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局限里寻找辽阔:陈毓小小说的现代意识

2018-02-22 00:03
西部学刊 2018年12期
关键词:白马花瓶爱情

程 华

一种文体的成熟,除了文体本身的特征是其发展的内在动力之外,时代和受众的需求也从客观方面刺激文体的发展。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和掌上速读时代的来临,为小小说提供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同时也给小小说创作者提出了更严格的创作要求。小小说作为独立文体,“自成一体,别是一功,如斗方、册页和扇面儿”。[1]作为轻型文体形式,小小说是“人类精神需求多样化的具体反映”。[2]小小说能否借助精炼的笔墨,提供以小见大、精妙幽微的叙事旨趣?如何在篇幅的限制中传达幽微深刻的思想主题?这取决于小小说写作者的思维观念以及运用现代观念架构小说的能力。

小小说有篇幅的限制,但是对于具有现代意识和自由思想的作家,其在限制中反而能开拓出辽阔的人性天地。贾平凹认为,“现代意识就是人类意识,以人为本,考虑和解决人所面临的困境”。[3]强化作者的现代意识,也就是强调作者要转变固有的思维观念和模式,进行文学上的创造和突破。从文学思潮的发展来看,“现代意识主要指的是以现代主义的文化思潮和文艺创作为核心的思想和文学意识。”[4]对人的意识世界的关注是现代主义文学所倡导的,现代主义通过“对内部世界的探索来认识和表现外部世界”[5]。至于如何用现代意识指导文学写作,宋建华认为,“现代意识在文学方面的直接体现,则是突破了单一的社会批判模式,进而走入人类灵魂的深处,从人性复杂多样性的角度,去重新审视人类社会行为的动因。”[6]作为一种更为开放,能拓展人的意识边界的思维视野,“用现代意识提升文学的审美境界”,[7]开拓小小说的文学叙事空间,彰显小小说文体在信息技术时代的魅力,成为众多作家的迫切需求。

在小小说创作领域,陈毓是一个富有标识度的作家。她从1997年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出版文集13本,发表各类作品百万字,其在文学创作中具有可贵的现代意识和鲜明的文学个性。她的独创性主要表现在她对现代人精神世界的体验以及透过人物的意识世界反映现实的发展和变化,作品富有鲜明的现代主义色彩。独立张扬的个性意识和女性意识在早期作品里表现强烈;随着创作的成熟,她逐渐突破女性视角,对人生和时代有了更幽微深刻的体验;她的部分作品摆脱个性和自我的束缚,记录大时代下普通人的现实生活,具有可贵的对现代文明的反思意识。陈毓通过她神奇的文学构思,在作品里展现出一个自我世界不断丰盈扩大的精神世界,也是现代意识充盈其中的文学世界。

一、自我意识的张扬

陈毓在小小说创作伊始就表现出鲜明的现代意识。她不注重去写外在现实的变化,注重呈现人物的内心世界,一个人的内心生活、内心世界就是他最本质、最重要的现实,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关注,也是现代主义区别于现实主义的地方之一。陈毓的早期作品绕不过爱情这一话题。爱情是生命本性的体现,在爱情故事中,不容易隐藏作者的情感态度,作品人物对爱情的态度,也是作者自我意识的张扬。作为女性作者,陈毓通过对爱情的想象和书写,来表达她意识中理想的爱情和现实之间的巨大隔阂,作品中女主人公身上具有强烈的冲决阻碍、寻找理想爱情的精神和情感。《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以“梦”为小说的结构,梦里是主人公盖青意识世界的呈现,梦外是现实世界。盖青梦中穿越到秦朝,偶遇秦王嬴政,并为其献身,梦中的盖青渴望着两厢情愿、英雄美人的爱情理想,盖青意识世界里的以死殉志,是主人公潜意识中对理想爱情的渴望。在《名角》中,痴迷于戏的小艺因演《霸王别姬》而回不到生活里,在戏里演霸王的演员在演戏中跳楼时,小艺也跳楼身亡。小艺的纵身一跳,是现实爱情得不到满足的极端表现。《好大雪》中的扈三娘美艳逼人,活在满是粗汉子的梁山泊里,甚至嫁给她的手下败将,这是扈三娘的现实生活,但在扈三娘的内心深处,有她对爱情的憧憬,她与林冲的相遇,就是爱的火花的撞击,她对现实的忍耐,是因有爱情的鼓舞,她等待和林冲一起战死,那是她的节日,也是她唯美爱情的实现。小说最后以大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来烘托他们悲怆而美好的爱情。在这三篇作品中,不论是盖青梦中穿越、小艺痴迷于戏,还是扈三娘与林冲在爱情世界里的煎熬,都放大了人物对爱情的感受和想象,也都有关乎死亡的想象。用死的方式来祭奠理想的爱情,无论如何都是极端尖锐的生命态度,是敏感的女性对自己精神世界的保护,虽然方式有些残酷,但恰表现出精神追求的纯粹性,而这种追求具有超越自我个性的因素,给读者带来极强烈的情感体验。

