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文君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民族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0)
据记载,最早的女医是西汉时期的义姁。义姁从小就对医学表现出兴趣和天分,她主要通过自学“医书”获得必要的医学理论和医疗技术,同时通过学习民间其他医生的治疗技术和治病的各种秘方等来补充书本上不足的医学知识。数年后,义姁的医学知识和医疗技术有了很大的进步,不仅掌握了“切脉治病”等常见的基本医疗的方法,而且还学会了独特的疗法——针灸疗法。义姁为病人治病往往是先观察其脉象,再进行治疗,而且汤药和针灸双管齐下,所以,义姁医治的病人治愈得很快。因此义姁名声远扬,每天来找义姁治病的人络绎不绝,除了当地百姓,还有不多外地百姓和达官贵人慕名而来。义姁在医疗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医学经验从而成为西汉时期医术高超的女医师。汉武帝在位期间听闻义姁医术高超,诏征其入宫为皇太后服务,并授予“女侍医”官职。义姁因医术高超深受皇太后器重,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宫廷医师。义姁作为宫廷的第一个女性医生,打破了中国封建王朝的“太医院”只有男性医生的传统观念。从汉代开始,女侍医开始逐渐驻足宫廷。①另一位西汉女医则见载于《汉书·宣帝纪第八》和《汉书·外戚传第六十·孝宣许皇后传》中。这位女医叫淳于衍,据记载,孝宣帝在位期间,淳于衍主要负责皇宫中皇后和嫔妃们的医疗服务工作,淳于衍凭借其高超的医术获得了一致的好评,并成为继义姁后第二位比较称职的女侍医。
晋代鲍姑是我国医学史上女炙家。鲍姑是葛洪的妻子。葛洪擅长医术,来找他治病的人很多,为了减轻丈夫的负担,她便开始向丈夫学习医术。鲍姑医术进步很快,不久就掌握了高超的医术以及练得一手好针法。其中,她最为人称道的是她医治赘疣的绝招。鲍姑就地取材,用炙法施治,简单易行,疗效神奇,受到广大患者欢迎。据《鲍姑祠记》记载:鲍姑“用越冈天产艾,以炙人身赘疣,一灼即消失无有,历年久而所惠多”,《羊城古钞》也提到:“每赘疣,炙以一柱,当即愈,且兼获美艳”。此外,鲍姑还热心传授医术,帮助更多的患者解除病痛。《罗浮山志补》提到鲍姑曾像葛洪的徒弟黄野人传授医术,黄野人乃以治疗外科疮瘘而远近闻名。《太平广记》所记鲍姑化作乞食老人向崔炜传授炙法的传说也曲折地反应了鲍姑历代传授医术的情况。直到明清还有留下“我来乞取三年艾,一灼应回万古春”这样赞扬鲍姑医术高明的诗句。鲍姑除了医治赘疣高明外,她还是中国最早应用种痘术的人。鲍姑在一千七百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用简便的接痘术,预防当时认为很可怕的、不能治愈的‘天花’病。鲍姑采用这种痘术来预防当时认为最为可怕的传染病‘天花’,对于当时的社会和老百姓而言无疑是有很大的贡献。[1]鲍姑凭借高超的医术和救死扶伤的精神受到后人的敬仰,为了纪念她,人们在她行医过的地方,多处凿井筑庵来表示对鲍姑的怀念。②
南朝张秀姑父亲是医术高明的郎中,张秀姑从小受到家庭环境的熏染,也懂医理,目睹农民受到病痛的折磨后,张秀姑便离职学医,为农民治病。张秀姑与治好重病的郎中唐赐结婚后,主动向唐赐学习医术,共同为村民进行医疗服务。公元450年,因战争引发的怪病让医生们一筹莫展。张秀姑为探病因剖丈夫尸体,获病理第一手资料却失去自己的生命。张秀姑虽然死了,但是她为研究病理、发展医学而亲剖亲夫,不仅是对中国封建礼教的藐视,还是中国古代医学解剖实践的一大创举。在古代中国的南朝(公元5世纪),张秀姑就已经对人体进行医学病理解剖,并描绘了人体腹脏图。这比西欧尼德兰外科医生维萨留在16世纪出版附有插图的《论人体构造》一书,并创立科学解剖早一千一百多年,比18世纪意大利学者莫干尼从事病理解剖早一千三百多年,可以说,中国古代女医张秀姑的医学解剖实践世界第一③。张秀姑在一千多年前的医学解剖的事迹除了在《南史》等古籍里有记载外,近年来还被编成历史剧《出明魂》广为宣传。
