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光籍贯问题研究述评

2018-02-26 06:02李玉诚
关键词:光州通志揭阳

李玉诚

(信阳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信阳 464000)

目前学界关于陈元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陈元光生平事迹、著述考辨,陈元光治边理政思想,开漳圣王信仰体系的形成、传播及影响,陈元光与闽南文化的关系,陈元光与台海交流,开漳圣王信仰的产业化开发等方面①。具体到陈元光的籍贯问题,近30年来有30余篇专题论文,其中学术争鸣持续不断,但是迄今为止未形成定论。我们拟将史籍中关于陈元光籍贯的记载一一辑录,在此基础上就相关问题展开论述。

一、现存经见史籍中关于陈元光籍贯的记载情况

关于陈元光的事迹,历代正史失载,主要集中在地方史志及相关家谱资料,根据诸说出现的时间先后,主要有5种观点:唐代岭南说最早,此后尚有河东说,明代出现光州说、揭阳说,清代出现弋阳说。详而言之,史籍中的记载大致如下。

周岭南首领陈元光设客。令一袍绔行酒。光怒。令曳出。遂杀之。须臾烂煮以食客。后呈其二手。客惧攫喉而吐。[1]15

北宋初年修《太平广记》全录其文[2]2094,明陶宗仪《说郛》亦全文收录[3]578。此说最早,至少在北宋初年到明代初期,这一观点文献来源一致。

第二,河东说。出自唐人林宝的《元和姓纂》:

【诸郡陈氏】……右鹰扬将军陈元光,河中少尹兼御史中丞陈雄,河东人。[4]348

第三,光州说。就目前史料来看,出自明天顺五年(1461年)《大明一统志》:“陈政墓:在南靖县南新安里,唐诸卫将军陈政领兵戍闽,卒,葬于此。政,光州人,元光父也。”[7]651而到万历元年(1573年)所修的《漳州府志》时便出现了光州固始说:“陈元光,字廷炬,号龙湖,其先河东人,后家于光州之固始,遂为固始人。”[8]67附载的许天正、卢如金等人,则是参照了《许氏家谱》《卢氏家谱》,皆为“河南光州固始人”[8]68。

从该书的《修志引用书目》来看,参考了《大明一统志》《淳祐志》《正德志》[8]17,不知为何加入了“固始说”。而正德《漳州府志》也参考了《淳祐志》,据该书卷十五《科目志·唐进士科》所载:“陈珦:按《淳祐志》谓:珦,唐将军陈元光之后。”[5]827正德《漳州府志》与万历元年所修《漳州府志》对于陈元光的籍贯记载不同,两者都参考了宋《淳祐志》,都涉及了“河东”,以此反推,宋代《漳州府志》中如果记载了陈元光的籍贯,那么似是保留了河东说。另据南宋王象之的《舆地纪胜》记载:“威惠庙:朱翌《威惠庙记》云:陈元光,河东人,家于漳之溪口。”[9]2929《舆地纪胜》成书早于《淳祐志》,因此,在南宋时陈元光的籍贯似乎很有可能被认为是河东。而漳州元代没有修志记载,所以,漳州地方志关于陈元光籍贯的记载出现分歧似乎当在明代。而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漳州府志》卷十二《秩官志三·名宦传·唐》[10]878与万历元年的《漳州府志》对陈元光的记载大致相同。其后明人何乔远《闽书》只是说:“陈元光,字廷炬,固始人。”[11]1012未涉及“光州”,嘉靖《龙溪县志》依然主河东说[6]101,而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张梯修《固始县志》并未提及陈元光。此志当有所本,朱冠《刻固始县志》云:

固始旧有成化间志,近事固缺,索之往事亦未备。壬申之变,止拾数纸于煨烬之余,所谓未备者遗又半矣,于是固始称无志。前令华亭吴侯,尝属乡荐士葛子良毕续修之,未几,吴去而续亦废。[12]5

张梯《修固始县志序》亦云“固始旧遗薛志,嘉靖辛卯,吴令属臣续稿未就”[12]12。并且,述及固始移民入闽事件只是说:

臣曰:固始衣冠南渡,大较有三,按《闽中记》:永嘉之乱,中原士族林、黄、陈、郑四姓先入闽,今闽人皆称固始人,一也。观福清唐尚书右丞林贽、御史中丞陈崇可见。又王潮之乱十八姓入闽,二也。观方、胡、龚、徐、顾、丘、白可见。又靖康南渡衣冠文物荡然一空,三也。观王荆公志王深甫自固始迁侯官、朱文公志黄端明祖膺自固始、邵武张翠屏序本固始人南渡徙闽可见。[12]229

