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以来对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研究的评述

2018-02-10 17:43
关键词:书面少数民族文学

孙 刚

(曲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我国的少数民族文学有着悠久的历史,且不乏优秀的作品,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学史是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但目前就现有的文学史料来看,属于汉魏及汉魏以前且被记录成书面文字形式的少数民族文学作品数量却很少,笔者做了大量的搜寻与辨析后,能够确定的作品共计三十四篇,分别为:《弹歌》《越人歌》《渔人歌》《铙歌十八曲》(十八首)、《匈奴歌》《行人歌》《白狼歌》(亦称《莋都夷歌》)以及《巴人歌》(十首),其中,前三篇为先秦作品,其余为两汉时期的作品。汉魏及汉魏以前是少数民族文学的萌芽期与初步奠基期,这一时期的书面作品多为原始歌谣,字词古朴,少修饰,但题材丰富,是少数民族文学和中国文学中别具韵味的一部分。本文以1901年至1948年为第一段,1949年至1979年为第二段,1980年至1999年为第三段,2000年至2015年为第四段,详细梳理研究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的研究成果,以供后续的研究作参考。

一、初始阶段(1901—1948年)

1949年之前的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研究整体上处于初始阶段。

一方面,某些研究与著作包含或涉及了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的书面文学作品,虽然作者关注的中心内容与少数民族文学无关或关联很小,但为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提供了一些便利与启发。丁福保《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收录了部分汉代时期的少数民族作品,如“全汉诗”卷一中的“白狼王唐菆”篇(即《白狼歌》)和同属本卷的“鼓吹曲辞”篇(即《铙歌十八曲》),还有卷五中的《匈奴歌》等[1]。闻一多先生的《乐府诗笺》(《闻一多全集3》),为包括《铙歌十八曲》在内的三十多首乐府诗逐篇做了精细的笺注,为乐府诗的研究解决了不少难题[2]。胡适先生《白话文学史》第三章“汉朝的民歌”以《江南可采莲》《战城南》《十五从军征》《有所思》《艳歌行》等篇目为例,阐明“活的文学”[3],其中,《战城南》与《有所思》为《铙歌十八曲》中的两个篇目。其他再有夏敬观先生的《汉短箫铙歌注》[4]等。

另一方面,个别篇目受到学者们的关注,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以《白狼歌》为典型。此时期,学者多从语言学角度研究《白狼歌》,以辨其母语,确定族属,以30年代王静如先生的《东汉西南夷白狼慕汉歌诗本语译证——与西夏、西藏及印支语之比较研究》和40年代方国瑜先生的《么些民族考》为代表。前者将白狼语言与西夏、西藏等语言进行了比较,并且为译文与记音汉字不相同的记音汉字用隋唐切韵音构拟了古音,为《白狼歌》的研究迈出了一大步[5]。后者在详细探讨了《白狼歌》176个单音并取《白狼歌》全文与么些语比较之后,认为白狼语与么些语相近,或即白狼语为么些之古代语[6]。另有董作宾先生的《汉白狼王诗校考》一文,作者从“如果两种语言,彼此直译,一定是原歌有韵,译文无韵的,不然便不是直译而是意译了”和“如果是先有狼文,后有汉译,则借用汉语之处,不应有如此之多”两方面论证《白狼歌》是先有汉文歌诗的[7]。

可见,本时期对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研究的成果是比较有限的,一则数量不多;二则多为相关作品的辑录、整理以及就某个问题的辨析,层面尚浅,不够深入;三则多是零零散散的研究,不够全面和系统。虽是如此,这些成果依然充满价值,为后来的研究奠定了基础,提供了便利。再者,考虑到当时的社会环境与研究环境,取得这样的成果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二、薄弱阶段(1949—1979年)

由于这一时间段大部分的时间里学术研究不甚活跃甚至处于停滞状态,所以这30年间对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的研究非常薄弱。

著作方面,1959年张文勋主编的《白族文学史》第一编“南诏以前的白族文学”,其中的第三章“书面记载的歌谣及文人”收录了《行人歌》,并对诗歌内容与主题做了简要的分析[8]。论文方面,陈直《汉铙歌十八曲新解》逐一对十八曲的原文做了注解,“今就管窥所得,先通其句读,次解其训诂,在一篇之中,其易知者,或仅简述,甚或略而不述。其所不知者,仍付阙如,不敢加以臆断”[9],文末附有《〈铙歌十八曲〉篇名次第对照表》。陈宗祥、邓文峰《〈白狼歌〉研究述评》一文从“歌辞的校勘”、“地望的探讨”以及“本语的研究”三个方面比较详细地梳理了从清朝末年至1979年之前的有关研究成果,文中有《〈白狼歌〉直译词汇与各民族语对照表》[10]。

