一代的传统,传承给京族的下一代,并且要在文化发展中不断培育和加强民族认同感以及国家统一意识,这也是他们的神圣职责所在。[14 ]
这其中,京族喃字楹联既保存其自身族群文化记忆,又在中越边疆地区的京族村落里同时使用,体现了对于同源文化的确认,更强化了作为中国56个民族之一的京族对于国家的认同情感。国家的民族优惠政策,使得京族拥有越来越多的发展优势,也提升了京族人民对于“京族”身份价值和“中国公民”身份价值的认同。而国际社会对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视,为各国各民族传统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提供了多种多样的机缘,也为各国重新定义其文化政策提供了良机。因为从人类全球化角度来看,文化的传承和发展的不可分割性,是达成共识的基础。此外,作为人类的普遍遗产,文化成为各民族、各文明之间相互理解、相互沟通交流的关键因素。
结 语
中越京族楹联所呈现的文化涵化、国别区隔及族群认同的内涵与表征使我们充分认识到,民族文化遗产的生命力就在于各民族的文化遗产都能够成为国家认同的社会文化符号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15 ]在中国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大量的跨国跨民族文化交流融合实践,皆以尊重、平等、多元为基础,重视跨界民族的文化交流研究可以增进了解、达成共识、促进文化繁荣,惟此才是维护“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稳定的基础以及战略保障,有助于提升边境地区传统民族文化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文化软实力,从而增强整个国家的文化软实力,同时对“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民心相通具有促进作用,對于实现边境地区的和谐、稳定、安宁,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献信息中心国外文化人类学课题组.国外文化人类学新论——碰撞与交融[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1.
[2] 古小松.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知识读本[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4.
[3] 张小华,龚联寿.联话文本总貌及其整理的现状和学术价值[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0.
[4] [越南]范氏草.越南对联及相关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17.
[5] 张美玉.中越寺庙汉字对联文化研究[D].南宁:广西大学,2005.
[6] 广西壮族自治区编辑组.广西京族社会历史调查[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2009.
[7] 黄兰翔.越南传统聚落、宗教建筑与宫殿[M].台北:“中央研究院”人文社科研究中心,2008.
[8] 周巍峙,黄安辉.中国京族哈亭研究[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5.
[9] [越南]阮武琼芳.汉越词及汉越音在新时期越南语中的实践价值[D].北京:首都师范大学,2007.
[10] 乐黛云,钱林森,[法]李比雄.文化对话[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3.
[11] 吕俊彪.京族人的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
[12] 陈增瑜.京族喃字史歌集[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13] 周建新,吕俊彪.从边缘到前沿:广西京族地区社会经济文化变迁[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14] 马翀炜.从边疆、民族理解国家文化软实力[J].西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1).
[15] 马翀炜.民族文化遗产的国家认同价值[J].云南社会科学,2013(4).
〔责任编辑:陆 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