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秘亲闺女”何穗：有伤的天使

王媛

2017年11月20日晚，維多利亚的秘密大秀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举行。超模何穗两次出场，戴着翅膀，把“Goddesses（女神）”主题演绎得仙气十足。

维秘秀，被看作模特界的奥斯卡。翅膀，则标志着维秘超模的特殊地位。两年前，何穗第一次在维秘秀上拥有翅膀，白色羽毛质地的装饰在双肩飞扬，配合她白皙的皮肤，成为主题“冰雪天使”的最好诠释。

翅膀不是从天而降。她连续走过7次维秘秀，但焦虑并没有因为T台经验的丰富而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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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博主赞美何穗“把秀服穿出了灵魂”，媒体称她“与翅膀融为一体”，而何穗更在乎的，是脚下的鞋子。

“一般模特脚都会比较大，我是真的属于脚很小了。”何穗说。维秘秀的高跟鞋都是统一购买，通常是40码或者41码，但身高178cm的何穗，脚只有38码，还很瘦。如果分到的是靴子，何穗会在里面垫4个“奶奶鞋垫”，再拿纸巾在鞋里裹上一圈。这几乎是全球超模在T台秀场上公开的“秘密”。

但如果是露脚趾的凉鞋，这一招用不上，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前面凉鞋的绑带根本勒不住，我的脚就直接这样穿出去了，脚趾本能地抓住那个（高跟鞋的）水台。第一年的，你回去可以看，很好笑。”

那是2011年，出道4年的何穗在T台屡屡受挫，一度打算放弃模特这个职业。她17岁时顶着“第12届中国模特之星大赛冠军”光环出道，但因为经验不足，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

最低谷的时候，何穗一个月29天都没有工作，月薪只有800元。“我当时在《非常6+1》中担任砸蛋模特，站一天只为了等半分钟的砸蛋时间。”如果没有工作，她只能在家宅着，因为“出门的话还要花钱”。

她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直到2011年2月，被突然选中，成为秋冬纽约时装周拉夫·劳伦的开场模特。在何穗的计划中，那是最后一场走秀。走完了，就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做文案”。

没想到，到了年底，她成为继刘雯之后，第二个亮相维多利亚的秘密年度内衣秀的中国超模。从此，这个“白到发亮”、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何仙姑”，晋升为“维秘亲闺女”。

离2017年维秘秀开始还有13天时，何穗正在山里封闭录制真人秀节目《青春旅社》。按照以往的经验，她早应该进入紧张的备战。但是今年，繁忙的档期让她挤不出时间，她有些担心。“我体能很差，怕冷。”采访时，何穗裹着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走进来，当天北京的平均气温有十几度。

何穗不担心发胖。她天生是“直肠子”，有着婴儿般的代谢。在《青春旅社》里和何穗住同屋的程晓玥说，她完全感觉不到何穗没多久就有场硬仗要打，“她还在吃甜品和炸猪油”。

她担心的是塑形。对大部分的模特来说，大秀在即，高强度的训练和严格的饮食计划是最基本的准备。为了穿内衣好看，何穗通常一周要去三四次健身房，每次跟着教练练习1小时。刚开始，她会练腰、臀这些“一眼能看得到的地方”；后期则需要让一些“看不到”的地方也强大起来——比如手指和脚趾。

“因为你穿着高跟鞋走路，（需要）抓地力保证全身的平衡。比如说，人快要摔倒的时候或者一刹那自动保护的时候，手会出来撑，用怎样的方式可以让它不要受伤。”

于是，何穗每次会准备毛巾等辅助工具，尝试用双脚的脚趾去夹，或者在垫子上做类似瑜伽的动作，来训练手指和脚趾的灵活性。“一般人不会去练那些东西，又无聊又累。”但对她来说，为了在尴尬一幕发生时最大程度保护自己，这是必修的课程。

2012年巴黎时装周迪奥秀场上，何穗穿着10厘米的高跟鞋走在T台上，突然脚失去知觉，脚踝歪向一边。这惊魂一幕成为她心中拔不掉的刺，以至于后来每次上台前，她都恐慌、害怕，甚至失眠。在睡不着的夜晚，何穗问自己：万一再次发生怎么办？

意外发生后，她推掉了当季所有的工作，去纽约看骨科医生。起初，她以为只是崴了脚，但进一步检查发现，她存在脊柱偏差，压迫到神经，才导致脚部麻木。这样的病症根治不了。

这比想象的更严重。

1个多月后，她就要第二次登上维秘舞台。跟第一次的懵懂不同，这一次，脚伤令她极度恐慌。

受伤前，何穗就经常困惑：“为什么我有时候走一圈腿就抽筋，觉得走不动，别人就觉得很轻松？”这几年她才知道，平足、脊柱偏差这样的身体结构问题，让她在T台上比别人更费力，甚至风险更大。更何况，因为模特的职业病，那双高跟鞋已经让28岁的她脚上长了骨刺，“像六七十岁老太太的脚”。

“如果入行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还会做模特吗？”

面对这样的假设，何穗轻描淡写，只说自己没概念：“就像说吃糖会高血糖，你该吃还是会吃的。人不到最后那一刻，不会觉得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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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除了走维秘秀这件最受关注的盛事之外，何穗还参加了3档综艺节目，参演了电影《鲛珠传》。

