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四川/余淼
【古老的中国文化,最为奥妙的地方在于从浩瀚广博的自然之中汲取着生活的智慧,这种智慧不仅是道法自然般的顺势万物,还有来自精神层面的心灵相通。当来自于生活的经验对照到自然界事物时,或是诗句,或是意象,就开始不断出现。这种文化现象,在我们鞋履文化之中尤为明显,譬如莲与足。】
曾几何时,莲花只是自然界一种多年水生植物。可是当这种淡雅且美丽的花朵映入了中国文人眼中时,莲花便开始与我们的脚有着许多故事。
莲花究竟从何时开始与脚下结缘,我们翻阅史书却终归无法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细究开来,倒是发现大约在南北朝时期,传说有一女子做布鞋,内里用香垫子,鞋底用麻绳纳成莲花图案。这种鞋踏在泥土上会留下美丽的莲花图案,时人称这种鞋为“步步生莲鞋”。这种将麻绳纳在鞋底的做法可以说与时下流行的鞋底花纹有异曲同工之妙,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其鼻祖。麻绳纳成的莲花图案,一方面在地面上留下了唯美的图画,另一方面又在无形之中增加了鞋底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力,一举两得。
除此之外,我们还在《南史》之中找到了这样一段描述:“凿金为莲华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大体上讲述的是南齐第六位皇帝萧宝卷用黄金制作莲花图案,将黄金莲花贴在地上,命令自己的宠妃潘玉奴在地面上行走,得意地说道:这就是步步生莲。这是史书上较为明确地提到了莲花与脚之间的关系,从中我们不难看出,莲花多是和女子相关,且似乎少了一些莲花本该有的淡雅,更多了一些骄奢淫逸。李商隐在《南朝》一诗中有云:“谁言琼树朝朝见,不及金莲步步来。”自此之后,步步生莲似乎已经成为了文人们之间一种默认的审美方式,譬如在唐吴融《和韩致光侍郎无题》之二提到:“玉箸和妆裛,金莲逐步新。”有关莲花的审美情趣开始逐渐风向大变。
在步步生莲这样审美情趣的引导之下,金莲开始成为了中国古代女性所独有的一种意象词汇。这种文人意象不仅仅是局限于我们所熟知的三寸金莲,并且在鞋履的发展上进一步得到演化,逐渐形成以欣赏金莲为圆心,以欣赏弓鞋为半径的足履审美圈。有关弓鞋的制作还有型制,笔者在前期的文章当中已经有了详细描述,在此就不再赘述。本文对于金莲的关注角度更加侧重于从文人审美和意象的角度进行阐述。
当三寸金莲自宋代之后成为美人的标配之时,和其他服饰一样,弓鞋也开始成为了装点美人最佳的饰品。这种以摧残女性脚的健康而换来的审美情趣,在宋之后展现出的不再是高雅的象征,更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中国古人在封建制度之下所呈现出偏颇的趣味。文人在畸形审美的引导下,不仅强调了弓鞋在形制上要凸显女性小脚的特点,并且还围绕着弓鞋开发出了一些另类的爱好。比如说以女性弓鞋当做酒杯进行饮酒。《金瓶梅》载:“少顷,西门庆又脱下他一只绣花鞋儿,擎在手内,放一小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妇人道:“奴家好小脚儿,你休要笑话。”弓鞋在这里不再担纲护脚的功能,退化为饮酒器具。这样的一种行为被称之为“铁崖癖”,这种癖好在古代一些士大夫之中流传甚广,之所以被叫“铁崖癖”,据说是因为最早发明这种偏颇行为的人,是一位叫做杨铁崖的龌龊文人。
莲花本是淡雅且纯洁的象征,我们从莲与足情缘源头说起,也不难发现当时有关莲与足还是一种唯美的体验。但是随着莲花与我们的脚部联系越来越紧密,反而出现了审美风向大变的趋势。伴随着金莲意象出现的是缠足的痛苦与无奈。事实上,在古代中国,美艳从来没有被公然当作衡量女性价值的主要标准。在当时的环境之下,一些怪癖式的审美被从众化,进而演化出了像弓鞋这样鞋式。足与莲的情缘,从相互吸引到后面的相互纠葛,折射出的中国女性在封建历史背景之下的人生命运。追根溯源,我们更愿意将金莲解释为本初的含义,既是步步生莲,因为这样的解释才有着莲花的淡雅与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