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2018-02-10 17:18朱忠甫
福建文学 2018年2期
关键词:王林高个子小伙

朱忠甫

这次终于弄妥了。王林展开发票,项目内容与金额都对,只是单位好像有问题。他睁大眼睛,但再怎么看,还是多了“工会”两个字。他当初可是给收银员再三交代:这次发票只开他的单位名称,难道她没长耳朵吗?

女会计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王林只觉得恶心。领导慰问住院职工,在这家店拿了花篮与水果,转身就给他电话,要他带公务卡来结账。谁会整天带着这玩意?包里的卡够多的了,又不是随时准备出差,能不带的自然不带了。

王林给店长打电话,说明天去结账。早晨出门,他都在嘴里念了好几遍,回来路过那家店却给忘了,就给店里打电话,要下午去结账,结果去了,会计提前下班了,收银员不知道账单,没法刷卡。结完账,会计说拿发票要等一天,隔天兴冲冲去拿,会计说她忘了,没有将信息发回总部,发票没开出来,约好第二天来取。谁知道,这下又把发票单位名稱给弄错,还没完没了了。

“我以为还是老样子……”

“我都写在本子上了,还给前台的小妹特别交代过,你们……”王林气得不想再废话了,直接越过柜台,拿起搁在上面的记录本,翻出他写的单位名称。

女会计一看傻眼了,但一时又不愿承认错误:“她又没有给我看,只是说你要开发票,我也没多想。”

王林抖了抖手里的账本:“那是你们的事。”

“开错了,再给你重新开就是了,不用那么生气。”

“然后呢?我是不是又要跑一趟?”

“当然是你来,你不来谁来?300块钱,又不是几十几百万,难道要我们给你送过去?”

“我要找你们店长投诉你!”

会计瞪圆了眼,额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你找谁,我都不怕。每次来,就是买个两三百块东西,又不当场结账,谁会记住那么多?你不嫌烦,我都烦了。”

王林掏出手机,找到店长号码,当场拨了过去,可是没人接。会计红了眼:“你打呀,打呀。是不是没人接?我这里还有他的一个号码,要不要?”

王林真的凑过来,要看她的手机号码,却看到她一脸疲惫与憔悴,愣了一会儿,说:“谁要你的。他,我自己会去找。”

唉,都请的是些什么人!王林摸了摸口袋,那张发票还在。先回去给领导报告吧!实在处理不了,再回来找这个恶婆娘。他迷迷糊糊走上一条斑马线,却硬给人拽住,心里的火气全冒出来了:“干什么?你!”

“前面是红灯!你不要命了?”可不是,一大群人都站在马路边上,看着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带着煞气呼啸而过。这要硬闯过去,不报销也是一个残废。他向那小伙子再三感谢,同时看到一个姑娘嘴角含笑,嘴里念念有词,沿着马路昂然从人前走过。王林挤到前面,看她上身一件衬衫,下身却只穿了件短裤衩,裤衩后面让血凝结得像一块小纸板,随着她的脚步左右晃动。

王林确定她裤衩上的血都是经血,尽管他已半年没碰女人了。他的大孩子在家上初中,小的刚上幼儿园,全家都跟着他出来,根本不现实,他只能把老婆留在家里看孩子。家里生活成本低,在镇上租一个大套间,一年也不过3000块钱。城里的租金太贵了,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小单间租金都要七八百。王林再要看那女人,没了影,想想还是替自己担心吧!

胡同有几间门大开着,里面站着抽烟的女人,厚重的胭脂粉,血红的嘴唇,倚着漆黑的门板,瞅着来往的行人。王林低下头,有女人看得好笑,说:“来玩哪!”他不敢应声,唯恐纠缠,加快脚步走过。从家里出门时,老婆曾塞给他几盒避孕套,只是强调不要玩感情,不要玩出病,尽量少花钱。他现在一盒都没动,不是不想,只是不愿意,宁可“自我解决”。

路过大院时,老板娘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问候,是提醒,又到了缴房租的时间了。老板一家住在一楼,楼上的几层,都用木板隔成大小几间出租房。他住在5楼,租的那间朝南,有温暖的阳光,租金要高出其他房间50块。他隔壁一间,以前空着,让他清静了一段时间。可是,昨天来了新租户,吵吵嚷嚷一大家人。其中有一孩子可能没法适应新环境,哭了半夜。孩子的父母,好像还有他奶奶,想尽了办法,都没法让他安静,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想过要换地方。木板太薄了,虽然刮着白灰装墙壁,但隔音效果实在太差,睡在里面,隔壁的声音只要愿意听,大都能听得见,毫无隐私;而且,现在来了这一熊孩子,就更要命了。老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太抠了,你用木板也行,厚点不可以吗?用点小钱能割了你的肉,要了你的命?