陈毓这类张扬精神世界的作品,在《白马》中达到一个高度。《白马》在文学手法上融诗意抒情、散文化的叙事以及富有哲思的人生经验于一体,是小小说中的精品。其透过驯马师对白马的爱情,不仅将作者自我的精神世界推至极致,而且文字和情感超越想象的情爱之上,有一种普遍的人类意识鼓荡其中。小说在结构上叙写了驯马师对白马的情感发展。驯马师与白马初次相见:“只一眼,爱已无药可救”,[8]包含着冥冥之中终会相遇的人生体验。驯马师与白马的二次相见,“他控制不住战栗,还是靠近了马”“他失魂落魄”,[8]这是驯马师对马的强烈情感的表达。驯马师与白马第三次相见,他丢掉鞭子、套绳和马嚼子,这就是爱情的直接体现。小说接下来叙述了其他驯马人对白马的血淋淋的规训与征服,白马最终成为驯马人的盘中餐。驯马人之于马,是主宰与被主宰的意识表达,人都有主宰他人的野心,但却没有想到他人也有不被主宰的自由。白马是不容易被规训的,这正是白马在其他众多驯马师那里丢掉性命的原因,也是我这个驯马师爱上白马的原因,冲突性的情节背后包含着悲剧性的人生体验,也彰显着作者对爱情、对生命的思考。“当夜晚的虫鸣被睡神宽大的袖笼收没,寂静的草原,只有他的马头琴醒着,如泣如诉”。[8]驯马人和白马的爱情,超越了一般的爱情,白马矫健的身姿和不屈的精神,以及生命的自由和尊严,都在这富有意味的马头琴里,也都在这充满诗性审美的文章里。通过对两性情爱世界的想象和书写,张扬自我的感情世界,是陈毓小说鲜明的主题,也为读者提供了非常宝贵的精神图景,这是一个充满活力、有自己执着追求的精神与人格的呈现。

二、幽微辽阔的生命体验

现代主义小说的开拓者伍尔芙说:“生活并非一组匀称排列着的轻便马车的车灯,生活是一圈明亮的光晕,……表现这种变幻的、未知的和未加界定的精神状态,无论它可能呈现出怎样的违情悖理或者错综复杂,并且尽可能地少掺杂异物与外部杂质,难道不正是小说家的任务吗?”[9]在伍尔芙看来,作者自由地书写人物的意识世界比运用技巧编织情节更接近生活的真实;作家书写对生活的细微感受比记叙外部事件更能抵达人性的深处。当然,伍尔芙对现代小说的认识也是因为英国工业化的快速发展导致的,传统和现代价值观念的冲突,导致现代人精神世界的“荒漠化”,书写现代人精神的异化,是现代主义小说的主要表现。陈毓从小城镇走出,多年来主要从事电视编导和记者工作,生活的经历和体验使她有更多机会接触现代人的生活和感情。陈毓那些取材于城市生活的素材,几乎都触摸到了现代人复杂、微妙、无以名状的内心世界,包括现代人的孤独,两性世界之间的微妙与紧张,陈毓以一个现代人的视角感受着现代人性的复杂、迷茫甚至异化。