她和时尚博主程晓玥在《青春旅社》里是室友，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初见何穗的时候，程晓玥觉得她就像一只长颈鹿，“长手长脚的巨人”。白天，她们一起在“旅社”里干活，接待客人；晚上，两个人又像回到上学时期住宿舍时的状态，“一起熬夜、吃夜宵、聊天”。

程晓玥发现，对着镜子补妆的何穗，正拿着蛋形粉扑漫无目的地往脸上蹭。

她这才知道，原来何穗化了妆，描了眼线，但手法笨拙到谁都没看出来。一时兴起，程晓玥开始手把手地教何穗怎么化妆。

这段视频后来在微博上流传很广。没有人相信，出道11年的维秘超模，竟然不会化妆？

“我对于美这种东西太不上心了。”何穗坦白。她大概五六年没买过化妆品，即便有品牌赞助，她也只是好奇地打开试一试，就又放到一边，拿出旧的继续用。眼影粉盒已经见了底，却不见化妆技术有什么提高。

在《青春旅社》里，她有时扎起头发洗个脸，就出现在镜头前。她大方地打开手机展示当时的照片：“你看我就是能胆子大到，眉毛没画，什么都没有画，直接就下楼了。我就是没有太在乎这些东西。”endprint

时尚编辑韩火火跟何穗熟识已经超过5年，他说，“如果她来见我打扮过了，那就说明下面一定还有个局。”平时出门见朋友，用她自己的话说，“洗个头就很不错了”。

在第一次维秘秀之后的派对上，何穗随便抓了一件200多元的H&M黑色裙子套在身上，就扎进庆功的人群中。

2017年之前的6次维秘派对，何穗只有一次请了专门的服装设计师设计礼服，其余每一次，穿什么都是临时决定的。

2015年第一次戴上翅膀的那场维秘秀，她请来设计师兰玉帮忙制作派对礼服。兰玉说，何穗当时的要求就是简单，不要太夸张。“其实after party是全球的天使真正PK的舞台，因为在T台上面穿的都是安排好的，这个时候其实还蛮显示自己风格的。”

2016年，何穗参加真人秀《奔跑吧，兄弟》的录制。开场亮相时，她穿着一袭黑裙款款而来。这件衣服也出自兰玉之手。“她这样的身材，如果穿一件像美人鱼一样半透明bling-bling的衣服，气场会很强大。”兰玉说，但那次，何穗还是要求穿低调的衣服出场。

何穗把这归结为父母“挫折教育”的后遗症。小时候，为了不让女儿早恋，爸爸一直在打击她。“他就说你长得不好看，你别照镜子。然后就导致我自卑，极其自卑。”

这对她的影响根深蒂固。直到现在，何穗也不爱自拍，打开手机找了几个角度，总觉得自己丑，就此作罢。等到想发微博的时候，手机里的自拍照还是2个月前的。

在父母的灌输下，何穗曾觉得去KTV是一件极其“不良少女”的事。中学时，她背着父母悄悄去了一次，结果坐在包房里无心唱歌，只顾着忐忑。从KTV出来，何穗感觉偷偷摸摸的，“总觉得自己像做贼一样有羞耻感”。

直到26岁，她才第一次跟着女性朋友去了夜店。进去玩了一圈，她猛然发现，“这儿也没有那么多坏人”。

小时候偶然发作的叛逆心，现在早已经烟消云散。“我现在特别希望回到年轻的时候，可以把这些事都做一做。”但她没有时间。如果偶来得闲，她更愿意宅在家里睡上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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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父母接近“军事化”的管理，长大后，何穗总是希望自己不要太扎眼。

每次在维秘后台，穿着粉色浴袍的各种“大长腿”走来走去，只有何穗本能地躲到角落里。她没办法做到像别人那样“满场跑”，到处合影、自拍。

这个从高中起身高就超过1.7米的女孩，更希望自己是隐形的。

她听腻了所有带“太”字的感叹：“你太高了”“你太瘦了”。为此她总是穿最肥大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上学时，她最喜欢穿校服，因为“所有人都一样”。

直到现在，韩火火每次看到何穗，她大都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阔腿裤、大毛衣、大卫衣，或者内搭外面加一件大衣”。

如今，身处超模圈的中心，事业的压力和所谓“名利”的竞争，让她没办法再隐形。一年一度的维秘秀之前，再怎么低调也总会被卷进“翅膀之争”的猜测中。

何穗不喜欢复杂的东西，她竭尽所能“屏蔽”自己。生活中，她坚决不跟朋友聊与工作有关的任何事情，只在朋友圈里发一些吃吃喝喝的“懒散”生活，这比走维秘、戴翅膀更让她满足。

“她穿衣服喜欢简单，处理事情、跟人交往也喜欢简单。”韩火火说，“何穗是一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

在繁忙的維秘后台，何穗看着身旁那些“天使”，其实也想过去合影。但看着被媒体追击了一天的姑娘们好不容易发一会儿呆，她又不忍心去打扰她们。“脸皮极其薄，做人还是有点过于敏感了。”

那你羡慕天使吗？

“不羡慕，她们太累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回头来看，她对小时候被管束、被打击的日子也心生感恩。正是这些记忆，教会了她分寸与节制。

“从小我爸妈就跟我说，不一定要站在舞台上，你在底下鼓掌也蛮好的。”

来源：火星试验室（微信公众号：sparklelive）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