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监管下的银行众生相

钟正生 李蕙荃

摘要：本文主要基于同业存单发行银行披露的财务报表数据，并结合央行月度报表和上市银行报表的信息，对严监管环境下商业银行经营情况和债券市场资金力量进行了观测。结果发现，银行整体面临负债压力与资本约束的夹击，盈利扩张受到多重压制，资产配置相对保守。

关键词：商业银行 资产负债 金融监管 资产配置

截至2018年8月末，上市银行已经相继披露了半年报；而此前，不少同业存单的发行银行也按照监管要求披露了中期财务报表。本文基于此进行了数据梳理，以期对上半年商业银行经营情况进行窥探，尤其希望了解在持续半年多的金融严监管过程中，商业银行考核压力、盈利能力、资产质量、配置行为等方面的变化，以对债券市场的资金力量进行观测。

关于数据样本的说明

市场对于商业银行行为的分析，主要基于几个数据来源：其一，央行月度发布的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与信贷收支表。其权威性高、发布频率快，适合进行高频追踪与总量数据验证。其二，上市银行的公开季报。其财务数据及其附注内容详细，可以加工解读的信息较为丰富，但上市银行样本数量较少，当前仅有26家A股上市银行，且城商行与农商行的样本数量更少，仅能观测到商业银行的“头部行为”。其三，发行同业存单的商业银行财务报表。其中报、年报披露相对健全，财务数据中的信息较多，且包含了不少城商行、农商行样本，可以用来较为全面地观测不同类型银行行为，但报表披露时间较晚、样本数量变化较大。

本文主要基于同业存单发行银行披露的财务报表数据，其稳定的样本数量在150个以上，2017年年报和2018年中报的样本数量有所减少（见表1），可能与审计相对复杂造成披露时滞有关，2018年一季报的样本数量仍然高于上年同期。尽管样本数量减少，但其中不乏城商行、农商行主体（见图1），这是对上市银行报表数据的重要补充。此外，本文也会结合央行月度报表和上市银行报表的信息，以期进行全面观测。

另外，考虑到数据样本并不固定，本文所做增速或其他纵向比较分析，都是在可比口径，即样本稳定的基础上进行；本文所做占比等结构分析，则采用了全部样本数据。

银行整体面临负债压力与资本约束的夹击

2016年8月，货币中性与金融严监管拉开序幕；2017年4月，银监条线的监管规则开始收紧；2017年7月，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定调“防风险”；2017年11月，资管新规推动落实金融严监管。在政策不断推动银行回归本源的过程中，银行表内业务对实体经济的支持力度仍然受到质疑。市场广泛争论的约束因素，除了建设项目较为稀缺外，在银行方面，更集中体现为了缺负债、缺资本和风险偏好相对一般，这在上半年的商业银行报表数据中都有所体现。

（一）贷款扩张诉求上升、存款稀缺程度放大，2018年中小银行的这一矛盾尤为突出

从全口径来看，金融机构贷款增速从2009年开始持续高于存款增速，两者增速差在2014年后就基本处在3%之上。而在本文的样本银行中，虽然贷款增速高于存款增速，但两者增速差此前一直偏弱，自2017年开始显著放大，目前已经达到4.8%，高于全口径的贷款与存款增速差，反映商业银行贷款扩张诉求与负债维系压力的不匹配程度在放大，且這一情况正在向“头部银行”蔓延。具体到银行类型，国有商业银行的贷款与存款增速差偏低且上升幅度不大，股份制商业银行的贷款与存款增速差在2017年明显上升，目前在高位相对稳定，城商行、农商行的贷款与存款增速差则在2018年明显走扩，反映中小银行的负债维系压力近期明显在增加。

银行“缺负债”程度有所放大，一个例证是2018年上半年，上市银行的综合负债成本大多继续抬升，这与狭义流动性改善的市场感受似乎不同。而且，国有商业银行的综合负债成本偏低且稳定，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商行、农商行的综合负债成本仅在一季度就上升了至少20BP。银行综合负债成本逆势抬升，仍然与其负债结构的主动变化有关。尽管2018年吸收存款在银行付息负债中的比重上升，同业存放、拆入资金、卖出回购等三类同业负债的比重下降，与金融严监管及银行业务回归本源的趋势一致，但是包含同业存单在内的应付债券比重大多上升。这也反映了银行整体负债压力不小、主动负债诉求上升的特征。毕竟，在银行付息负债分类中，吸收存款成本最低，同业存放次之，应付债券及其他付息负债的成本最高。

（二）商业银行大多面临着资本约束增强的风险，且股份制银行自身的资本充足率相对不力

从全口径来看，资本充足率、核心资本充足率自2018年初以来均有下滑，2018年6月较2017年12月分别降低了0.08%和0.10%。尽管资本充足率的绝对水平大多能够达到标准，但是资本充足率下滑的风险却比较普遍。除了农商行外，多数银行的资本约束都有所增强，尤其是股份制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和核心资本充足率较年初均下降近0.2%，降幅为各类银行中最大，绝对水平也为各类银行中最低。