陈毓的成名作《蓝瓷花瓶》写于上世纪90年代,写的是一个女人和蓝瓷花瓶之间幽微的情感,是女人细密心思的细致呈现。蓝瓷花瓶是叙事的核心元素,主人公感情世界及其内心的矛盾都围绕这个花瓶展开。蓝瓷花瓶是叙事者的母亲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后来她把它作为结婚贺礼送给了她的好朋友。蓝瓷花瓶在被送出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它的不寻常。一方面,蓝瓷花瓶是两个人新婚生活的见证;另一方面,蓝瓷花瓶是她和母亲的情感维系;还有一方面,朋友也像她一样爱着蓝瓷花瓶,这背后自然有朋友对她的情感在里面。这样,作者以花瓶为线索,写出了花瓶背后复杂微妙的感情世界。小说中花瓶被打碎这一细节将人物内心不可名状的复杂情感彰显无疑,“她借故去找一件东西,然后她似乎是不经意地,又重重地拂掉了那只花瓶。”[8]“似乎是不经意地”,是想表明这是一次无意识的行为;“又重重地拂掉了那只花瓶”,却说明这是她蓄意已久的行为,叙述语言的微妙自然地呈现了叙述者内心的微妙。一只蓝瓷花瓶背后所体现的现代人情人性的幽微与丰富,给读者不尽的思考。

《嘿,我要敲你门了》是写现代人复杂微妙未可预见的婚姻生活,故事围绕陆羽的视角展开叙事,两条叙事线索,一是陆羽自己的婚姻生活,一是陆羽视角下楼上男女的生活。陆羽和老聃彼此给予对方足够的自由和应有的尊重,这是陆羽对现代婚姻的理智的认识。和陆羽与老聃的“安静”不同,楼上的男女经常有规律地制造“动静”、发生战争,楼上与楼下的生活互为对比互相映照。但结局却使陆羽不能释怀,当楼上男女之间的战争再次开始的时候,她去敲门,没想到被扔出来的是她丈夫老聃的衣服。陆羽背后的人物没有出场,这件被扔出来的衣服是小说叙事的关节点,也是对陆羽家庭生活最大的讽刺。当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刻,制造秘密的人反倒释怀了,得悉秘密的人却会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愁绪中,故事结束了,但故事却超越现实给我们极丰富的回味。老聃的衣服就像现代人的一面镜子,照出了生活中的意外和不测以及人心的复杂和叵测。

如果说自我的世界在门内,门外是无从感知的他人的世界,这世界复杂混乱,时时考验着我们的精神和心理。突破自我,感受外部世界的神秘、复杂和辽阔,使陈毓的小说内涵提升。《伊人寂寞》是写叙事者在观看母体被展览时所引发的内心碰撞。叙述对象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孕育生命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情爱是生命价值的体现;其实,死去的生命也应被尊重,即使只是生命的躯壳。小说的叙述颇有层次,先是铺叙怀孕六个月的她对丈夫充满情爱;接下来叙述车祸后她的身体保存完好,医生提出要买她的身体做标本,丈夫对妻子的情爱妥协于巨大的物质诱惑;再下来孕育生命的母体被科学地保存,这是生命在科学面前的被动与无奈;在更大的经济利益驱动下,母体被展览,生命的隐秘处在众人面前被打开,这是对母性生命尊严更大的戕害。陈毓以一个女性的视角,深切的感受到女人,包括母亲,她们理应受到尊重,而现实却是对她们生命的戕害,不仅有来自丈夫一面的,还有来自科学一面的,更有来自现代人的物质利益的驱动。小说叙事具有深远的人性启示的内涵,情感世界和生命尊严在外在世界的物质利益下,在无孔不入的科技力量的包围中,如何突围?这是现代意识觉醒的人对生命存在的思考。

