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飞
林散之是20世纪誉满中外的书法家,有“草圣”之称。他与蛰居乡间的“种瓜老人”邵子退少年时就相识,两人相交了70载,堪称君子之交。
林散之17岁认识了当时12岁的邵子退,两人与另一位小伙伴在历阳一座破庙中结拜为兄弟。邵子退号瓜田、老炊,自谓种瓜老人,世代居住乌江百姓塘村。幼年时跟父亲学习诗文史籍,尤其酷爱书画艺术,和林散之志同道合。林散之喜欢到外面走走看看,邵子退却深居简出。1935年秋,林散之邀邵子退一同到黄山、九华山写生,邵子退迟迟未允。林散之写诗催道:“芳树情无赖,小园绿一围。待君久不至,几次立柴扉。黄海昔相约,青春今又逢。何年天都上?同看五云飞……”很少出门的邵子退读到诗后,便和林散之一道赴黄山、九华山旅游写生。两人游历名山大川,神情飞扬。在天都峰,他们看云卷云舒,画了多幅写生。
都说友谊如酒,越陈越香。林散之和邵子退到了晚年,更是情谊深厚,肝胆相照。“文革”期间,林散之从南京避难于乌江,当时邵子退在乌江镇林场剪桃种瓜。二人虽一江之隔,但常常相聚。邵子退体弱,患有很顽固的哮喘病,每年冬季都要发作,发病时咳嗽不止。林散之知道后,每每心急如焚,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次,邵子退老毛病又犯了,需要中药贝母治疗。那时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乌江没有这种药,南京一时也买不到。林散之终日为这件事发愁,有人来向他求字,一概拒绝,说没有药给友人治病,我哪有心思写字。
说来也巧,当时有一个从四川专程来找林散之求字的,正好带有地道的四川贝母,他将一包川贝母送到林散之的面前。林散子喜出望外,派儿子赶紧送给邵子退。林散之一口气为来人写了4张条幅和一副对联。当晚,林散之作《赠子退五首》抒怀:“我身在江南,我心在江北,相去不百里,迢迢一水隔。遥忆窗前竹,摇曳风雨夕,相对一青灯,抗怀话今昔……”邵子退也有《思君》诗一首回赠林散之:“知君时念我,我亦独思君。耳闭眼能听,手残笔有神。隔江衣带水,坐雨草堂春。往事不堪忆,旧交剩几人……”
邵子退和林散之亲如手足,彼此间说话不忌讳。林散之弄丢了邵子退一幅作于早年的山水横幅,邵子退气愤地说他是个骗子。林散之无言以对,一气之下,一连画了17帧小画送给邵子退,并风趣地说:“说我是个骗子,这17张画够不够赔你呢?”后来林散之从旧纸堆里找到了原画,并将小画17帧裱成册一道亲自交到子退手中。为此,邵子退动情地写下《题散之为我作小画十七帧》:“多君为我写春山,六法纵横勾勒间。第一最难书卷气,粗枝浓叶意相关。十七画帧蹊径外,于无画处得真诠。愧余不学空怀抱,辜负江头老郑虔。”這17帧小画,当时邵子退没有及时去拿,林散之还写诗不断去催:“点泼十余纸,淋漓一气成。瑕瑜有互见,深浅总多情。应识残年叟,无辞太瘦生。画成君不到,明月待三更。”两人的友情之深,可见一斑。
1984年,南京电视台要为林散之拍专题片,当时他已87岁高龄。林散之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友邵子退,他向导演请求把邵子退和他一起拍进纪录片,“拍个镜头留在人间作纪念。”行走不便的林散之叫人用担架抬到数里地外的邵子退茅舍,两人相聚的镜头定格在片中。
林散之和邵子退诗画唱和,烟云满纸,红学家冯其庸赞叹道:“散翁晚岁吾曾与,邵老天涯恨未期。读罢种瓜长叹息,分明元白唱酬诗。”两人的元白之情令世人羡慕。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