总体来看,本时期对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的书面文学缺乏关注,相关的研究成果,数量方面极为有限,质量方面参差不齐。另外,这一时期在研究过程中削弱了某些作品特有的民族性。

三、兴盛阶段(1980—1999年)

自1980年始,学界对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的研究进入一个新的时期,随着现代学科体系的建立与现代研究方法的运用,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文学的研究范围逐步拓宽,研究程度逐渐深入,从微观到宏观都有了很大的突破,研究成果不断涌现。纵览本时期的研究,其成就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单一作品或某几篇作品的研究

有关《弹歌》。张胜广《〈弹歌〉的修辞艺术》从“音节整齐匀称”“韵脚和谐自然”“借代辞格连用”三个方面仔细分析了《弹歌》的修辞艺术[11]。吕洪年《史前〈弹歌〉之我见》一文通过查证《吴越春秋》中有关《弹歌》的原文,得出两个判断:“我们与其说《弹歌》为‘猎歌’,倒不如说《弹歌》为‘护尸歌’更为恰切”;“《弹歌》也还不能完全肯定是古越歌。根据巴楚之史,《弹歌》很可能是因巴亡而随巴人流亡到楚来的”[12]。易立军《对古朴〈弹歌〉的再认识》亦由《吴越春秋》的原文切入,再通过考证原始葬礼的风俗,先人的灵魂观念,“弹”、“断”、“续”等字的意义以及“孝”的观念与形式等,认为《弹歌》不是一首猎歌,而是远古时期的一幅“护灵风俗图”[13]。

有关《越人歌》。本时期《越人歌》的研究成果比较丰富,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原歌的译读与解析。虽然《越人歌》的原歌与译歌都有留存,但要读通原歌,却有很大困难,因为经过两千多年的演化,古越语分化成侗、壮等少数民族语言,它们之间存在着较大差异。与此相关的论文主要有许友年《试论〈越人歌〉的原文和译文》[14]、白耀天《〈榜枻越人歌〉的译读及其有关问题》[15]、(侗族)林河《侗族民歌与〈越人歌〉的比较研究》、周流溪《〈越人歌〉解读研究》等。这些论文切入的角度和研究的方法各不相同,得出的结论也互存不同。其中,《侗族民歌与〈越人歌〉的比较研究》从“侗族民歌与《越人歌》语言的比较”“侗歌与《越人歌》语法习惯的比较”“侗歌与《越人歌》韵律的比较”“侗歌与《越人歌》艺术风格的比较”四个方面将侗族民歌与《越人歌》作了综合性的比较[16]。周流溪《〈越人歌〉解读研究》以《越人歌》的楚译文为依据,利用壮族与侗族的相关语言材料,再结合古汉语中的同源词,为《越人歌》提供了一种不同的释读[17]。二是《越人歌》的族属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学者们或是从文学的角度切入,或是从语言学的角度切入,或是从历史地理学的角度切入。(侗族)张民的两篇文章《试探〈越人歌〉与侗歌——兼证侗族族源》与《试探〈越人歌〉的诞生地兼证榜枻人与侗族的关系》通过“究其文,考其地,证其语,较其歌”,认为《越人歌》属于古代的侗歌[18],其“诞生”之地在今天的湖北省和江西省的交界之处,榜枻之人所操的语言为侗族的语言[19]。祝注先《说〈越人歌〉》认同韦庆稳先生在《试论百越民族的语言》(《百越民族史论集》)[20]中提出的观点:“榜枻越人”是壮族的先民,《越人歌》是壮族先民的歌[21]。欧阳若修、陆干波《关于〈越人歌〉研究的几个问题》[22]、(日)朽木次郎《侗族乎?壮族乎?——也谈〈越人歌〉的族属》[23]、覃平《也谈〈越人歌〉》[24]三篇文章则认为《越人歌》古语并非是壮语、侗语或者其他某一壮侗语族的语言,而是壮族、侗族以及其他同语族民族共同祖先的歌。此外,也有学者将这两方面综合起来阐述,如程泰的《〈越人歌〉蠡测》[25]等。

