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旭
(西安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49)
考察世界大国兴衰的历史,强国崛起大多与扩张和战争有关。显然,作为今天正在迈向民族复兴的大国,中国的崛起不可能重蹈覆辙。中国有必要身体力行,做出表率,坚定不移地走出一条与传统大国不同的崛起之路。那么,中国怎样才能崛起?什么样的策略能使中国崛起过程和平?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结合时代要求继承创新,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采。”[1]中国和平崛起可以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探寻其思想渊源。诞生于2500多年前的军事巨著《孙子兵法》,直到今天仍然闪烁着诸多真理的光辉。作为孙子战略思想的核心和精髓,“全胜”战略对于今天中国和平崛起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孙子兵法》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军事理论著作,其内容博大精深,思想精邃富赡;它谈兵论战,集韬略、战术之大成,在世界军事思想领域享有极高声誉。《孙子兵法》是一部大战略力作,包含“战胜”和“全胜”两种战略。“战胜”战略是“战而胜之”“百战百胜”,即通过战争获取胜利;“全胜”战略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自保而全胜”,即不通过交战而获得全局胜利。《孙子兵法》中的“全”,如同孔子哲学的核心“仁”、老子哲学的核心“道”一样,是我们研究孙子军事思想的一条基本线索[2]。孙子明确将“全胜”战略作为战争的最佳战略。具体来讲,“全胜”战略是国家通过积“形”任“势”、修道保法,增强实力;通过“伐谋”“伐交”“威加于敌”“同舟共济”等手段运用实力,最终“不战而屈人之兵”,达到“兵不顿而利可全”的目的。
正确理解孙子“全胜”战略要运用唯物辩证法。“全胜”战略不是理想主义者的主观臆测,而是孙子科学分析战争现实后得出的坚实结论。从实行的基础而言,孙子重视积“形”任“势”;从实行的条件来看,孙子强调“道、天、地、将、法”;从实行的样式而言,孙子强调“全国、全军、全旅、全卒、全伍”;从实行的手段来看,孙子提出“伐谋”“伐交”“威加于敌”和“同舟共济”;从实行的目标而言,孙子追求“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顿而利可全”。应当说,“全胜”战略是理想与现实相结合的产物,虽然其战略目标具有理想性,但其“伐谋”“伐交”“威加于敌”等制胜方法具有现实性。孙子认为,推行“全胜”战略,是理之所宜,势之必然。因为它对己方来说,代价最小;对彼方来说,反抗最弱;对普通民众来说,灾难最微;对天下来说,获益最大,无疑是最佳的选择,最合算的博弈[3]。
孙子“全胜”战略备受战略家们的青睐。英国军事理论家利德尔·哈特(B.H.Liddell Hart)在其《战略论》中写道:“最完美的战略,也就是那种不必经过严重战斗而能达到的战略——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4]美国著名战略思想家约翰·柯林斯(John Collins)在其《大战略》一书中反思越南战争时指出:“孙子说,‘上兵伐谋’……美国忽视了孙子的这一英明忠告,愚蠢地投入了战斗。”[5]1978年,美国斯坦福研究所战略研究中心领导人理查德·福斯特(Richard Foster)和日本京都产业大学教授三好修(Miyoshi Osamu)等一批人受孙子“全胜”战略启发,提出了“孙子的核战略”,认为美国冷战时的“确保摧毁”战略把打击城市放在首位,是孙子认为的下策——“攻城”战略。因此,美国应根据孙子的战略思想把军事力量作为战略打击目标,用“相互确保生存和安全战略”取代“相互确保摧毁战略”[6]。前美国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在《运筹帷幄》中也提出,随着核时代的到来,应以“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作为美国与苏联竞争战略的总方针[7]。这些战略理论的变化,固然有多种原因,但是孙子的“全胜”战略思想无疑有点喻之功。可以预料,随着全球化、世界格局多极化以及新军事变革的不断发展,孙子“全胜”战略思想必将更加受世人重视。“这一思想在当今时代仍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它对于今天正确处理国家间的关系,建立国际政治和经济新秩序无疑具有积极的借鉴作用。”[8]
和平崛起是中国当下的大战略,要达成该目标,必须实行行之有效的策略。和平崛起的策略包括两个基本方面:一是崛起策略,即“如何实现崛起”;二是和平策略,即“如何使崛起过程和平”。在和平崛起的策略中,“崛起”是“和平”的前提。因此,对中国和平崛起策略的研究,首先要研究什么策略能使中国崛起,然后才能寻找哪种策略能使崛起的过程和平[9]。任何一个大国崛起的标志性特征是实力或综合国力的强大。中国能否最终崛起,其决定因素仍然是中国是否有强大的实力。中国崛起首先是内部的崛起,这不仅是国家内部持续发展的需要,也能对外部世界产生正能量。从孙子“全胜”战略来看,中国崛起既要积形任势,又要修道保法。