三、现代性的人性反思

陈毓对现代人精神世界的洞察是精微而深刻的,随着写作范围的扩大,她的笔触接触到现实的题材,在对现实的思考和书写中,陈毓作品具有鲜明的现代性反思和批判意识。《假如树能走开》反思的是工业文明快速发展背景下的人性异化。小说是以林场看门人的视角讲述场长为了在林场搞开发,推出一款旅游项目,游人可花钱认领一棵永不背弃的树。于是,树被不同的人认领,树身上也被打上不同的标签,看着被揭掉树皮后裸露出的白花花的树干,叙述者我离开了林场。作者构思巧妙,实则是在借树写人。一对老夫妇要认领一棵和儿子同样年岁的树,这个事件既写出了儿子和父母之间感情的淡漠,父母不得已才将相思之情寄托在树上,另一方也突出人的自私与霸道,老夫妇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要求在这棵树旁边不能有别的树生长,从物我一体的传统观念来看,已然失去了“自然”素朴之心。天道自行,无假于物,故称“自然”。自然的实质是强调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平等的,人要尊重自然。不仅老夫妇失去自然之心,那个要在树上刻上他们爱情誓言的年轻漂亮的女人更愚蠢而霸道。一片白花花的树干裸露出来,其实是对人的自大、狂妄心理的讽刺,人对自然地无限制的攫取,会带来自然对人类的报复。《天香》中老郝的“头疼”就是身体对城市生活的不适应,治疗老郝“头疼”的是一股荷香。老郝后来不断地离开城市,收集不同的香味,就是陈毓小说里的“天香”,是自然地赐予,未受工业污染和工业技术改造的天然香味的隐喻。“城市病”需要“自然”来治愈,这是自陶渊明时代就有的一种远离世俗喧哗和烦扰的田园牧歌,不过,在陈毓的小说里,这种回归自然更多的不是求取心境的恬淡,而是身体的需要,这是更为迫切也更为感性的身体体验,这背后反思的是工业文明对自然的戕害,呼唤的是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态理念。

《猎人》《狩猎》和《叶上花》是一个系列故事,通过城市者的眼光来打量在退耕还林过程中猎人一家从乡村到城市的生活过渡,作者重在通过细节描写乡下人所具有的美好和淳朴在城市化背景下逐渐变异。《猎人》中的猎人留守在太白山上,无猎物可猎,只剩下身心与自然相伴的唯一祈愿,猎人身上如山般的沉默和短言,也让我看到了与城市人油滑与饶舌不同的一面。我和猎人在山上吃来自自然馈赠的烧菌子,那是我这个城里人对天人合一的生活向往,也是猎人享受的自然最后的馈赠。《狩猎》中,这个太白山上的猎人已被我介绍到朋友开的猎场狩猎,这个原本矫健的猎手在舞台上显得笨拙与不自然,猎人接受工钱时的谨小慎微也表现了他对周围人的不信任,我在猎人身上看到的猎人身心的扭曲,与太白山上的孩童般的稚趣全然不同,这是环境和金钱对人性的异化。《叶上花》中的立夏是猎人的女儿,质朴如“叶上花”,这是山地里的野菜。小说重点叙述我眼中的立夏在汤峪温泉度假村的种种不适应,陈毓善于挖掘人物的内心,透过外部现实折射在人物心理和身体上的感受去反映现实。立夏羞涩笔直的身体、目不斜视的眼睛以及匆匆忙忙的身影,这些细节反映出人的自然天性受到城市文明的挑战。小说结尾写到,“立夏翻过手心,手心里立即积下她一滴滴的眼泪,她看着水煮一样的眼泪,那么地困惑,那么地茫然”,[8]这是值得思索和回味的结局。这三个系列故事,通过人物的心理和精神的变化,来折射农耕文明向现代文明过渡的过程中,具有农耕文化心理基础的自然纯朴的人性变迁,是以小见大、以点带面地书写时代、文化以及人的心理世界的变化的作品,有作者对淳朴人情人性在现代化过程中逐渐丧失的无奈。