此文中并未涉及陈元光父子入闽事件。就目前史料来看,光州说出自明代,此后陈元光为光州人或光州固始人之说,才渐渐多见于豫、闽方志中。

第四,弋阳说。就目前史料推测似乎是源出于清乾隆《光州志》:“陈元光,字廷炬,弋阳人。”[13]393但是,顺治《光州志》所载却是:“唐陈元光,光州人,字廷炬。”[14]351另外,顺治《光州志》关于陈酆的记载则是:“陈酆,字有芑,旧为光州人,因祖元光戍闽有功,世守漳州,遂为闽人。”[14]352两志前后所载不一,不知何所本。就目前史料所见,弋阳说出自清乾隆年间。

第五,揭阳说。明嘉靖《潮州府志》[15]、嘉靖戴璟《广东通志初稿》[16]皆未载陈元光,嘉靖年间黄佐修《广东通志》:“陈元光,揭阳人,先世家颍川,祖洪,丞义安,因留居焉。”[17]1397而郭棐等人所修万历《广东通志》所载与之略有出入:“唐陈元光,先世家颍川,祖洪,丞义安,因留居为揭阳人。”[18]988但是郭棐的《粤大记》却只是说:“陈元光,揭阳人。父政,以武功著。”[19]399雍正《广东通志》的记载与万历《广东通志》相同[20]1342,阮元《广东通志》所载与黄佐《广东通志》相同[21]130。顺治《潮州府志》载:“陈元光,揭阳人,父政,屡立武功。”[22]218乾隆《潮州府志》载:“陈元光,揭阳人。父政,以武功隶广州扬威府。”[23]608此外揭阳说又见于雍正《揭阳县志》:“唐陈洪,为义安丞,因留居为揭阳龙溪人。子政,以武功复隶广州扬威府,孙元光。”[24]456揭阳说出自明代,清代广东地方志多引此说。

关于陈元光籍贯的记载,元代载籍阙如,无从详考。除去岭南说与河东说,其余皆为明清后晚出之说,并且主要集中于各地方志,自为之说并未注明详细出处。从现存史籍来看,分歧大致始自明天顺五年(1461年)《大明一统志》,而正是在这一年陈氏家族原谱丧失[25]25-26,所以,后来史籍中关于陈元光籍贯的记载,如果是依据此后各陈氏族谱,似乎皆是晚出之说。而正是自明中后期以后,光州固始说、揭阳说大量在闽、粤地方志中出现,入清以后河南地方史志才开始出现光州说。

二、学界关于陈元光籍贯问题的不同认识

陈元光籍贯问题看似是一个小问题,实则是一个关乎“全局”的大问题。对于陈元光籍贯的定位,在学理层面决定了相关衍生问题的“合法性”。而目前学界关于陈元光籍贯问题的研究,在20世纪90年代前后有一个小高峰,大致形成了河东说、光州固始说、光州潢川说、广东揭阳说等几种观点。学者所论各有其理,但是并没有定论,而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于光州固始说与广东揭阳说。

第一,光州固始说。罗香林先生的《唐岭南行军总管陈元光考》为较早的系统研究陈元光的专文,涉及陈元光籍贯问题,取阮元修《广东通志》与新修《福建通志》之说,大致认为陈元光为光州固始人[26],并且指出陈政与陈元光父子二人率众经略闽疆“为带有移民性质之防戍”[26],这种观点认为陈元光为光州固始人,后来迁徙入闽。其后,直到20世纪80年代,王启重申此说,并对陈元光何时、如何入闽做出推断,认为陈元光“随祖母入闽的说法较合情理,因为陈政入闽时他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娃,正是读书学习,领光州乡荐第一的时候”[27]。但是并未详细考证的。而对光州固始说展开详细考证的,则是张耀堂《陈元光籍贯身世考辨及其他》一文。张氏以阮元编修《广东通志》的光州人之说否定《朝野佥载》的岭南土著说,并辅之以顺治、乾隆两朝《光州志》中陈元光传的相关内容,佐证陈元光为光州人。复申陈元光父子入闽“平叛”实则是“一次夹带着迁徙性质的屯垦遣戍”[28]。目前学界对此问题持光州固始说者,在人数上占多数。