“形”和“势”是孙子战略思想中两个重要的概念。孙子在《孙子兵法》十三篇中以两篇内容来谈论“形”“势”,足见“形”“势”在孙子战略思想体系中的重要地位。“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10]44“形”是构成一切物质力量的各种形态。“积形”是指军事实力的充分积聚,即在战争活动中迅速积蓄力量,形成“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的综合实力优势。“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10]44“势”是客观物质运动过程中所造成的“物能”或由人的士气意志所激发的精神力量。“任势”是指军事实力的有效发挥,即通过主观努力造成有利态势,有意识地迅速释放力量。
“形”和“势”是统一的,二者相互依存、相辅相成。一定的“形”,才能构成一定的“势”,“千仞”之“形”,方能造成“万钧”之“势”,即有利的战场态势必须以优势的军事力量为基础,力量强大则易为优势,力量弱小则难免劣势。“形”和“势”又是变化的,正如孙子所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10]45。如何把握“形”与“势”的规律呢?孙子认为,“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10]44,因此,应该“因形而错胜”[10]45。优势的军事力量本身并非有利的战场态势,必须经过战争指挥者正确的指导,才能转化为“善战人之势”。战争指挥者必须认识到“形”与“势”的统一性,充分发挥自己的一切有利形势,依靠主观能动性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一切有利态势,这是“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10]44的前提。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10]44,就包含着通过深藏和巧动而任势之意。从孙子“积形任势”思想可以看出,中国崛起首先需要“积形”,不断增强本国的综合国力;还需要“任势”,在全球事务中充分运用综合国力,确保本国国家利益和人类利益的实现。
经济是国家硬实力的关键。孙子认为,维护国家的安全利益不等于盲目发展军备,而应着眼于以经济为基础的综合平衡,即必须把握“度、量、数、称、胜”[10]44五个环节。孙子的逻辑是:国土幅员的“度”决定着国家资源的“量”;资源的“量”决定着综合国力的“数”;综合国力的“数”决定着军备力量的比较优势“称”;有了比较优势的“称”,才有国家的安全和战争的胜利。这就形成了“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10]44的逻辑关系。很明显,其逻辑起点是作为经济基础的“度”,其核心是综合国力的“称”,即经济实力的强大决定着综合国力的强大,只有抓住这个核心,才能“以镒称铢”[10]44,保持国家的长治久安。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中国综合国力与日俱增,各实力要素全面发展,尤其在经济上。中国从2010年起就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经济实力已具有世界范围的影响力,成为世界经济的引擎之一。未来数十年,提高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建立一个经济强大的大国仍然是中国的战略目标,这构成中国和平崛起的物质动力。在可预见的将来,经济发展依然是中国国家战略的主轴,中国仍拥有保持经济高速发展的有利条件,中国与世界经济一体化的程度将继续扩大加深,中国作为世界经济增长主要动力的作用将进一步加强[11]。
文化是国家软实力的核心。“崛起”显然不能简单地理解为经济增长,从软实力层面来看,还要考虑文化的亲和力。中国要成就其大国地位,不仅需要经济快速增长,也需要文化繁荣、社会和谐、国家形象改善等软实力因素的发展。软实力不仅能助推中国国力的迅速提升,也能为日益崛起的中国赢得世界认可乃至欢迎。世界最终能否接受中国和平崛起,取决于中国发展道路能否成功、中国人的文明素养能否令人羡慕、中国文化在伦理层面上能否得到普世性的认同[12]。在全球化浪潮中,中国既需要强化自己的主体文化和国家精神,探索文化复兴的道路,弘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推进中华文化走向世界,重塑中国的文化自信;又需要融入世界汲取优秀文化成果,兼收并蓄地补充科学文化,使中华文化更注重理性和批判精神。中华民族是爱好和平的民族,历来都倡导亲仁善邻、积极防御。从《孙子兵法》“全胜”战略可以看出,中华文化是一种和合战略文化,它强调和与合的融合,而非利与力的冲突[13]。无论是中国极力倡导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还是当前提倡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都包含了中国传统和合战略文化的成分,这一文化价值理念也正好构成了中国和平崛起的文化动力。
