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下机器替代农民工的政治经济学思考

2018-02-11 18:01
焦作大学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劳动力工人机器

聂 倩

(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北京100091)

1.从机器大工业的角度来分析

马克思认为,真正的机器体系与许多同种机器的协作不同,“只有在劳动对象顺次通过一系列互相连结的不同的阶段过程,而这些过程是由一系列各不相同而又互为补充的工具机来完成的地方,真正的机器体系才代替了各个独立的机器”[1];“当工作机不需要人的帮助就能完成加工原料所必需的一切运动,而只需要人从旁照料时,我们就有了自动的机器体系……通过传动机由一个中央自动机推动的工作机的有组织的体系,是机器生产的最发达的形态”[2]。马克思强调,“机器生产是在与它不相适应的物质基础上自然兴起的。机器生产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必定推翻这个最初是现成地遇到的、后来又在其旧形式中进一步发展了的基础本身,建立起与它自身的生产方式相适应的新基础”[3]。

因此,“大工业必须掌握它特有的生产资料,即机器本身,必须用机器来生产机器。这样,大工业才建立起与自己相适应的技术基础,才得以自立”。对马克思而言,上述自动机器体系的建立绝不是生产力发展的历史终结,科技革命条件下生产力发展的内在结构性矛盾将继续推动其新的飞跃发展。使用机器能够提高劳动生产率,一方面减少了必要劳动时间,提高剩余价值率;另一方面减少了所使用的工人人数,减少剩余价值量。

在过去的资本主义工厂中,是工人操纵工具,而现在是机器操纵工具,工人是机器的助手,这就使工具的效率不再受人的身体器官数量的限制。“这样一来,工场手工业分工的技术基础就消失了”[4]。工场手工业所建立的由工人技术而划分的等级制度,被各种劳动的平均或均等的趋势所代替。在这里,一种是操作机器的人工,一种是这些工人的助手。马克思认为,除了这两类主要工人外,还有高级的工人,如工程师、机械师等等,但他们不属于工厂工人的范围,这种分工是纯技术性的。在使用机器生产的资本主义工厂里,工人的手工技术和劳动经验被应用于机器生产的科学技术代替,资本家、工程师和机械师等技术人员控制整个机器体系,使得生产过程中的智力成为资本支配劳动的权利。智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体现为智力劳动对体力劳动的剥削,“在科学面前,在巨大的自然力面前,在社会的群众性劳动面前,作为微不足道的附属品而消失了”[5]。

马克思认为,机器本来是节约劳动力的手段,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却成为了剥削剩余价值的工具。机器之所以会排挤工人,不在于机器本身,而在于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工人阶级的敌人并不是机器,而是资本主义制度,只有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才能从根本上提高工人生活水平和解决失业问题。

18世纪末,詹姆斯·斯图尔特提出,要解决由机器引起的失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亚当·斯密强调将劳动分工和机器发明相结合来节约劳动力,而大卫·李嘉图认为经济发展能够补偿就业带来的负效应。马克思准确批判了“被机器排挤的工人会得到补偿”的理论,他通过分析资本主义企业技术革新所引起的劳动力失业,洞察了资本主义结构,断定资本积累对劳动力的需求慢于技术变迁替代劳动力的増速。马克思认为,资本家的最终目的是追求超额剰余价值,而追求超额剩余价值势必要采用机器等新技术来提高生产效率,由此便带来技术排挤劳动力的现象。“虽然机器在应用它的劳动部门必然排挤工人,但是它能引起其他劳动部门就业的增加”[6],因为这种现象的出现并不是由于什么资本的“游离”,而是由于新的追加资本。

具体地说,由于一些劳动部门采用机器,马克思认为有七种情况会增加就业的工人:(1)随着某一部门采用机器,必然引起原料和劳动资料的生产部门扩大生产,这就要投入更多的劳动量,增加就业工人。在工作日长度和劳动强度已定的情况下,如果可变资本占不变资本的比例大,增加的工人就较多,反之则较少。(2)如果只在生产某种产品的初期阶段或中间阶段使用机器,那么在这些产品还要进入的中间阶段或最后阶段中,因为仍使用手工劳动,就要增加工人。(3)用机器生产原料和半成品以后,社会分工更细,从而使社会生产部门更多样化。分工促进了专门行业的发展,这些行业就要增加工人。(4)采用机器的直接结果是为资本家提供了更多的剩余价值,他们占有的社会财富也增加了,从而产生出新的奢侈要求,使生产奢侈品的企业增加工人。(5)机器大工业的发展,造就了新的世界市场,进出口的商品量增加了,相应地要求发展交通运输业,这些部门的工人增加。(6)由于使用机器,生产迅速扩大,就有可能投资于一些在将来才有收效的工业部门,例如建设运河、隧道、桥梁等,同时一些全新的生产部门出现了,这些部门就需要一定数量的工人。(7)由于大工业领域内生产力的极度提高,一些人被用于非生产性劳动。

