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飘》中的女性主义思想

2018-02-24 00:52杨苗苗
新乡学院学报 2018年11期
关键词:郝思嘉玛格丽特米歇尔

杨苗苗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所谓女性主义意识,是指女性开始对传统男性的权力和地位提出质疑,逐渐关注自己的权利和地位,重视自己的生命体验。女性主义理论派别众多,它们各持一说。虽然它们的观点有所不同,但这些流派却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即对男权主义文化进行批判,争取女性在世界范围内受到平等对待。

欧洲早期,稍有些聪慧的女子都被当作“异类”;古代中国,更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等主张。女性一直被视为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她们没有独立的见解和想法,从属于男人。但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女性主义在理论方面也取得了突破,一些早期的女性主义文学作品对女性解放有着明显的促进作用。

西蒙娜·波伏娃在她的著作《第二性》中明确指出,女性在男权社会里不是独立的个体,女性是其他任何,却唯独不是自己。另外,她写道,造成这种非独立的状态的罪恶者是男性,是男性限制了女性,是男性不让女性发表自由言论,是男性阻碍女性成为自己。凯特·米勒特在《性政治》中提出男人对女人有天生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是美国旧南方社会中的罪恶,应该彻底摧毁这种罪恶。亚·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屋子》里从历史视角对女性进行了深入分析,认为女性应该与男性有同等的待遇,冲破传统虚幻的想象需要一场社会或政治革命而非仅仅从文化方面做出努力。这些早期女性主义理论家的思想对后来女性主义意识的发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一、《飘》中的女性主义概述

19世纪末,女权主义运动在美国如火如荼地展开。受这次运动的影响,很多女性开始想拥有更多的权利、更多的自由,比如恋爱自由、经济独立等。但那时在美国种植园经济条件下,男权主义思想仍然很强盛。玛格丽特·米歇尔出生在男权主义统治下的美国旧南方,她一出生就目睹着男性的霸道、专制,看到身边的女性一个个受到男权主义思想的毒害。1936年,她发表了以美国内战为背景的反映旧南方社会状况的小说——《飘》。这部小说揭示了美国南方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同时以塔拉庄园的小姐郝思嘉的生活经历和转变展开,描写了几位年轻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和郝思嘉的人生经历。作为第一主人公的郝思嘉努力追求平等、自由的人生,向古老的传统伦理规范发出挑战。同时,郝思嘉的行为和思维也是存在矛盾的,在她身上,美与丑共存,善与恶交融,她的某些思想是属于旧时代的,然而她大胆追求幸福、不顾别人的议论、富有生气的性格是新时代女性所具有的特征。她倔强的性格促使她步入那个欣欣向荣的阶层。她是一位积极向上追求独立自由的“新女性”,是一位不畏男权、努力争取女性权利的勇敢者[1]。

在争取女性自由、摆脱旧规范束缚的阵营里,郝思嘉并不形单影只,同她一样,媚兰也是南部男性主导下社会的反叛者,女性主义意识觉醒的先锋。不同的是,郝思嘉的反抗更加决绝和彻底,她公然做出背离社会规范的行为,成为一位公然反叛旧社会规范的新女性。媚兰相对温和,不如郝思嘉那样决绝,她外柔内刚,坚持自己的想法,用一种相对温和的做法来挑战旧南方不合理的社会规范,并且得到了社会的赞许。她的女性主义意识表现得隐匿含蓄,用中国的古话说,媚兰走的是“中庸之道”,但仍然是一位具有非凡魅力的女性主义先行者。

郝思嘉和媚兰是旧南方男权统治社会的反叛者,她们大胆追求幸福、迎难而上的精神品格是充满魅力的,不管现实多么不堪,她们骄傲地活着。以郝思嘉、媚兰为依托,玛格丽特·米歇尔充分勾勒了她心中的两性平等图景。

二、《飘》中重要女性人物女性意识的体现

《飘》被评为女性主义作品的佳作,玛格丽特·米歇尔用女人独特的视角和别致的笔触,塑造出复杂的“新时代”女性形象。下面具体分析《飘》中郝思嘉及媚兰身上体现的女性觉醒意识,从而深剖玛格丽特·米歇尔女性意识觉醒的因素。