囿于时代,孙子“全胜”战略思想并非完美无瑕。譬如,其并未给予科学技术应有的重视,明确将道、天、地、将、法列为战争五事,却并不言器[14]。科学技术的发展和领先是大国崛起的重要标志。作为曾经的“世界工厂”,中国科技实力正在崛起,基础科学研究的不断突破以及应用技术领域的开花结果,已形成两翼齐飞的局面,正在有力助推中国崛起。中国正逐渐摆脱低端制造的格局,从“世界工厂”到“世界实验室”,从“中国制造”走向“中国创造”。
孙子特别强调修明政治和加强法制的重要作用,提出“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10]42,此即“修道保法”。孙子通过考察战争的总体因素,指出决定战争胜负的五个基本方面:“故经之以五,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10]42“道”即政治,“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威。”[10]42孙子把政治因素列为五事之首,并且要求在政治上应做到民众与国家的意愿一致。与“道”密切联系的是“将”与“法”。“将”作为“道”在战场上的具体实施者,必须具备“智、信、仁、勇、严”[10]42这五条标准,这是一个合格将帅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而“法”则反映了“道”在军队组织编制、将吏职责规定、军需供应制度等方面贯彻实施的程度。当然,天时地理是客观存在的,但争取有利的天时地理,则又是需要将帅去做的。孙子指出:“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10]42孙子针对敌对双方的基本情况,从七个方面作了分析:“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10]42这里,孙子再次把“主孰有道”作为“知胜负”的首要条件,同时又把“将孰有能”“法令孰行”“士卒孰练”“赏罚孰明”等作为必要条件,同“将”和“法”一样,这些又都与政治密不可分。
历史一再证明,政治失败往往是军事失败的开端,政治上的胜利才是战争胜利的前提。古人所谓“自败而后人败之”即是对那种先由政治腐败引起、进而国力衰弱,军威不振,接战即溃,最终导致国家灭亡的失败的警告[15]。因此,一个国家的自强,首先应该是政治上自强。在综合国力中,政治实力作为操作性实力,是对经济、军事和文化等资源性实力的运用。因此,政治自强是一切自强的基础。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10]42孙子从部队编制、将吏职守等方面确立法规,目的在于使国君依法驭将,使将帅依法统军,从而保证士卒练、兵众强、赏罚明。孙子不仅强调建立法规,而且重视执行法规。他反对朝令夕改,要求政令、军令、法规都要持之以恒。孙子的这些主张极富创新精神,体现了他在治军问题上的“民本主义”思想。
中国崛起亦如孙子所言,需要重视“修道保法”。中国已经注意到政治实力在崛起过程中的重要性。只有政治清明,社会稳定,人民才能安心生产,国家的综合国力才能逐渐提升。增强政治实力,有助于大幅提升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友好关系,减小中国在国际体系中的压力[16]。大国崛起的首要政治条件是内部实现政治稳定,中国崛起不仅要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更要建设一个和谐、正义和公平的社会;没有一个公平、正义的体制,崛起就会变得虚弱、短暂和不可持续。中国崛起的过程,是国家政治文明和制度创新的过程。因此,加大政治体制改革,加强政府职能转变,不断发展民主、健全法治是中国和平崛起必不可少的条件。
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不断发展,政治体制改革稳妥推进,全面深化改革取得重大突破,民主法治建设迈出重大步伐。中国在各领域取得的令人瞩目的成就以及国际威望的提升,首先归功于中国共产党出色的政治领导。“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反腐败国家立法、修改宪法等“修道保法”措施的陆续出台,为中国崛起提供了强大的制度保障,为世界上那些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的选择,也“为人类政治文明进步作出充满中国智慧的贡献”[1]。