2.从资本有机构成的角度来分析

马克思说:“我把由资本技术构成决定并且反映技术构成变化的资本价值构成,叫做资本的有机构成。”[7]资本技术构成是生产资料数量和劳动力数量之比,反映着一定时期的技术发展水平。在资本有机构成不变的情况下,随着资本的增加对劳动力的需要也会增加。当采用新的机器,在一定时间内生产更多的产品,劳动生产率得到提升,即劳动的量比它所推动的生产资料的量相对减少,这就引起了资本技术构成的提高。

“随着劳动生产率的增长,不仅劳动所消费的生产资料的量增大了,而且生产资料的价值比生产资料的量相对的减小了”,“因此,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之间的差额的增大,同不变资本转化成的生产资料的量和可变资本转化成的劳动力的量之间的差额的增大相比,要慢得多”[8]。在资本有机构成提高下的资本积累中,对工人的需求越来越小。在资本积累中,不管是追加的新资本还是原有的旧资本,都会利用新的发现与发明,实现技术改革。此时少量劳动就足以推动较多的机器和原料,于是对劳动的需要量绝对减少,并且由于机器简化了操作使得能够出卖劳动力的雇佣劳动者队伍不断扩大,于是必然造成失业大军或相对过剩人口。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实际上是将劳动者排斥到生产领域以外。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条件下,劳动力的供给与需求是一对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是资本,即劳动者能够获得就业机会并不由劳动者自己决定,而是由资本决定,取决于劳动力再生产费用和资本家所得利润的比较。在预付资本不变的情况下,资本家要想获取高利润,就要雇佣更少的劳动力,将更多的资本投入到研发新技术以及更新机器设备,这就使资本有机构成不断提高,从而资本对劳动的需求不断下降,实质就是技术对劳动的替代程度不断深化。同时,资本和劳动的分离程度逐渐加深,掌握高技术含量机器的劳动者数量越来越少,逐渐丧失与不断进步的新技术结合的可能,采用新技术并没有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劳动与生产资料的分离趋于绝对化。

马克思认为,相对过剩人口通常有三种形式:(1)流动的形式。这种过剩人口是由采用新机器,缩减生产,关闭企业,而在一定时期内失去工作的工人形成的,在生产扩大时,他们中间一部分人找到工作,反之则失业。(2)潜在的形式。在农村潜在的过剩人口只有流入城市时才明显地表现出来,随着机器被广泛采用,资本“对农业工人人口的需求就随着在农业中执行职能的资本的积累而绝对地减少,而且对人口的这种排斥不像在非农业的产业中那样,会由于更大规模的吸引而得到补偿”[9]。(3)停滞的形式。他们形式上是就业人口的一部分,但职业极不固定,主要是依靠当短工过活的广大劳动者阶层。

马克思认为,机器本身不会排挤工人,只是在资本主义应用下的机器成了资本家剥削剩余价值的工具。通过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分析,我们可以知道人工智能对农民工就业的影响具有两面性:一方面,技术进步在增加资本有机构成的同时提高劳动生产率,减少企业对于劳动力的需求,实现资本替代劳动力;另一方面,技术进步在创新和开拓服务产业的同时能够创造出更多更好的就业机会,就短期而言,技术革新会导致一些就业岗位被机器替代,农民工失业在所难免,但从长期和全局来看,伴随着农民工的转型,技术革新不会剧烈地影响农民工就业的总量,机器人不但不会抢走工作机会,反而还会创造出大量的就业机会。

按照马克思分析的逻辑,摆脱人类生理器官的限制,既包括人类肢体的四肢和五官等生理器官,也包括人类大脑思维的生理器官。在前两次工业革命中,机器替代的只是工人的四肢和五官等器官,即替代工人的肌肉力量及其高强度的紧张。在以人工智能替代脑力劳动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中,我们即将进入以科学技术替代人类大脑思维的时代。马克思建立了使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逐步被替代的理论框架。