(一)郝思嘉身上体现的女性意识

在男权统治的时代里,社会似乎有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女性必须是“贤惠”型的,她们没有主见和独立的思维,对男性的决定要绝对顺从和盲从。在这种社会背景下,郝思嘉应该成为一个符合传统伦理规范的“淑女”。嬷嬷经常告诉她,你只要看见某人吃东西像小雀那样斯斯文文的,就能断定她是上等人[2]56。 然而,郝思嘉对这些礼教置之不理,她讨厌这繁琐的社会规范,她的很多行为都偏离了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规范。郝思嘉的父亲深知女儿的性格,了解女儿对于上流淑女应该有的“小胃口”嗤之以鼻。她的作为一次又一次和旧南方文化规范相背离。她说:“总有一天,我要做所有我想做的事,说我想要说的话,就算别人不喜欢,我也不会在乎的。”[2]95她也确实这样做了,这在她追求爱情、金钱、事业的经历中都有所体现。美国内战让郝思嘉失去了丈夫查尔斯,成为一个寡妇。按照那时的礼教,郝思嘉只应该心若死水般地在家待着,更别提出门参加活动了。可那时的郝思嘉才17岁,她的性格也决定了她不会遵守这样的社会规约。在一次大型义卖会上,她不顾别人的冷眼和议论,毅然加入了跳舞的队列。这与当时男权统治下的社会格格不入,但却顺应了20世纪世界的大潮流。一时间,郝思嘉的形象成为反抗男权、努力争取女性权利的典范,激励了女性的觉醒和争取独立。

郝思嘉是一个旧南方社会规范的反叛者,她特立独行,自己支配自己的感情,婚姻由自己做主。她狂热地追求着心上人。她爱慕英俊而气质高雅的阿希礼,对阿希礼表明心意遭到拒绝时,她随即打了阿希礼一巴掌。她本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男人不爱自己,更别提心爱的男人爱上别的女人了。在阿希礼选择善良温柔的表妹后,郝思嘉更是用激烈的行动报复他,闪电般地和查尔斯结了婚,体现了郝思嘉敢爱敢恨的个性。郝思嘉站到了“南方淑女”的对立面。之后,为了维护庄园,郝思嘉不顾非议,嫁给了弗兰克;又因为金钱,郝思嘉同瑞特结为夫妻。瑞特一直深爱着郝思嘉,被她的勇气和美丽气质吸引,但郝思嘉只是被瑞特的财富和风度吸引,与他在心灵上毫不相通,所以她总是对瑞特不屑一顾。郝思嘉的感情生活无疑是不幸的,她似乎在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最终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总要破碎。在那个时代,爱情的主动角色应该是男性,但郝思嘉却扮演了主动角色,热烈追寻幸福,并且执着于自己的感情。郝思嘉从未动摇过爱阿希礼:无论阿希礼年轻时英俊倜傥,还是战争回来后颓废懦弱,郝思嘉都从未停止过爱他。这是新女性的显著性格。她一直盼望阿希礼能与媚兰分开,然后与自己长相厮守。她爱阿希礼爱到盲目,她用各种手段制造和阿希礼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在媚兰生命之末,她一下领悟到自己对阿希礼的感情并非自己想象那样真挚、纯粹,自己一直把阿希礼当做精神寄托,发现一直深爱自己的而且彼此相通的人并非阿希礼而是瑞特,于是她又去追寻瑞特。郝思嘉对爱情的执着彰显了她的女性主义思想。

