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元杂剧《陈州粜米》的当代搬演及思考

2018-02-24 05:07胡丁丹
大观 2018年12期
关键词:元杂剧豫剧

胡丁丹

摘 要:杂剧是元代最具代表性的文学体裁,其中有不少故事是在历史事件的基础上改编而传承至今的。元杂剧《包待制陈州粜米》(简称《陈州粜米》)就以杂剧的文学形式延展了包拯为陈州百姓请旨放粮的故事。自此,“包公陈州放粮”的故事在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演绎,而豫剧电影《下陈州》则是现当代对这个故事新的解构。

关键词:元杂剧;《陈州粜米》;豫剧;《下陈州》

公元1044年,陈州因为天气突变而粮食绝收,导致灾荒,但当地官员仍然以“折变”剥削百姓。包拯听闻此事,就以《请免陈州添折见钱疏》一折上书皇帝,反对京西路转运使以“折变”剥削百姓,并请求朝廷给予赈灾钱粮。后皇帝依折降旨,拨粮赈济百姓,救陈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陈州百姓为此感谢包拯,而将此事传唱至今。

一、元杂剧《陈州粜米》

元代,有无名氏所作的杂剧《包待制陈州粜米》,简名《陈州粜米》,讲述了包拯下陈州放粮的经过。“今有陈州官员申上文书来,说陈州亢旱三年,六料不收,黎民苦楚,几至相食。”因此,天章阁大学士范仲淹召集韩魏公、吕夷简和刘衙内共同商议,“差两员清廉的官,直至陈州开仓粜米,钦定五两白银一石细米。”公卿中出身于权豪势要之家的刘衙内举荐了他的儿子刘得中以及女婿杨金吾二人作粮官,并有“敕赐紫金锤,打死勿论”。而刘、杨二人到了陈州,却是将“本是五两银子一石,改做十两银子一石;斗里插上泥土糠秕,则还他个数儿;斗是八升小斗,秤是加三大秤。”因此,与前来买米的张撇古起了争执,张撇古大骂刘、杨二人,后被二人那紫金锤打死。自此,张撇古之子张仁上京师开封府状告刘、杨二人,为此,开封府尹包拯微服私访到陈州,恰巧遇见了服侍刘、杨二人的妓女王粉莲,包拯为其牵驴混进陈州城,并到了王家,看到刘、杨二人正喝酒吃肉,还将御赐紫金锤抵当给了王粉莲。后又查出刘、杨二人的确克扣赈灾钱粮并打死了张撇古,包拯默许张仁用紫金锤打死刘、杨二人,并扣押了张仁,而后借用刘衙内为其儿子和女婿求得“赦活不赦死”的圣旨赦免了张仁,为陈州百姓除去了恶贼。该剧刻画了包拯清廉、机智以及刚正不阿的性格,而第三折中描述了包拯微服私访一段,显现了包拯幽默风趣、平易近人的品格,是元代包公戏的代表作。

二、豫剧电影《下陈州》

于当代,根据元杂剧《陈州粜米》改编而成的豫剧电影《下陈州》,是豫剧的传统代表剧目。电影所讲,陈州因“三年雨未落”而“遭荒旱,五谷不收”,甚至“草根树皮全吃完”。四国舅曹虎及其妹夫杨豹赴陈州赈灾,却使陈州更加民不聊生,王丞相、范尚书、曹太师和包拯等人商议举一人去陈州查赈。在商讨过程中,遇陈州灾民张桂英前来状告曹虎及杨豹,诉其二人恶行,终包拯被派去陈州,并赐予尚方宝剑和三刀御铡。曹太师因害怕包拯对其儿子曹虎和女婿杨豹不留情面,与其女儿西宫娘娘商议,在包拯下陈州时,借用东宫銮驾拦住包拯,后被包拯识破非正宫娘娘而冲撞銮驾,直奔陈州。包拯乔装易服成一个算命先生到陈州,却遭守城门小卒阻拦,又遇张桂英表哥听其述说张桂英被曹、杨二人关押之事,后王朝、马汉持尚方宝剑到来强令打开城门。进城后,包拯拿下曹虎、杨豹二人,并让张桂英等人与其二人对簿公堂,取陈州当地的州官和称钱粮的二斗之证词,证曹、杨二人之罪行。随之,张龙、赵虎抬上铜铡欲铡二人,此时,曹太师携“活者赦免,而死过不究”的圣旨到陈州,包拯先铡二人后接旨,最终,除去陈州祸害,并开仓放粮。

三、豫剧电影《下陈州》对元杂剧《陈州粜米》的改编

从元杂剧到豫剧电影,整个情节大趋势是沿用了元杂剧《陈州粜米》的情节,都是围绕灾民告状、陈州查赈、斩杀粮官,最终开仓放粮这个线索展开的。但是在具体情节的处理上做了一些删改,以及除包拯以外的人物做了很多的变动。具体改编如下:

其一,举荐之人的改变。元杂剧楔子中是韩魏公、范学士、吕夷简和刘衙内四人共同商议举荐粮官赴陈州赈灾以及后下陈州查赈,而豫剧电影中是王丞相、范尚书和曹太师三人共同商议举荐一人下陈州查赈。