“在‘智能工厂’中,员工已从‘服务者’转换成了操纵者、协调者。未来的生产需要员工作为决策者和优化过程中的执行者”[10],通过人机一体化的智能系统和基于互联网的分散式增强型控制,所有传统产业和整个国民经济体系正进行着工业智能化改造的过程。马克思关于工人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通过精神生产力控制和改造物质生产力的实现线路图,已经开始呈现在我们面前。马克思认为,机器是节约劳动的手段,机器人的使用将劳动力从枯燥危险和不健康的工作环境中解脱出来并给他们提供更加富有创造性的工作,而生产率的提高使得企业雇佣的工人可做一些更好的工作,比如监督看管机器人,销售扩大的产品线等等,同时也减少了工人在恶劣环境下工作所存在的潜在意外伤害等隐性成本。同时,自动化本身也可以创造数以千计的新岗位,而被机器人替换下来的工人可以去追求更高层次的教育和培训以适应这些新岗位。

科技进步会极大地释放出生产力,将大批劳动者从落后的生产方式中解脱出来,这是一种工业文明的进步,未来的工厂世界将是人与机器人协作创造的世界。至于农民工被替代后短期内造成的就业结构问题以及失业率的小幅波动,不得不说是产业转型升级的一种挑战和代价,需要我们另辟蹊径,加以审慎对待。

3.对策及建议

有研究表明,在引入机器人后,有六个产业领域的雇佣人数不减反增,分别是汽车、电子设备、可再生能源、高度系统、机器人工学、食品和饮料。另有数据表明,导入100万台工业机器人,大约可产生300万个新工作岗位[11],这些新的岗位要求劳动者掌握与机器人协调、对机器人进行维修的技能,不必都是工程师。与此同时,新科技革命也催生出许多全新的产业,像机器人修理业、自动驾驶汽车维修业等。人工智能化的发展,对劳动者技能的要求越来越高,在以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相结合的领域为中心的大量工作岗位会随之产生。许多行业专家将人工智能称为“增强智能”,凸显了该技术的角色是协助并提高个人的生产率,而非取代人类工作,劳动力需求增加很可能出现在需要人类补充人工智能的自动化技术的领域。

从长期来看,人工智能创造出的新工作岗位多于被替代的工作岗位,但我们仍需要高度关注短期内,即未来五至十年可能由于人工智能引发的失业人数增加的问题,只有防范于未然,才能够避免灰犀牛现象的发生。新技术的创新深化了对高技术劳动力的需求,而低技术劳动力,尤其是农民工的转型发展困难重重。

因此,本文给出如下政策建议:

(1)针对未来的就业形势教育和培训农民工。由于人工智能将改变劳动力市场所需技能,政府需要对农民工进行教育和培训,让农民工为这种转变做好准备,从而确保在就业市场继续保持成功。政府需要投资来为农民工提供终身学习的机会,整合职业教育和技能培训资源,将在岗农民工纳入重点扶持的职业培训项目中,建立在岗农民工职业技能实训中心和职业技能培训质量标准体系,引导农民工取得职业资格证书和专项职业能力证书。在人工智能逐渐替代劳动力的背景下,培训方除了重点培养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道德与职业生涯规划意识,更要加大对其智能型技术的培训力度,如工业机器人集成应用、机器人维修与保养等相关技术。

(2)实现农民工的当地就业和就地城镇化。把适合中西部地区特点的产业引入到农村,比如农产品深加工企业。一方面运用当地丰富的农产品资源,可以减少企业运输和保存成本,另一方面直接解决当地农民就业问题。此外,可以鼓励农民工回乡创业,如从事农业方面的创业(养殖、农家乐等),对有条件的农民工开展创业辅导和指导。政府还需要为转型的农民工提供帮助,加强权利的保障,建立新环境下的退休制度,并扩大医疗服务的受众数量,解决地域差异的影响。

[1]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436.

[2]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438.

[3]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439.

[4]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483.

[5]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487.

[6]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509.

[7]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707.

[8]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719.

[9]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740.

[10]乌尔里希·森德勒.工业4.0:即将来袭的第四次工业革命[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4:47.

[11]“Mynul Khan:Robots won’t just take jobs,they’ll create them”,https://techcrunch.com/2016-05-13/robots-won’t-justtake-jobs-they’ll-create-th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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