亚特兰大经过战争的摧残,昔日繁荣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庄园留下的是断壁残垣,郝思嘉的母亲因病去世,父亲痴呆发狂,曾经活泼健康的妹妹如今也病魔缠身,还有柔弱的媚兰和她的孩子需要照顾,这一切都压在了郝思嘉身上。世事的变化,使郝思嘉不再是那个万人宠的贵族小姐,重建庄园、家庭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身体单薄的郝思嘉身上。为了避免让一家人挨饿,那段日子里,她日夜在田间耕作。为了争得一些劳动果实,她杀害士兵,抢走了士兵的金钱。艰苦生活一点点磨砺着她,让她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俗人。甚至为了得到300元税款,她让塔拉庄园继续存在。她嫁给了妹妹的未婚夫,结婚后,为了取得更多的利润,她不管来自各方的谴责,雇佣犯人为庄园劳作。她日夜忙碌着工厂,用尽一切手段出售自己的木材,哪怕遭到非议和嘲笑,她也要坚持下去。她独自赶着马车去城里做生意,和同行男性竞争,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竞争对手。经过这一系列奋斗,郝思嘉自身得到了转变,家庭也得到了转变,唯一不曾变的是郝思嘉身上惊人的自信心和勇气。正是怀着这份自信心,不断折腾,她的事业才得到了发展,经济也开始独立起来。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整个家族兴旺起来,这使她获得了人格的独立,自信心更加坚不可摧。

(二)媚兰身上体现的女性意识

媚兰对旧南方男权社会规范的反抗和斗争是温和的,不如郝思嘉那样激进。同郝思嘉一样,媚兰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农场主家,从小接受传统思想教育。媚兰得到守旧派的称赞,她是男权社会培养出的一个成功淑女形象,很少做出超越本分的事情。然而,这些并没有彻底抹去她心中的女权主义思想。

媚兰对传统的反叛直接体现在她对自己的观点的表达上。她曾告诉阿希礼,她应该不会认同阿希礼对萨克雷作品的见解。在旧南方社会里,女人对男人应该言听计从,并且要对男性表现得崇拜。总之,在那个时代里,男人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然而,媚兰不曾被这些礼教所制约,更没有盲目遵循它,其中对于丈夫阿希礼关于萨克雷见解的驳斥便是她内心女性主义意识的反映。当郝思嘉因为在义卖舞会上同瑞特共舞被责难时,媚兰不仅没有按照旧习要求也去指责郝思嘉,反而同郝思嘉站在了同一条战线[3]。看似柔弱的媚兰坚定地站在郝思嘉的立场上,公然声讨当时社会狭隘的男权主义思想,这凸显出媚兰越来越明确的女性主义意识。

媚兰人格健全,行为大方合乎规范,她的作为得到了那个时代的认可。“温柔”“贤惠”成为她的标签。可是这些标签不能磨灭媚兰身上的女性主义意识。特别是对于“北方佬”这个问题,媚兰就固执地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她甚至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观点,而且还宣称,就算别人有反对意见,她也不会理会。她会清除坟墓上的杂草,并且给死者送鲜花。这件事充分说明了女性主义在媚兰身上的觉醒,她看似娇弱,内心却无比地坚强。她会尊重别人,但不会盲目。她勇于表达自己,同时又不失分寸,不过激烈,所以,媚兰还在当时得到了守旧派代表们的赞许。媚兰不仅是社会上的重要力量,还是家庭的核心支柱。媚兰的去世让阿希礼对整个人生绝望,他变得消沉颓唐。在旧南方的传统规范里,男性不仅要扛起家庭生活的重担,更是社会的决定力量。可是媚兰,这个外表极其娇弱的“淑女”,却扮演了社会的重要力量和家庭核心人物双重角色。媚兰对旧南方男权主义的反叛不像郝思嘉那般轰轰烈烈,但她也是一位魅力非凡的女性主义者,一位较为温和的旧社会规范的反叛者。

三、玛格丽特·米歇尔女性意识觉醒的成因

通常,作者的思想、情怀都自觉或不自觉地透过语言投射到其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上来,依托人物形象向外界传达出作者的思想感情。同样,玛格丽特的女性主义意识通过她对郝思嘉形象的刻画得到充分的展现。郝思嘉从一个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到一个新时代女性的转变,反映了玛格丽特女性意识觉醒的过程。玛格丽特·米歇尔的女性意识的觉醒成因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女性的觉醒和废奴运动的推动