资本充足率下滑的风险来自于：其一，银行净息差处在低位，盈利能力相对偏弱，使得利润留存形成的一级资本较少，银行一级资本扩张持续处在偏弱状态。其二，2018年货币政策中性与金融严监管，使得权益与债券市场融资活动相对偏紧，银行通过优先股、二级资本工具等进行资本补充并非十分顺畅。其三，金融严监管推动非标业务回表，如果将其按照100%风险权重计提风险资产，那么资本补充压力也会显著增强。举例而言，2017年末银行理财和非保本理财余额分别为29.54万亿和22.17万亿元，其中，银行理财投资非标资产的比重为16.22%。如果假定投资非标资产的理财产品均为表外非保本理财，且需回表，那么对应资金规模大致为4.8万亿元。如果将这接近5万亿元回表资产按照100%风险权重计提风险资产，且维持一级核心资本充足率保持不变，需要补充一级核心资本5300余亿元。这相较于每年2万亿元左右的股权融资规模来看，银行补充资本金的压力是较为显著的。

银行盈利扩张受到多重压制

尽管2018年商业银行净利润增速温和回升，资本利润率也较上年末低位企稳，但是未来盈利扩张仍然受到多重因素的压制。简言之，货币政策疏通利率传导、金融监管引导回归本源、银监考核渐趋严格，分别会对银行息差空间、中间收入扩张和拨备安排形成约束，从而会对银行未来盈利扩张造成一些影响。

一是金融监管引导银行业务回归本源，对息差空间形成约束。从狭义流动性已经“合理充裕”，但实体融资成本端改善尚不明显的政策表示来看，银行生息资产与付息负债的利差空间走扩似乎不易看见。预计未来贷款利率上浮程度可能缓和，包括银行信贷额度相对宽松，但合意融资需求仍然稀缺，未来“抢资产”可能约束贷款利率上浮空间。

二是金融严监管对银行中间收入扩张形成约束。2018年银行非利息收入比重基本持平，这与金融严监管的环境有关。一方面，理财产品及资管规模的扩张速度放缓，会使得银行从中获取手续费及佣金收入的能力下降，相应监管套利空间也会缩窄。另一方面，资本市场表现及整体债券融资活动偏弱的状态，对于银行投资及承销活动也有限制。然而，银行非利息收入占比大多达到30%～40%，如果这部分业务扩张乏力，显然会影响银行利润增长情况。

三是潜在资产质量压力较大，增加银行的拨备与盈利负担。2018年商业银行整体不良率有小幅上升，全口径不良率上升0.12%，尤其是农商行的资产质量恶化较为明显。账面不良的增多也直接反映在了拨备压力上，2018年城商行农商行的拨备覆盖率均有明显下降。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年中以来的银行净利润增速温和回升，很大程度上与账面不良率相对改善有关，而如果这一趋势不可持续，对于银行盈利情况必然会有负面影响。

银行资产配置相对保守

从资产端与债券托管数据的梳理来看，2018年商业银行的资产配置行为有以下一些特征：

一是资产端非标转贷、非标转标，但短债配置增多，配债行为相对保守。2018年，国有商业银行的交易性金融资产、可供出售金融资产、持有至到期投资、应收款项类投资等合计比重持平，股份制银行、城商行、农商行等的这一比重则有所下降，反映银行整体配债力度并没有增强。但同时，发行贷款及垫款比重稳中有升，且上述分项中应收款项类投資比重有所下降，反映资产结构变化受到了非标转贷、非标转标的影响。而交易性金融资产比重明显上升，意味着银行配置债券资产的期限相对缩短，也体现其配债行为较为保守。在本文统计的161家商业银行中，有5家国有商业银行、6家股份制银行、2家城商行、1家农商行在2018年半年报采用了新会计准则，即将可供出售金融资产、持有至到期投资、应收款项类投资等重分类至以摊余成本计量的金融资产、以公允价值计量且其变动计入其他综合收益的金融资产，这使得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银行的以上两个细分项目比重受到较大影响。但即使排除这两类银行来看，仍然可以得到应收款项类投资减少、交易性金融资产增多，表现出商业银行资产端非标转标、配债行为保守的特征。

二是同业债券投资受到严格监管约束，地方债和信用债挤出传统利率债配置。一方面，商业银行持有的银行债、同业存单、二级资本工具等合计比重基本持平，受到金融监管的严格约束。另一方面，在传统利率债的持有者构成中，大中银行的比重相对下降，在信用债的持有者构成中，大中银行的比重相对上升。反映全国性银行、城商行都出现了地方债和信用债配置挤出传统利率债配置的情况，除了可能与地方债供给压力较大有关外，也与在整体负债成本上行的环境中，高评级信用债的收益情况更加合意有关。

结论

综上，可以得到如下结论：

一是股份制银行缺资本、中小行缺负债，银行整体面临负债压力与资本约束的夹击。

二是净利润增速回稳、净息差相对改善，但货币与监管环境对未来盈利能力存在约束，潜在资产质量压力也会加剧拨备与盈利负担，限制银行风险偏好修复。

三是银行资产端非标转贷/标，但短债配置增多、配债行为保守，银行同业债券投资严格受限、地方债和信用债挤出传统利率债配置。

作者单位：莫尼塔研究

责任编辑：鹿宁宁 罗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