第二,广东揭阳说。陈元煦依据《广东通志·陈元光传》,认为陈元光为“广东揭阳人。……元光少年时代,随父领兵入闽”[29]。谢重光则认为,“陈元光先世为河东人,但从祖父一代起即已居于潮州,为广东揭阳人”“陈元光家世武人,本人曾为岭南首领”[30]。谢氏其实是综合了河东说、岭南说与揭阳说,其方法主要是通过对《龙湖集》的证伪,进而依据《朝野佥载》和《元和姓纂》,旁及《白石丁氏古谱》与清修《广东通志》而立论。谢氏之文一出便遭有关学者质疑。张耀堂对于“讳的问题”与“声律、韵律问题”提出质疑[28],皆有反证。而欧潭生与卢美松则有专文与谢重光商榷,针对“所谓‘地名之谬’”“所谓‘名物制度之缪’”“所谓犯讳之缪”提出质疑,一一举出反证[31],并进一步根据唐代漳州人潘存实《陈氏族谱·漳南陈氏世系记》指出,陈元光乃是河南光州固始之世家,且援引谢氏之说:“潘存实其人,谢文中已经考订他是唐末漳州进士,因此,他对漳南陈氏世系的记述应该说是比较可靠的。”[31]针对众多质疑,谢重光迅速做出回应,在《再论<龙湖集>是后人伪托之作》一文中,针对张耀堂与欧潭生等学者的文章逐条辩驳[32],并有专文与欧潭生商榷[33]85-101。同时,在此文刊发之前又推出《<唐岭南行军总管陈元光考>质疑》一文,对罗香林的观点提出质疑,认为“陈元光父子‘久任岭南行军总管’说纯属臆造”“陈元光自河南领众移殖漳潮之说不足置信”[34]。此后陆续有学者对谢氏的观点提出质疑[35],但主要的争论集中于2007年以来10多年间。张海坤《陈元光问题考证》,任崇岳《关于开漳圣王陈元光的几个问题》,陈昌远、陈隆文《陈元光籍贯考辨》,毛阳光《豫闽方志中所见之陈元光籍贯及相关问题再探讨》,李乔《“开漳圣王”陈元光籍贯辨析》,杨海中《“陈元光籍贯潢川说”质疑》等皆主光州固始说。而期间谢重光又通过对族谱的世系加以考证,对光州固始说进一步提出质疑,并对李乔等学者的观点加以批驳[36]。截至目前,光州固始说与广东揭阳说的争论,似乎仍有可能继续下去。因为学者争论的焦点虽是籍贯问题,但主要内容却集中在陈元光相关事迹的真伪及其如何与籍贯匹配方面。

第三,其他说法。肖林通过对固始说、颍川说、河东说、揭阳说加以比较,认为“如果可以说陈元光的籍贯弋阳(光州)是接近史实的话,那么便可以比较明确地说,陈元光的籍贯在豫东南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也是自古南北兵争重地的今日‘潢川县’”[37]。贝闻喜赞同此说,并且认为陈元光为固始人属于附会,“固始县却找不到有关的可靠证据”[38]。隋大业三年(607年)改光州为弋阳郡,治所在光山,唐移治所于潢川,因此,陈昌远、陈隆文认为“把光山县与潢川混为一的说法是主张陈元光为潢川人的主要根据。潢川与光山历史沿革不同,光山从没有在历史上叫过潢川,潢川在历史上也没有叫过光山”[39]193。周贤成认为“陈元光实为河东人,因祖父落籍潮州成为广东揭阳人,陈政在岭南地区民族融合趋势中,成为岭南一首领”[40]。黄超云认为“元光之父陈政为归德将军,其为北狄无疑”[41]。“陈元光家世实出于鲜卑族,与李渊、李世民之出于陇右拓跋达阇,本同一源,只部落有大小强弱不同而已”[41]。“陈政父子原居河东(山西运城古名‘河东’),陈政家世曾助李渊起义,经略河东运城至临汾一带,后来被迁往河南避地光州固始”[41]。陈昌远、陈隆文针对黄超云之说指出:“今运城市在古代根本没有河东之名,而古河东县名是在今山西永济县,所以历史上山西运城古名河东之说可以说是错误的。”[39]187这些说法主要是为了圆融史籍中关于陈元光籍贯的多种记载,通过“祖籍—迁居地—入闽”这一框架,将陈元光的生平事迹与其籍贯形成一贯的叙事链条。

关于陈元光籍贯的诸多说法皆有争议,学者的争鸣已经将相关史料发掘得比较全面,而涉及陈元光诸多问题亦基本都已论及。但是却没有形成定论,问题的症结何在?