木板薄,但是老板娘心却硬。他曾经手头不济,想拖欠她一个月房租,待下月发了工资一块交,她听了立马翻脸,说她那么多租客,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她全家岂不是要饿死?如果一定要拖欠,请他立马走人。

回来时,邻居一家门紧闭着,刻意听一听,里面也无动静。王林进了房间,放下手里包,拿了毛巾和洗发液,去了公共浴室。说是浴室,不过是厕所里装了一个喷头。他得抓紧时间洗,一会儿其他租客回来了,又得排队了。

老板一家正在吃晚饭。王林转身要走,老板娘却拿着筷子追出来:“要缴房租?”他点点头,说:“你在吃饭,要不你吃完了,我再给你,省得弄脏了你的手。”

老板娘手一摊,说:“别拖了,拿来吧!没关系。”

王林把钱放在她手心,她夹着筷子数了起来。王林希望纸币上的那些细菌快快进入她的身体,最好让她明天就没法爬起来。

山脚下,一个铁门上挂着出租的牌子。王林早想搬家了,已去看过几家,都不甚满意。院里没人,他就打广告牌上的电话,一个老头子从楼房里跑出来,确认是租客,便带他上楼看房子。每个楼层都有一个长长的走廊,两旁是出租的房子,都是砖砌的,隔音效果不错,只是处在一片房子中间,光线比较暗,而且租金一点不低。

老头看出王林的心思,说价钱低的,他家也有。王林大喜,忙跟着他下楼,正想房子在哪,老头指着眼前一排一人高的平房说:“这些都是,很便宜的,200块就行。”

王林暗自决定,只要能凑合着住,他就租。老头开了门,房子朝马路边开了扇窗,上面缠满了铁丝,完全像派出所关人的“小黑屋”。王林怀疑这些房子以前是房东家猪圈,这老头脖子上长的是个啥玩意,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怎么随便搭个棚都要对外出租!打工仔就不是人了?

老头子领着王林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发现他毫无租房意向,不免生气:“就这些了。在外面打工要吃得了苦。挑挑拣拣的,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能力。”

王林忍不住说:“我在政府机关做事!”

“挣不来钱,有个卵用!”

王林盯着老头,老头扬起头:“还不走?还想站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王林压住心头怒火,出了门,听到老头在身后浅骂:“干你佬!”他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悄悄买了一瓶墨水,又折身回到小胡同,瞅瞅四边没人,把墨水瓶揭开,朝那栋楼铁门广告牌泼去。我让你出租!我让你出租!你就全留给自己住,留给你老婆孩子住吧!

王林照例是要去网吧的。那家网吧电脑上有一些三级片,许多夜晚,他是依靠看那些片子缓解内心急迫情欲的。他在角落找了台电脑,打开熟悉的影片,戴上耳机静静欣赏。旁边的一个小伙隔着挡板说:“大哥,网吧不能抽烟的。你看……”王林关上影片窗口,站起身,看他手指的地方,那上面果然写着:禁止吸烟。他每次来这里都会抽,也不见谁来管。“你看,这里抽烟的多着呢!”小伙旁一个穿长丝袜的女孩碰了碰他胳膊,他才不再吭声,弄得王林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王林看了一阵,脖颈酸胀,抬起屁股,伸伸腰,看到隔壁女孩正趴在电脑桌上睡觉,那小伙却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已是初冬了,她居然夜里下身还只是穿裙子和纱袜,不过那腿可真撩人的,修长匀称,只恨不能在上面摸摸。他眨了眨眼,怎么有只手在上面摸索?可他的手明明没动呀!再往下看时,正好手的主人抬起头,那人看到他看到了他的手,忙抽了回去。这姑娘睡得可真沉,或许她以为是自己男朋友所为,便任其为所欲为。

正想着,那小伙出现了。他看到王林目光落在女友腿上,便盯住他,希望他识趣。王林察觉自己的失态,不过他也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看掉那姑娘一块肉,也坦然看着他。姑娘醒了,看到两人对峙,问小伙:“你怎么起来了?”

“刚才我上厕所了。”

“你刚才不在这吗?你不是……”

小伙听她话里有话,忙问:“我怎么了?”

姑娘看了看王林,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小伙坐在姑娘旁边,还在追问:“真的没什么?没什么,你还哭?”