美国内战爆发之前,南方还处在农业种植园时期,北方的商业思想文化还没有波及影响南方的种植园文化,这时的南方地域风情浓厚,有很多体现风俗民情的大型活动,比如义卖会、葬礼等。在这里,女性的“小女人”思想根深蒂固,骑士精神仍在风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女性大都是从属于男人的,她们牢牢守着男人生活,完全没有主见和思想。她们受到这个社会的压制,事事都要依靠男性,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没有自由,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在这个男性当权的时代里,男性甚至不想让女性表现聪慧和独立,聪慧的女性会被扣上“巫女”的名号。在旧南方社会,女性是男性的附庸的观念深入人心,男性也深刻认同并且享受这一思想观念带来的权力,他们对有独立见解和智慧的女性严厉排挤,在内战前的旧南方社会丝毫不给女性一点机会。

美国19世纪30年代兴起了浩浩荡荡的废奴运动,一些女性也纷纷加入这场战斗,她们和男人一样行动勇猛,不惧生死。但是她们的这些做法,在当时的男性看来是可笑的,男性并没有因此多重视她们,于是,这些妇女自发组织了 “全国妇女反奴隶制联合会”,想通过这些得到关注和重视。即便这样,她们的作为想要获得男性的声援和赞美也是十分艰难的。19世纪中叶,伊丽莎白·斯坦顿以运动主义者的身份参与了废奴运动,当时男性代表决绝地驳回了给予她代表者身份的提议。这一行为让那时的女性更加愤慨,她们更加领悟以前女性所遭到的各种压迫,更加坚定了她们团结起来和男性主义抗争的决心。

(二)女权运动对美国旧南方文化的冲击

18世纪启蒙主义思想在法国迅速传播,启蒙主义者提出一系列平等宣言。奥林匹·D.古日更是率先发声,为两性拥有平等的权利做出努力,还发表了《女权宣言》。《女权宣言》要求男女平等,男女都要有社会主体意识,共同促进社会和时代进步。19世纪中期,女权运动的重心由原来的欧洲转变到了美国,同时由于美国女性解放运动的如火如荼,美国的社会经济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19世纪美国迎来了女性解放运动的第一次高潮,这次抗议性活动旨在让女性在经济等方面获得同男人一样的权益。新兴阶级中的妇女开始争取男女平等权利。但是这些已鼓足干劲的女性很快意识到,所谓的“自由、平等、人权、博爱”只是属于男人的特权,与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玛格丽特·米歇尔指出旧南方社会的种种不合理的规范禁锢了女性的进步,这些不合理的规范必须通过正当手段彻底改变。

废奴运动和女性主义运动对美国南方文化传统起了很大的冲击作用,这些对玛格丽特自身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她在女性主义活动热潮期间成长、长大成人后,在时代前沿新闻处工作,这些经历在她的写作中留下了痕迹。此外,玛格丽特·米歇尔生长在中产阶级家庭,自小接受到良好的教育。父亲曾担任亚特兰大学生会主席,母亲是运动的代表人物,一直在争取女性权利和各项权益上做出努力。还有,玛格丽特·米歇尔的祖母安妮斯蒂芬“常去见市长和市议会,用一些精挑细选的言语谴责男性的游手好闲与浪费时间,使那些大人物张口结舌无言以对”[4]。祖母经常带着她去参加一些关于女性的议会。玛格丽特·米歇尔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受到耳濡目染,这使得她日后能够写出大放异彩的作品——《飘》。

四、结语

对于小说作者玛格丽特·米歇尔来说,郝思嘉是她自身的一个缩影,是她与旧时代抗争、争取解放和自由精神诉求下创造出来的女性形象。玛格丽特女性主义思想的觉醒,促使她在旧南方规范下特立独行。因此,在作家独特个性下孕育而出的郝思嘉,必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南方女性形象,她是女权主义精神世界的一面旗帜,她将崭新的女性世界铺展在人们面前,将女性主义根植于时代洪流之中,为女性自我觉醒运动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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