其二,受害人以及粮官的变化。元杂剧第二折中小撇古张仁向包拯状告粮官刘得中和杨金吾二人打死其父张撇古,而豫剧电影中是灾民张桂英状告去陈州赈灾的四国舅曹虎和杨豹二人打死其父张老汉。曹虎是位高权重的曹太师的四儿子,其姐姐是受宠的西宫娘娘,其权势地位比之刘、杨二人更高,因此在陈州克扣赈灾钱粮、剥削百姓,以致打死张老汉的行为更加肆无忌惮,再将告状之人由男子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并在电影中增加了张老汉与张桂英父女生别离的情节——因为陈州灾荒,张老汉让桂英出逃避荒,而桂英放心不下父亲就决定留下来,二人难舍难分的父女情演绎得淋漓尽致。此番情景与曹、杨二人的冷血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样,此二人的种种恶行更能激起人们的愤恨,而张桂英的遭遇更契合人们天然的怜悯之心。罪行施加者身份的提高以及罪行承受者的相对弱势就为之后包拯的判案增加了一定的难度。豫剧电影对此情节和人物的改编,一是建立在该故事经过明清时代发展的基础上,二是这个时代对罪恶保护的一种控诉。由于很多时候处于社会底层的受害者无法在现实生活中获得公平的结果,或者是更倾向于对弱者的同情而增加了对暴行施加者的痛恨,就在艺术方式的呈现上对双方的形象加以深化。

其三,豫剧电影中增加了包拯“打銮驾”这一情节,西宫娘娘为阻止包拯下陈州,就借来銮驾挡住包拯。包拯在銮驾前陈述其去陈州的理由,字字铿锵,有理有据,毫不怯弱。面对曹妃的威逼利诱,更是说出“我本是执法开封卿”,坚持自己为法律护航而不屈身于皇权贵胄之下。面对曹妃执意不让路的行为,直呼“王朝马汉给我冲路径”,直斥曹妃“西宫下院行不正,混乱朝仪你充正宫”,并直说“你假借名号充正宫,论国法就该处斩刑。”包拯是从法的角度来据理力争,将气势汹汹的曹妃说得哑口无言、无可奈何,显然是一个法律的护卫士。

其四,揭露犯罪的经过以及斩杀犯罪者的手法有所变动。元杂剧中,包拯只身乔装进陈州城,扮作妓女王粉莲的马夫,在接官亭被绑在槐树上都是为了更好地在私底下探查到刘、杨二人的恶行,以便将他们正法。这一情节具有很强的戏剧性,刘、杨二人为防止包拯进城而设置关卡,却不曾想将自己的暴行施加在包拯身上,并当面说出了自己的恶劣行迹,而最终跟包拯对簿公堂时就无言争辩,最终被小撇古张仁用紫金锤打死。豫剧电影中,包拯是喬装成一个算命先生进陈州,同样是被阻拦在城外,进城的方式却是王朝拿着尚方宝剑来强行打开的城门,这样就将包拯隐蔽的调查方式转向了明查。而使曹、杨二人伏法的是通过受害人张桂英及其表哥的陈述,州官和斗子的证词,以及曹虎当堂拿出紫金锤欲打死州官的行为来证实曹、杨二人确实犯了法,就将二人铡于钢铡之下。这样的改动,可以看到包公在惩治罪犯的方式上的差别。元杂剧中是让苦主以牙还牙地进行报复,并借用刘衙内求得的圣旨赦免了张仁,而电影中是以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为威慑,御铡为刑具铡了罪犯。这样的方式相较之于元杂剧中的方式更加明朗化,是遵照了法律并且通过最高执法者的同意而进行的,并非有私心的报复。将包拯的个人形象塑造得更加铁面无私,他不只是为民请命、为百姓伸冤的清官,更是维护法律的严官。

其五,圣旨出现的时间不同。元杂剧中包拯让张仁打死刘得中之后,刘衙内才将“赦活不赦死”的圣旨拿到陈州官衙,此时也无力回天,而电影中是在包拯正当处死曹、杨二人之时,曹太师就拿着圣旨来到,此时包拯知道是曹太师为救二人才来,便未出门迎接圣旨而是抓紧时间先铡二人,再出门迎接圣旨,使得曹太师回天乏术。这样一个小细节的变动就让包拯的形象更加高大。曹太师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女儿又是受宠的西宫娘娘,在朝野上下可以说是一手遮天,而包拯在面对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人时,临危不乱,毫不留情,足以见得其严正执法、公正为民的清官形象。

四、豫剧电影《下陈州》的现当代意义

元杂剧中的包公是为民伸冤、不畏强权的正直清官,而豫剧电影中不仅强化了其不畏强权的形象,更表现一个体恤百姓、为法律护航的严官形象。电影中张桂英去到包拯处告状,临走时,包拯将自己的私银十两给予桂英,让其回到陈州等候。这样的一个小细节刻画了包拯不仅是在大事上为民请命,更是在小事上体恤百姓的有人情味的好官。而包拯对曹妃的义正言辞,对曹虎、杨豹的处理方式,更多的是从法律的角度出发,足见这个故事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被赋予了一些新的意义,不再拘泥于原来的故事情节和含义。现代社会对法律的坚守和尊重法律的精神得到了普及和一定的强化,这样的意识形态会在艺术表现中体现出来。因此,豫剧电影《下陈州》里的包公形象相比元杂剧《陈州粜米》中的包公形象就有了新的时代意义。故事在发展的过程中,包公甚至被神化,而舞台形象也变得脸谱化,但其内核所展现的都是对正义的信念。

参考文献:

[1]臧晋叔.元曲选[M].北京:中华书局,1958.

[2]李春祥.《陈州粜米》与河南淮阳流传的包公放粮故事[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1(1).

作者单位:

重庆工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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