三、陈元光籍贯争议的由来及症结所在

陈元光籍贯问题缘何会造成如此多的争议,任崇岳先生认为:“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有三:一是记载歧异,两种说法都见于史籍,需要后人甄别;二是攀附名人,把名人收录在本县本邑,为桑梓增光;三是写作态度不严谨,捕风捉影,以讹传讹。”[39]177这一说法基本涵盖了造成陈元光籍贯分歧的主要原因,但是详究相关史料及研究成果,具体情况则颇为复杂。

第一,史料记载问题。同一史料的记载存在自相矛盾之处,如清乾隆年间所修《钦定大清一统志》,对于陈元光籍贯的记载就存三种说法:

陈元光:字廷炬,光州人,博览经书,总章间从其父政领将卒五十八姓以戍闽。(《钦定大清一统志·光州》)[42]544

名宦唐陈元光:固始人,总章二年随父政领军入闽。(《钦定大清一统志·漳州府》)[42]610

唐陈元光:揭阳人,仪凤中随父征戍闽中。(《钦定大清一统志·潮州府》)[39]141

多说并存未详何义,似是照顾各地方的诉求,但却难以采信。另外,顺治《光州志》载陈元光为光州人,但是同期修成的《固始县志》却未载陈元光事迹,涉及固始人入闽之事则是袭用嘉靖《固始县志》之说[13]144。这就难免生出许多枝节,陈元光固始人之说在固始当地似是“外来”之说。且嘉靖、顺治《固始县志》载王潮、王审知事迹甚详,而据《漳浦县志》所载:

陈元光光州固始人,王审知亦光州固始人。而漳人多祖元光,兴、泉人多祖审知,皆称固始。按,郑樵《家谱后序》云:吾祖出荥阳,过江入闽,皆有源流,孰为光州固始人哉?夫闽人称祖,皆曰自光州固始来,实由王潮兄弟从王绪入闽,审知因其众克定闽中,以桑梓故,独优固始。故闽人至今言民族者本之,以当审知之时重固始也,其实谬滥。[42]216

因此,杨际平指出:“王潮、王审知入闽事件是史书明确记载光州固始人集体迁闽的唯一一例。”“‘今闽人皆称固始人’说的论据只是晚近的族谱与听信晚近族谱的晚近方志”[39]266,273。