如果说“崛起”更多是关于一国内部政策,则“和平”更多是关于对外政策。虽然和平与发展仍然面临诸多新挑战,但和平的呼声在不断增高,和平的力量也在不断增长。“和平”是中国外交的一面旗帜,因为和平不仅符合中国的利益,也反映中国的价值[17]。和平是一种安全状态,它只证明没有战争的存在,却不能说明威胁和危险的有无,一国拥有了和平并不等于该国就没有战争危险或没有外部军事威胁[18]。从孙子“全胜”战略来看,中国要在崛起过程中谋求和平的国际环境,需要巧用软硬实力,伐谋伐交,威加于敌;同舟共济,推动建设新型国际关系,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孙子“全胜”战略思想是今天中国和平发展道路的滥觞。孙子认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10]43“伐谋”与“伐交”,主要是通过政治手段,即“智战”,运筹帷幄,运用多种力量进行外交角逐,使对方陷入无以致战的境地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故而是上乘的战略。“伐兵”与“攻城”,主要是通过战争手段,即“力战”来达到“战胜”,以暴力之间的对抗、冲撞与消耗来“屈人之兵”,则不可避免地付出代价和损失,甚至有战败的可能。即使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也会扩大战争的“后遗症”。前者可以达到“兵不顿而利可全”的境地,后者则可能“师老兵疲”而遭失败。为此,斗智高于斗力,“伐谋”胜于“伐交”。很明显,孙子在战略上做了一个排序:“上上策”是通过谋略战胜敌人(“伐谋”),“上中策”是通过外交战略获取胜利(“伐交”),“中策”是通过野战战胜敌人(“伐兵”),“下策”是攻取敌人的城池(“攻城”)。
“全胜”战略要求非战,尽量避免暴力。要达到“兵不顿而利可全”的目的,就要以压促变,以拉促降,以谈促和。孙子警告说:“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10]42这种警告包含着一种强烈的提示,即进行战争要估计到外交和国际环境的重要条件。如果一旦战争陷于僵局或失败,可能导致内外潜在敌人的“乘弊而起”,这样不但不能实现最初的战略目的,还可能导致自己的败亡。因此,孙子认为,无论从政治经济,还是从外交上的全面考虑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在“谋攻”的宏观战略思想中,孙子充分贯彻了“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10]42的“慎战”和“全胜”思想,这些都是在对政治、经济以及外交环境的全面考虑之后形成的[15]。
孙子的“伐谋”“伐交”思想到战国时代被广泛运用——苏秦的合纵,使秦国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张仪的连横,加速了秦灭六国的进程。纵横家无需大动刀兵,也不必大耗国帑,仅凭谋略智慧,巧言善辩,游说诸侯,而收攻城野战之功,创造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奇迹,足见“伐谋”“伐交”的成果。而这一思想也对后世影响深远,成为列朝列代统治者安邦定国的重要战略思想。外交及其政策是关系国家安危的一个重要环节,忽视了该环节,将会使国家在世界范围的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对于大国来说,闭关锁国和孤立的外交政策带来的绝非国家发展和安宁,而是国力的衰弱和周邻强国的欺凌。
一国的综合国力一般包括“硬实力”和“软实力”两个部分。美国著名国际政治学家约瑟夫·奈(Joseph S.Nye)指出:“单独依靠硬实力或软实力都是错误的,将它们有效结合起来可以称作巧实力。”[19]此处“巧实力”的运用可以看作孙子所说的“伐谋”。谋略是思维的成果,“伐谋”的本质是斗智。在和平崛起进程中,中国需要借用孙子“伐谋”“伐交”思想,巧用软硬实力,纵横捭阖,斗智斗勇。
今天的中国正立足本国国情,顺应时代潮流,将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作为外交政策宗旨,坚持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倡导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新安全观,秉持积极有为的国际责任观,奉行睦邻友好的地区合作观,主张世界各国一道建立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正如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将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恪守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的外交政策宗旨,坚定不移地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发展同各国的友好合作,推动建设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1]这些外交新理念新战略的提出和实施,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为国际社会开辟了一条合作共赢、共建共享的文明发展新道路。