南宋治病多奇效的冯氏,精通医理脉学,尤其擅长妇科。冯氏是宋代妇科名医郭昭乾的媳妇,冯氏的儿子是宁海名医郭敬仲。冯氏不仅懂得医理脉学,而且还得郭昭乾家祖传牡丹十三方专治妇科的医疗之妙,所以冯氏行医素有名望,治病多见奇效。冯氏也因此医名鹊起,远近出名,许多人慕名前来看病,冯氏成为了南宋时期宁海地区专治妇科的女名医。南宋高中建炎四年,孟太后重病,生命垂危,宋高宗为其遍征名医治之无效,特征冯氏入宫诊视。冯氏进宫后,经认真把脉,并运用祖传牡丹十三方试之,进药一剂后,孟太后即苏醒,之后孟太后又连服三剂,病就痊愈。宋高宗大喜,封冯氏为安国夫人。此外,北宋浙江金华府兰西县的汪夫人也是精通医理,专事妇科,治疗横位胎产十分出色。[3]因此,名声远传,前来诊治的妇科病人甚多,因此成为北宋时期的妇科名医,后被宋朝皇帝征召入宫,掌管宫药院事宜,由于工作成效显著,被皇帝封为温国夫人。
中国古代医学在明朝便到达鼎盛阶段,这一时期承宋金元及前代医学发展之遗绪,启清代乃至后世医学理论之新篇,名医辈出,圣手无数,特别是其中女医的增多,是明代医学中的一大亮点。明朝的谈允贤青少年时期对医学知识颇有兴趣,于是在其祖父(曾任明朝刑部郎中)和祖母的指导下开始对医术进行学习。不久后谈允贤变成了当地出名的专治妇科病的医术精湛的女医。在中国古代封建的社会,女性患者常因羞于请男医师而耽误病情。谈允贤因作为女性医生,且医术高明,深受广大女性患者的欢迎。谈允贤五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将祖父母传授给她的医术和她多年来的临床经验进行总结,完成了《女医杂言》。《女医杂言》成书于1510年,系谈允贤整理祖辈所传,并结合个人临证心得编纂而成的一部妇科医案专著,是现知最早的由女性书写的医学著作,是中医史上较早成熟的个人医案之一,是我国古代不多见的专科医案书。《女医杂言》一书共有32个病例,多属妇科久治不效之证,后经作者调治而痊愈。该书体现了谈氏医疗风格中特有女性的细腻。为了更好地治疗患者,谈允贤主要通过与女性患者接触和交流,观察她们的生活和身体,从而获得对患者的认知,这一切都化作了她的医学思想,反映到她的治疗方式和技术上,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女性患者的性别和身体因此得到更细致、更亲切的医学认识。谈允贤青年便在祖父母的指导下进行医学学习,熟读医学经典书籍以及拥丰富的医学实践经验的个人经历,符合唐宋以来对儒医的基本要求。因此,谈允贤也受到当时男医师的尊重和肯定,其家族为有这样一位女医深感自豪。谈允贤的侄孙谈修在重刻《女医杂言》的跋语中就说:“余在龆龀,目睹其疗妇人病,应手如脱,不称女中卢扁哉!”[2]把谈允贤比作名医扁鹊,由此可见其族人对谈允贤的爱戴。《女医杂言》对后世诊治妇科疾病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是流传至今一部很有价值的妇科医学专著。
除了谈允贤外,还有一些较出名的明代女医,如医游四海的韩医妇以及朝野知名的女医师陆氏。韩医妇,明朝嘉靖十九年(1540)生于介休④,从小学医,是明代的一位女医生。她年长后医游四方,怜悯穷苦人家,徒步跋山涉水,施舍医药,为民治病,由于韩医妇治病方法独特,很多疑难杂病被治好,所以医名大振,深受各地群众欢迎。陆氏,明朝江苏无锡金匮人。陆氏不仅善于研究医学理论而且重视医学实践,因其高超的医术被诏征入宫为皇后和嫔妃做医疗服务,成为皇宫内的女御医,且陆氏告老遣归后还继续为老百姓看病。
在漫长的中国医学的发展史上,中国女医们在医学领域上还是有所成就,这无不与其刻苦专研以及执着奉献的精神有关。她们为当时的人们的健康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且为后来医术研究者提供了丰富的医疗经验和财富。
中国古代医学发展过程及其成就的记载很多,然而关于女性从事医学活动的人物生平的记载却匮乏至极。史籍中记载的女性医术上的事迹也多附于其父亲、丈夫、儿子的传记之上,而且通常是三言两语略过,资料十分稀缺。中国古代女性在医学领域上取得成就与家庭环境影响以及个人的努力有关,而导致女医稀少的原因也有很多,大多跟当时的社会环境、伦理道德、礼教习俗等有关。
接受教育是女性参加医疗活动的基础,在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中国古代,女性社会地位低下,女性基本完全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等伦理道德束缚着中国古代妇女,她们基本没有接受过和男子一样的正规教育,只能学习女红等技术为将来出嫁做准备。受教育程度低导致她们文化素质低下,多数女性是文盲,更不用说有进行医学知识的系统学习的机会。虽然在中国古代社会,有些女医为医学的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是由于女性社会地位低下以及缺乏相应的教育,导致她们有的很少甚至不能参加医疗服务活动,从而很难发挥她们的医学才能。[4]