第二,历史叙事问题。关于陈元光籍贯的史料记载往往与其事迹相关,如何在籍贯确定的基础上,将相关事迹以一种可信度较高的版本串联起来成为一大难点。因此,围绕着籍贯问题而衍生出大量关于陈元光相关史事的考订。而对相关史事的考订结果,反过来又影响了陈元光籍贯问题的结论。关于陈元光的事迹,正史中并无记载,明清以后晚近的志书、家谱中记载较详,关于陈元光入闽开漳、治漳的史事便出现多个版本,且诸说之间不乏矛盾之处。如何去伪存真,形成完整的叙事链条尤为困难。以固始说为例,就涉及了陈政、陈元光父子是否为固始土著,缘何入闽,何时入闽,由何路线入闽,所率兵丁来源等诸多问题。而每一问题都只能粗线条书写,一旦详究,其中涉及职官制度、史地变迁等问题多与史籍所载不符,疑窦重重。往往因为某一叙事环节的瑕疵,而导致整个叙事链条的断裂,并且生出大量争论。例如关于陈政、陈元光父子所率兵丁来源问题,谢重光认为:“说陈元光家于光州固始,其父及伯父、祖母‘万里提兵’至闽粤之交镇压‘蛮獠’动乱,更是大悖于当时的事势。……唐初实行府兵制度。兵士从农民中征点,但并不脱离农业生产,而是照样授田,兵农结合,寓兵于农。……为了适用府兵兵农合一的特点,唐朝对于局部地区的动乱,总是命出事地区的都督发兵征讨。即使动乱规模稍大,必须调遣他处将帅出征,也是令其征发邻近地区的府兵出战。……当时岭表动乱规模不大,所发之兵不过区区五千。五千之兵从江南五府、岭南六府尽可征集足用,又何须从万里之外关山阻隔的中原发兵远征呢?”[30]34谢氏此论不无道理,而张耀堂结合当时朝中惨烈的政治斗争形势,认为“作为一名将领的陈政,在这样一场极其敏感和残酷的拥武反武激烈斗争中,要想完全规避是不可能的。因此,他的入闽‘平叛’,说得更恰切一些,便是一次夹带着迁徙性质的屯垦遣戍”[28]111。但是,谢重光进一步指出:“在唐代,边防军将领以募兵弥补镇兵之不足,是常见的事,至开元间,且以皇帝诏敕的形式制度化了……由此可见,陈政用以对付‘蛮獠’之兵,共有三种成分:一是旧有的镇戍之兵;二是自潮州来援的陈氏私兵,即晚近陈氏谱中所谓‘其父之兵’;三是在泉潮之交募得之兵。晚近陈氏族谱作者不解唐代边兵与府兵之别,又不察所谓五十八姓中有陈氏原有的私兵与新募得的募兵两种成分,仅据陈氏如同闽中各大姓皆来自光州固始之传闻,附会发挥,编造出陈政先领府兵自光州入闽,继而又请得援兵五十八姓由其二兄及老母率领南下入闽的故事。至于光州有无府兵,光州人能否担任光州府兵将领,及数千人自光州经浙江由仙霞关入闽是否符合唐代制度,是否合于情理,则非他们所能明了,他们也顾不得这许多了。”[32]54-55谢氏将问题扩展到了唐代府兵、边兵、募兵及陈政父子入闽路线等方面。期间争论较多的为府兵问题,随后许宝华、谢建中在考察陈政父子入闽兵源问题时,指出:“《云霄蔡氏族谱》记载祖上随陈元光从固始三角店入闽,《方氏族谱》记载祖上随陈元光从固始方集入闽。固始至今还有这两个地名,三角店是一个小村庄,方集是乡政府所在地。可见戍闽将士的后裔立谱时,对祖籍地认定的认真态度。”[39]127学者的争鸣使得这一问题变得更加复杂,时隔十几年后,李乔再次“从唐初全国形势、军事制度以及固始人口状况来分析陈元光的里籍为光州固始的合理性”[44],认为:“唐朝初年,朝廷的边防重心在西北的吐蕃和东北的百济、高丽,由此我们完全可以断定,当陈政所率府兵遇到阻力,唐廷无法派出增援的府兵时,自然会让陈政在家乡光州固始县征集、差发募兵,前往增援。同时,当时固始的人口众多,又完全能够征集足够的募兵。”[44]对此问题看似已有定论,但是谢重光指出:“光州(包括固始)根本就没有军府,因而根本就不存在自光州固始率府兵南下的问题。”[36]谢氏此论符合史实,因此,对于陈政、陈元光父子所率兵源问题,如果确系“府兵”,那么光州固始说似乎已经难以成立;如果“府兵”仅是后来笔录者对于唐代军事情形一种浅显浮泛的称呼,那么这一问题还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

四、结语

陈元光籍贯问题其实并不复杂,诸说皆有理据,学者的分歧实则很难从目前经见史料层面加以解决。对于这一问题的争论,实际上主要是针对陈元光生平事迹的历史叙说问题,即如何在当代通过现存诸多有问题的史料,以最小的“矛盾”“错误”或者“误差”,反向构筑陈元光一生的业绩。而关于陈元光的史料的生成,愈是晚近愈加丰富,存在的问题也随之递增。学者的考证实际上反向解构了历代史料关于陈元光事迹的叙说,因此,要想通过对陈元光相关事迹的考证,反向认定陈元光的籍贯所在,不仅难度很大,而且大部分的考证实际上都是在否定他说而力主一说,这就造成了陈元光事迹与籍贯出现多元化错位。同时,我们也应当注意到在论证方法上,对其他说法的否定,并不能必然保证某一种观点的正确性。如主张河东说,在论证上否定了光州说、揭阳说、岭南说,并不足以“反证”河东说就是正确的。因为诸说并存皆有理据,亦皆有问题,对某一种观点的“证伪”并不能保证其他观点之“真”。也就是说关于陈元光籍贯问题诸说的“真伪”问题,并非“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关系,如要形成定论似乎只能进一步发掘更为可靠的史料或者在相关考古发现方面有所突破。

注释:

①相关研究成果的评介详见:一鸣:《首届“陈元光与漳州开发”国际学术讨论会述要》,《四川社联通讯》,1991年第1期;汤漳平:《陈元光研究的回顾与展望》,《闽台文化交流》,2006年第1期;李志坚:《近三十年来固始寻根研究综述》,《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梁丹:《开漳圣王文化研究综述》,《漳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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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欧潭生,卢美松.《龙湖集》真伪与陈元光祖籍——与谢重光同志商榷[J].福建论坛(文史哲版),1991(1):72-77.

[32] 谢重光.再论《龙湖集》是后人伪托之作[J].福建论坛(文史哲版),1991(4):5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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