中国和平崛起过程中的“伐谋”“伐交”还需要做到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善于“衢地合交”[10]49,与周边国家友好相处。“衢地”即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中国需要娴熟运用外交谋略经营周边,全方位地同周边国家和地区逐步构建“利益共同体”,同周边国家建立友好睦邻关系,相互信赖,同舟共济[20]。二是开展大国外交,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在经济全球化时代,中美经济相互依存,中美需要以对历史负责的态度,共同探讨建立新型大国关系,打破历史上大国零和竞争的恶性循环,向世界提供新的公共产品[21]。中美不但需要“超越分歧、化解矛盾、管控危机”,还应该“相互理解、求同化异、和睦相处”[22]。三是实施公共外交,塑造良好的国际舆论环境。公共外交属于不同文明间的对话,在不同的价值观、信仰、思维方式、生活方式以及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之间促成对话和交流。“要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1]中国公共外交力求通过文明间的对话,说明中国的真实情况,加强各国人民之间的理解,促进人类文明的共同进步和繁荣。
“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10]50孙子明确地说明了战争的灾难性后果,提醒国君应尽最大努力避免战争。其思想主旨是慎战和以各种方式预防战争,强调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能使用武力。为此,孙子提出“非利不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10]50四点忠告。当人类思潮由战争文化向和平文化转化之时,孙子的警示更具重要价值。
和平崛起的安全环境要靠自己缔造。世界上从来没有无条件的和平,也从来没有只靠愿望就能保障的和平。历史上任何一个强国都是军事强国,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做后盾,和平崛起就成了空谈。微弱的武力支撑短暂的和平,强大的武力支撑长久的和平。和平崛起并不意味着不加强国防力量,和平的意愿也不等于放弃使用武力来维护和平。军事实力自古以来就是达成和平的一个重要条件。因此,和平崛起要有军事实力作保障。
孙子认为,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要实现“安国全军”,关键不是实战力,而是威慑力,主张“不争天下之交,不养天下之权,信己之私,威加于敌,故其城可拔,其国可隳”[10]49。一支战无不胜的霸王之兵,不是恃盟信约,也不是拼死力战,而是依靠自己强大的实力,给敌人造成一定的威慑,如此才能做到“伐大国,则其众不得聚;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10]49。孙子认为,有效的威慑力必须与实战力相结合,如果没有诉诸武力进行实战的决心,以及使对手感到这种决心是确实可信的,那么威慑将变得苍白无力。战争的破坏性,自其产生以来就一直存在,因而防范动武、捍卫和平成为进步人类的共同呼声。
中国在和平崛起过程中需“威加于敌”,以威慑制止战争。面对别国企图遏制中国和平崛起,中国需不遗余力地增强安全的缔造能力和核心利益的保障能力,凭实力应对挑战、以威慑制止战争。威慑的价值在于以各种手段进行威胁,造成对方心理的恐惧,使其知难而退,从而无需实际行动即可达到预期目的[23]。威慑作用的发挥不但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做后盾,还需要灵活机智的外交手段做辅助。中国始终坚持走和平崛起道路,坚定不移地奉行防御性国防政策。中国的国家目标是“强而不霸”,中国承诺绝不搞侵略扩张,永远不争霸、不称霸。中国积极防御军事战略的立足点,是有效遏制和防止战争,同时也是时刻准备应对战争和打赢战争,以敢战、能战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10]42孙子在《孙子兵法》开篇就告诫人们要研究军事,重视战争。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军队是要准备打仗的,一切工作都必须坚持战斗力标准,向能打仗、打胜仗聚焦”“贯彻新形势下军事战略方针,建设强大的现代化陆军、海军、空军、火箭军和战略支援部队,打造坚强高效的战区联合作战指挥机构,构建中国特色现代作战体系”“力争到二○三五年基本实现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到本世纪中叶把人民军队全面建成世界一流军队”[1]。这些论断表明,中国已经充分认识到世界新军事革命发展趋势和国家安全需求,把国防和军队建设放在更突出的地位,积极推进中国特色的军事变革,迎接世界新军事变革的挑战。