如上所述,现代城市蓬勃发展,工业文明对农耕文化的入侵,人类对自然的主宰和掠夺,引发了现代性的生态危机,这危机不仅表现在工业化浪潮对传统农耕社会的全面冲击,高速发展的科学技术与市场经济对自然的破坏,更表现在作者对充满机心和狡诈的现代城市生活的背弃,对与自然融为一体生活的向往,这是新的时代背景下的回归,不仅仅是回归乡土,回归隐逸的生活状态,还包含如何在城市化过程中,如何在生态文明的反思中,既获得生存的保障,也享有心态的安适,还能与自然融为一体,《绣球花》《柰子》《减法》《月亮山》《立春》《住在樱桃谷的白小冒》等作品来表达作者在传统和现代更替过程中对理想生存状态的思考。《绣球花》中用大量篇幅书写人对自然的关注与欣赏,书写柰子和小柯自主自在的生存方式,这是如小柯烹饪时的心态一样,“治大国若烹小鲜”的人生样式:心态上的不贪欲,方式上的近自然,生存环境、生活方式以及心态观念等方面与自然融为一体是作者理想的生活状态。

四、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法

陈毓小小说抒情意味浓厚,几无情节,作者不是靠外在事件的连缀和缝合来组织事件,而是靠感觉、心理甚至梦境和潜意识来开掘小说的深度,这是陈毓小小说在中国微型小说作品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也是其小小说现代意识在叙事结构中的体现。综观陈毓的小小说创作,运用讲故事的方式,构筑严密情节的作品非常少,她是以叙写复杂幽微的精神世界而著称的。她的作品多以情绪的演进作为结构线索,如《白马》就是围绕驯马人对白马的情爱线索为结构,几乎是抒情和感受的连缀。《蓝瓷花瓶》中书写蓝瓷花瓶被我打碎时的情景以及花瓶被打碎后叙事者我的行为和神态,虽未直接写心情,但字句背后全是人物未可名状的心理表现,是将语言、神态、行为和心理打成一片的充满诗性的叙事。

陈毓善于书写人物的潜意识,但陈毓书写潜意识心理并没有像西方的意识流小说那样,写人物的意识流动,而是类似贾平凹提出的“以实写虚”的手法,人物的意识甚至潜意识是靠实景描绘来呈现的。比如《洞》,小说构思非常巧妙,韩三对故乡并没有特别的感受,他的潜意识隐藏在这件名为“洞”的艺术品中,一个年轻的记者解读出“洞”背后艺术家的情感世界。可以说,“洞”是联系他和故乡隐秘心理的一个载体,故乡就像这个“洞”所呈现的,是他艺术的母体,他是在故乡母体的孕育中才有所成就。《豹子和小白》这个作品也触及到人物的潜意识,小说里有细密的场景和细节,表面上是讲两只小动物“豹子”和“小白”,但小说却不纯粹讲小动物,而是将小动物和人物密切结合起来,织成一片朦胧又丰富的心理图式,使读者徜徉其中,体会小动物背后人物丰富幽微的心理世界。

象征这种现代主义表现手法在陈毓的小说中也多有表现。高行健认为,“象征是把哲学和诗融进小说中的一种方法”,[10]哲学方面主要表现为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和思考,诗是将这种理解和思考化为形象,“象征也是一种艺术抽象”,[11]借助具体的形象来表达作者对生活的形而上的认识或者作者的人生态度。陈毓的小小说诗性充沛,诗意的想象,哲理化的思考以及散文化的叙事,构成陈毓小小说整体的诗性叙事空间,这在其后期的小说中表现尤为明显。《欢乐颂》中的“欢乐颂”本是一首民间歌曲,是对女人的赞美。歌词和大妈的一生互为映衬,这是对女人生命的肯定。“欢乐颂”既是小说题目,也是宽容劳碌、将爱奉献给亲人子女的女性生命品质的象征。《佛手花》中叙述的主角九婆婆善良宽容,对生命一视同仁,九婆婆传奇性的为狐狸接生的故事以及九婆婆用尽最后的心力接新生儿来世,九婆婆是将这充满希望的生命过渡给人间的使者,佛手花是新生命的象征,也是用善良孕育生命,将生命一视同仁,给予生命希望的母性力量的象征。

结语

短小的篇幅中,尤能见出作者的才思、情感和想象力。作为文学天赋极高的作者,小小说先天的篇幅限制并未束缚陈毓的自由,反而为她开掘出一片完好的精神世界。她游走在诗与小说的边界,尤为重视对现代人内心意识的发现和开掘,以现代人的思想和情绪感受着现代人性在时代发展中的诸多变化,在小小说的世界中开拓出一片辽阔的人性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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