“真的没什么。”

小伙再次站起来,一把抓着王林,抡起胳膊要揍他。王林看到他粗壮的胳膊,心里发怯了,嘴里却不认输:“你想怎样?”

“我要揍死你!”

姑娘在后面拉住他,说:“你再闹事,我就不理你了。”

小伙把王林推了一把:“我让你耍流氓!老子要弄死你!”

王林站起身,指着小伙吼:“你给老子弄清楚,好不好?我什么时候碰过她一个指头!”

网吧的收银员和网管跑了过来,警告两人:“你们如果闹事,我们可要报警了!”

姑娘哭叫着在小伙后面推,一直把他推出了网吧。王林再想看那个惹祸的男人,哪里还有半根毛。他是快活了,黑锅让我背,下次碰上了,一定揍死他,看他还骚不骚!

王林摇了摇矿泉水瓶,又底朝上看了看,确定里面没了水。路灯下,一个人背着蛇皮袋,正翻着路旁的垃圾箱。待他立身抬头,王林把瓶子朝他递过来。那人怔住了,不敢上前来接,王林往前迈一步,那人见他没恶意,便伸手来接。不料他脚下有个坑,没留神,一脚踏空,身子就朝前扑了。王林看得清楚,伸手就给接住了。那人张嘴道谢,王林看清来人,嘴巴大张,这不是刚才那个出租房子的老头吗?老头也认出了他,有点难为情,但还是拿走了他手里的矿泉水瓶。

王林还在发愣,老头忽然转过头问:“你住在半山腰那间?”又不待他回答,说,“那房子下面原先是一个坟场。”

大院铁门已锁上,铁门上掩着一扇小门,用铁链锁着,但能推出一道缝,勉强供一人通过。房东家养了一条大黄狗,晚上一般拴在大厅里,陌生人进来就会狂叫,向主人报警。王林是熟客,但这次他进来,狗却狂叫不止。怎么出去转了个圈,就不认人了?难道回来还要带夜宵讨好你!“瞎叫个啥?瞎叫啥!见鬼了!”

老板娘披衣在屋檐下现身,长发遮住半边脸,王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你出来,先吱个声,好不好?这深更半夜的,会吓死人的。”

老板娘也认出王林了,便喝住狗:“你这是心里有病,不然好好的,你怕什么?”

“我再好好的,也架不住你这突然袭击呀!搞得我还以为撞上——”王林硬生生把下面的一个字给憋回肚里,老板娘却给说了出来:“不要动不动鬼呀鬼的,哪里有什么鬼?都是人胡编乱造的,亏你还在政府里头做事!”

简直是神经过敏!王林不想和她废话了,也不愿和她在言语上发生冲突,毕竟还住着人家房子呢!上了楼梯,王林想起白天晾晒的衣服,又折身下楼去取。楼上没法晒衣服,房东就在大院里立了几根石桩,用绳子来回扯住做晾衣绳,让住户使用。王林认真找了几遍,确定绳子上空无一物。都哪去了呢?

老黄狗又叫起来了,满腔仇恨的,在深夜特别刺耳瘆人。那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铁门外的大道上,王林听到他朝大院里骂了一句:“吼你妈呀!”这老头子不是在他前面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大半夜的,山上山下转个啥?捡个垃圾也捡不到什么金元宝,值得这样跑了一趟又一趟!

老板娘还站在走廊下,只是廊下的电灯未开,老头没看见。老头没影了,老板娘才在黑暗里嘀咕了一句:“真是想钱想疯了,觉也不睡,弄那么多钱,死了能带走吗?”

老黄狗看不到老头,劲全泄了,又趴下身子。老板娘转身猛然看到王林,不由说:“你怎么又回来了?”王林还没张嘴,老板娘就进屋关上了门。原来,她只是想发泄内心的不满,并不在意他的答案。王林摇了摇头,却看到衣服赫然挂在楼道下的衣架上。那衣架可以升降,老板一家人專用,他的衣服怎么在那上面?衣服没有长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谁好心帮他收了过来。夜里湿气重,晾衣绳上无遮挡,不早收了去,白天就白晒了。显然是老板娘看不入眼,替他收了。她老公整天闲逛,百事不伸手,她的孩子们还从来没见过,也只能是她了。

王林进了自己的小屋,推开窗,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远处一栋高楼有点面熟,什么时候见过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洗完澡,不知怎么想起老头那句话,难道这里曾经真是一个坟场吗?再看那栋楼时,他竟然笑了,那不就是老头的楼吗?真是好命,那样一栋大楼,准有六层,如果出售,要卖多少钱?够他三代子孙吃喝了。