中国古代社会妇女社会地位低下,“重男轻女”思想一贯严重,把女子出嫁被称为“归”,即女子本就是别家的人。受此影响形成了世医传子不传女的习俗,祖传的医术、秘方等通常只传给儿子,或者传给女婿,但基本不会传给女儿。医学技术作为一种谋生手段,在古代中国具有保守性和神秘性,只有极少的人会将医学技术传给女子。并且在传统的观念里,“祖传秘方”、“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中国古代男子特有权利,女性因此受“重男轻女”思想影响,基本无法涉及医学领域。[5]
在中国古代,女性有“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其中,“妇功”规定女性应该足不出户地在家做家务、刺绣、纺织等家务活。由于这些礼教习俗的束缚,中国古代多数女性被限制在家庭里面,基本很少参加社会活动,无缘涉及医学活动。中医诊断学主要包括诊法、诊病、辨证和病案四大部分。而医生的职业需要频繁与人进行接触,通过观察、询问、检查病人来了解病人的情况,从而诊治他们的疾病。经常外出与人交流接触对于被要求限制在家里学习“三从”、“四德”的中国古代女性是不合适的[6]
综上所述,在中国古代传统伦理道德、礼教习俗、舆论气氛的影响下,女子要想在医学领域上有所作为,难度很大。然而古代中国还是出现了不少医术高明的女医。中国古代女医在医学上取得的成就与她们的家庭和环境的影响息息相关,同时也离不开她们对医学热爱和奉献的精神。义姁、谈允贤、张秀姑等女医的出现为推动中国古代社会的进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她们冲破了中国古代传统医学性别体制和观念的束缚,同时改变了人们对于女性行医不便、女性不如男性的刻板印象,展示女性的能力与价值,是女性自主权和话语权的提高的体现。[7]此外,女医给女性患者医治的过程,也是与其进行心灵交流、为其带来外部消息的过程。这个过程在一定程度上增长女性的见识,拓展女性的交友圈。此外,中国古代女医继承医学理论知识外,还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积累了不少医学经验,这些经验对中国医学的发展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因此,中国古代女医们为中国医术发展所付出的努力应该被后人所肯定,她们在医药领域所做出的成绩应被记载。
注释:
① 主要根据《史记》“义纵传”附记“义姁”所记载资料撰写
② 主要根据楚南的《针灸名医鲍姑》一文改写.
③ 根据[唐]李延寿的《南史》卷35《顾顗之传》编写,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920-921页.
④ 李迪,查永平编.中国历代科技人物生卒年表.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64页.
参考文献:
[1] 潘吉星.李约瑟文集[D].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年版,第120页
[2] 谈允贤.女医杂言.明万历十三年(1585)锡山谈氏纯敬堂刻本
[3] 刘海波,高畅.我国古代女医师[J].中国医史杂志,1982(04)
[4] 王超群.行医救人——明代职业女医谈允贤研究[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02(03)
[5] 李志生.中国古代女性医护者的被边缘化.华南大学学报,2012(12)
[6] 张继,张宗明.中国古代女医兴衰之医政文化制度探析[J].医学与哲学,2009(05)
[7] 徐建云.我国古代女医的成就及其人员稀少的原由探析[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0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