孙子认为:“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10]46-47意思是说,用兵的法则,不要寄希望于敌人不会来,而要依靠自己做好充分的准备;不要寄希望于敌人不会进攻,而要依靠自己强大的实力,使敌人不敢进攻。没有武力支撑的和平是不存在的,强兵是崛起的重要内容,也是盛世的重要基础和保证。强大的国防和军队是中国成为世界大国的必要条件,关系到中国国家战略利益的整体维护以及国家利益的海外拓展。孙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全胜”战略建立在战而能胜的基础之上。反战但不惧战,求和但不苟和。孙子告诉我们,要有忧患意识,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常备不懈,威加于敌,方能“有效塑造态势、管控危机、遏制战争、打赢战争”[1]。
孙子在《孙子兵法》中讲了一个故事:“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若左右手。”[10]49讲的是中国古时候吴国人与越国人不和,而当他们同船渡河,遇到大风时,互施援助如同左右手的配合。这就是成语“同舟共济”的来源,比喻在艰险困难面前,只有同心协力相互支持,方能共渡难关。“同舟共济”思想也是孙子“全胜”战略的内容之一,且随着时代的发展,它在理论上被赋予了更深刻的内涵。
几十亿人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驶向人类向往的和平与发展的彼岸,这就是“同舟”。然而,整个航程并不轻松,时有风暴袭来。“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世界面临的不稳定性突出,世界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贫富分化日益严重,地区热点问题此起彼伏,恐怖主义、网络安全、重大传染性疾病、气候变化等非传统安全威胁持续蔓延,人类面临许多共同挑战。”[1]在全球治理面临“失序”和“碎片化”加剧的新时期,任何国家都不可能“独善其身”,而需要“兼善天下”。这就要求各国遵循孙子倡导的“同舟共济”思想,以全球的和平为重,以共同的发展为重,做到各国相互尊重独立和主权,实现各国真正和睦相处;以营造共同安全作为防止冲突和战争的可靠前提,彻底抛弃冷战思维,建立以互信、互利、平等合作为核心的新安全观,坚持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一切国际争端和地区冲突;推动国际格局走向多极化,大国尊重小国,强国扶持弱国,富国帮助穷国;大力支持和促进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努力减少和消除贫困;发扬合作精神,解决人类面临的环境、毒品等全球性问题。只有各国做到“同舟共济”,才能维护世界的稳定、促进各国的共同繁荣。
中国参与全球治理就是孙子“同舟共济”思想的最佳体现。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以更加自信、更加主动的心态在全球治理中发挥着重要参与者、建设者和贡献者的作用。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全球治理仍占据着不小的篇幅:“中国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倡导国际关系民主化,坚持国家不分大小、强弱、贫富一律平等,支持联合国发挥积极作用,支持扩大发展中国家在国际事务中的代表性和发言权。中国将继续发挥负责任大国作用,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不断贡献中国智慧和力量。”[1]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发起创办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设立丝路基金,举办“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等峰会,中国已经形成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全球治理布局,提升了中国的国际影响力、感召力和塑造力。
中国的和平崛起,不仅是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大国应当为人类社会发展承担的重要历史职责,也是中国推进人类政治文明进步的历史使命,将会以一种影响极其深远的方式改变整个世界的面貌。正如著名国际关系学者巴里·布赞所言:“和平崛起这一目标,雄心勃勃却困难重重,值得追求且崇高宏伟。完成这一目标将推动世界历史取得重要进步。”[24]中国的和平崛起最终将预示着一种全新国际秩序的诞生,而在和平环境下实现崛起是几代中国人梦寐以求的历史夙愿。作为中华民族引以自豪的伟大军事家,孙子为我们留下了内涵极为丰富的思想文化遗产,弘扬《孙子兵法》的政治智慧,重温孙子的“全胜”战略,解读孙子“伐谋”“伐交”思想,对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平崛起实现中国梦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