邻居一家都进入了梦乡,老妇人的鼾声最响亮,而且跌宕起伏,整得王林大脑神经一跳一跳的。他心里烦躁,认为这里是坚决不能住了!但是今晚还是要凑合,不然明天哪来精神上班?迷迷糊糊中,王林看到床头站了几个蓬头白面人,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窗紧闭,门也关着,难道是鬼?想到这,他吓得从床上跳起来:“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一个说:“你们占了我们的地,我们要把你们全部弄死。”

王林伸开手,拦着他们:“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怎么就占了你们的地?”

旁边的几个齐声说:“就是你们这帮人赶走了我们。你们全都黑了心,烂了肝,我们要把你们一个个弄死。”

“我不是这家的人,你们弄错了。”

“那你为什么住在这里?还想骗我们!”

“我只是这里的房客。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房东去。”

“住在这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现在就走,行不行?”

那些人不想听他啰唆,伸着利爪,朝他围过来。王林大声呼救,却喊不出声。他们把他扑倒在床上,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他想扳开那几双手,全身却使不出力气,难受得腿一个劲儿往外蹬。蹬着蹬着,人也醒了,瞪大双眼看,哪里有半个人影?用手一抹额头,全是汗。没错!他刚才做了一个噩梦。那老头说这里原是一个坟场,难道真有此事?

王林耐不住睡意,裹紧薄被,身子蜷缩着又要睡,邻居家的床却开始摇晃,吱吱呀呀的,摇得他心里发慌。他起身,想在墙壁上找个小洞,过过眼瘾,却没找到。人躺下,又爬起,再也睡不着。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吗?他真想拍拍墙壁,又担心惹出什么麻烦,只希望那两人的好事快快办完;可他们却劲头十足,似乎没完没了,逗得他全身躁动,只觉下身憋得难受,进了厕所,干脆蹲下身了,来一个痛快。

有人在敲厕所的木板门。不是憋坏了,一般都不会拉下脸这样干。王林打开门,准备低头让路,斜眼里感觉来人面熟,仔细一看,全身的毛都炸了,便指着那人说:“你是……”那人愣了愣,又很快把门给关上了。他肯定没有认错,就是在网吧摸女生大腿的那位。替他背黑锅了,见了面理都不理,这算咋回事?

那人见王林堵在门口,知道绕不过去了。他是可以不认账,但是与王林吵起来,惊了家人,不管他们信不信,终究尴尬。这里可不宜论长短,辨是非,更不宜一溜了之。“兄弟,我是憋坏了,做了糊涂事,还让你承担,真的不好意思。”

王林以为他还会耍无赖,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没想到他这样诚恳,倒一时半会儿不知说啥了。那人又过来拉手赔罪,他还能怎么样?只好侧身放他过去。

“你没事吧?”王林看到邻居家女主人出来了。

“没事,没事。”那人过来要拉女人进门。

“没事在外面搞那么久?碰到熟人了?”女人抬头看王林,两人四目相对,这不是早上吵架的那位?男人看到他们都鼓起了眼睛,梗着脖子,像两头水牛见了仇敌,想对方已原谅了自己,现在婆娘却要和他闹起来,到时他新账老账一起算,那就真是丢死人了,忙拽了女人进门。女人与王林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仇恨,见男人硬拽,借着台阶下了。

王林想不起何时睡着,早上醒过来,看手机上时间,连忙一骨碌坐起。出去刷牙,邻居家两口子正挤在厕所里,看他来了,两人加速完事,王林忙端了水进去。那两人肯定在躲着他,他下了楼梯也没见着他们。

老板娘正对一高个子后背说:“昨天给你说的事,可要记住了,不要再和她来往了。”

高个子挥舞着手中一串钥匙,正兴高采烈要出门,听了她的话,停住脚,回头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关她什么事?再说,这件事,你们的确做错了。”

“你父亲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村干部,他不带头,谁带头?”

“他什么头不好带,偏要带这个头?村里的能人一大把,他出这个头干什么?这不是傻吗?也不怕有报应?”

“你还咒你父亲?你有没有良心!他傻吗?他傻你有这样的大房子住?他傻你能开好车?好姑娘哪里都有,你可不能再气你父亲了,他有心脏病,你再不听话,就真会闹出事来。”

“又来了!又来了!我这不能回家,一回来,就给我念经,都烦死了。”

“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好不好?”

老板娘可怜巴巴地看着高个子,王林看得心里直叹气。可是,又关他什么事呢?不过,看到往日强悍妇人一副衰样,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解气。世间都是一物降一物,再怎么嚣张,总有东西能治你。

“你给我站住。”高个子喊住王林。他没有招惹谁呀!难道他心里的幸灾乐祸让他看出来了?

“你看看我是谁?”高个子跳到王林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王林抓住他的左手腕,这才喘过气来。“敢调戏我女朋友,你真是找死。”高个子怒喝一声,挥拳就打,要把他在爹妈那受的怨气,全部撒在王林身上。

王林死命抓住他的右手:“我说兄弟,你可真要弄清楚,别打错了人,将来后悔。”

老板娘也看出了苗头,过来抓住儿子的右手,又朝屋里喊:“老头子,你快出来!”她男人果然披衣跑了出来,高个子看到父亲,气焰灭了一半,举起的手也放了下来。

“还不给我松手。你再这样闹,传了出去,以后誰敢来家里住?你喝西北风去!”高个子看到楼上楼下的租户,也松了手。

王林不想和高个子结仇:“你真是错怪我了。昨天我真是坐累了,起身活动活动,根本就没有摸你女朋友……”

高个子打断他的话:“你还说,你还说。不是你,还能有谁?”

王林的男邻居正站在台阶上,身后站着他老婆。王林目光落到他脸上,他别过头,拔腿欲走。王林看得火起,要揭发他的丑行,却看到楼上老太太抱着他幼子看着下面,那孩子正被高个子的怒吼声吓得哇哇大哭。王林的心莫名软了下来:“你一定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要警告你,打了我,你也跑不了,警察肯定會来找你的。”

“找我也不怕,老子现在就要打断你的腿!”高个子越想越生气,越说越激动,又要朝王林冲过来。

老板平时被那些租户恭维着,自觉比他们高贵,可现在,自己一家人被他们围在当中,像一群正耍把戏的猴,他实在无法忍受。“你还要给我添乱,是不是?你还嫌家里不乱,是不是?你不是要出去上班?还不快滚!”老板娘担心丈夫的心脏,过来推儿子,边推边说:“你快走!快走!”

高个子出了门,老板两口子回了屋,没了焦点,盯着空地看,那不是傻吗?该睡觉的睡觉,该上班的上班。大家出了门,先是一群人走着,走着走着,就各奔东西了。王林注意到男邻居躲躲闪闪跟在身后,心生厌恶,紧走几步,把他甩开。

一辆车开到王林面前停住。他看清车上的人,赶紧在路旁捡起一块石头。这件事现在是讲不清了,而躲也躲不过,这混蛋也真是太稀罕那姑娘了,只能拼了,但他是自卫,他不怕。王林斜眼看着高个子,等着他从车上下来。

高个子抽着烟,盯着他一言不发。王林说:“你想干吗就直接来。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我就是一穷打工的,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可到时你的车呀,姑娘的,就都没了,你要想清楚!”

高个子将手里的烟头弹向王林:“要打扁你,是现成的!”

“那你来呀!还等什么?”高个子果然要扑上来,却看到一辆警车朝这边过来,忙丢下王林,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警车来得可真及时呀!不然今天要吃个大亏。他挤上公交,抓住一个座位后背站好,没料座位上正坐着他的女邻居。她将车窗拉开,胳膊肘支在窗沿上,手托着脑袋,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花草树木和高楼大厦。王林不想站在她的身边,便朝车厢尾挤去,找到一个空间站定,这才全身放松。

车忽然停下来了。乘客纷纷打开两边的车窗,看到前后左右的车排起了长龙。司机耐不住,开了车门去看究竟,站在前面的乘客也跟着下车,一会儿,有人上来说出车祸了。大家一听,都慌了神,这都要赶着上班,坐在车上等,不知要等到啥时,还是出去转车吧。

交警还没来,一辆小车底朝天躺在地上,真不知道司机是怎么开车的!一个人躺在车里,挣扎着出不来,围观的人群全傻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王林忽然看到那人死死看着自己,眼里全是乞求。他认识,是老板娘的高个儿子。女邻居不知何时挤在他的身旁:“还愣着干吗?快去救人!”

高个子终于抬上了救护车,王林又急着去赶公交车。这次他的运气很好,居然找到了一个空座。他美美地坐下,听到有人在他裤兜里唱:“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他掏出手机,是女邻居就职的那家小店店长来电。王林没有接,那人继续在他裤兜里唱:“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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