有关《匈奴歌》。陶克涛《〈匈奴歌〉别议》一文根据语言、历史、地理等资料对《匈奴歌》的族属问题、辞意与辞句、是否有乐器伴奏等问题提出了“别议”[26]。(蒙古族)阿尔丁夫的《关于〈匈奴歌〉若干问题的考释》[27]和《关于〈匈奴歌〉若干问题的考释(续前)》[28]两篇文章对“祁连山、焉支山地望问题”“产生时代问题”“版本问题”“祁连、焉支的含意及并列歌唱问题”“《匈奴歌》的民族色彩问题”“《匈奴歌》内容的途释问题”六个问题做了非常详细地考释。其他还有刘先照、韦世明《一件稀有的文学珍品——谈匈奴族唯一的一首民歌》[29]、(蒙古族)阿尔丁夫《〈匈奴歌〉三题》[30]等。

有关《铙歌十八曲》。自古以来,《铙歌十八曲》便以其巨大的艺术魅力吸引着无数学人,从80年代开始,研究《铙歌十八曲》的成果越来越多。有些学者关注的是其中的一篇或者几篇,如周坊《汉铙歌〈战城南曲〉试析》通过对两个“梁”字、“筑室”、“何”字以及“战城南,死郭北”等原文字句的考证,得出“《战城南曲》是一首西汉武帝时塞外黄河河北人民哀悼元朔五年汉与匈奴朔方之战中的战死者,和反对统治阶级只向边地人民征收赋税而又听凭边地人民遭受战祸摧残的民歌”[31]的结论。叶桂桐《揭千古之谜——汉铙歌〈石留篇〉解读》从“《石留篇》难在‘声辞合写’”“辨析并剔出《石留篇》中的‘声’字”“《石留篇》歌词大意”“《石留篇》的艺术特色”等几个方面对《石留篇》进行了解读[32]。王建纬《汉鼓吹铙歌〈巫山高〉试解》一文,在逐句对《巫山高》的“古词言”做出解析的基础上,认为《巫山高》是刘邦平定三秦时,军队中的巴渝地区的賨人所唱[33]。其他再如耿兆林《〈有所思〉与〈上邪〉“当为一篇”吗?》[34]、范能船《“〈上邪〉与〈有所思〉当为一篇”异议》[35]、陈孝宁《寓辛酸于奇想,寄悲愤于荒诞一一读汉乐府〈战城南〉》[36]、孙海洋《〈战城南〉本事考释》[37]等。有些学者则是对十八首曲整体观照。郑文《驳〈汉铙歌十八曲〉都是军乐说》通过对十八曲逐一地分析、考察,驳斥了民国时期夏敬观《汉短箫铙歌注》中“《汉铙歌十八曲》都是军乐”的观点[38]。易健贤《周诗振雅曲汉鼓发奇声——〈汉鼓吹铙歌十八曲〉新解之一》[39]《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汉鼓吹铙歌十八曲〉新解之二》[40]以及《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汉鼓吹铙歌十八曲〉新解之三》[41]三篇文章对十八首曲的字词与句子做了全面的且不同于前人的注解。类似的论文再如易健贤《〈汉鼓吹铙歌十八曲〉属性商榷——读〈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札记》[42]、曹道衡《试论“铙歌”的演变》[43]等。

有关《白狼歌》。据《后汉书·西南夷列传》记载,东汉明帝永平年间(58~75年),西南地区白狼部落首领白狼王“慕化归义”,在明帝举行的宴会上唱了三首颂歌,即传诵千年的《白狼歌》三章:《远夷乐德歌》《远夷慕德歌》《远夷怀德歌》。本时期许多专家学者对《白狼歌》进行了研究,一是歌辞的校勘与解析。邓文峰、陈宗祥《〈白狼歌〉歌辞校勘》一文将《四部备要》、尊经书院本《后汉书》《通志》《东观汉纪》等不同文献中的《白狼歌》逐字逐句地比对与互校后,得出“《册府元龟》所记录的《白狼歌》,尚保留着原来的记音汉字。除个别的是错字外,一般都是传抄的笔误……唐人李贤注《白狼歌》时,可能发现原注汉字与唐音不合,进行改动”[44]的结论。其他还有陈宗祥、邓文峰的《〈白狼歌〉第十一句“偻让龙洞”试解》[45]以及郑张尚芳的两篇论文《上古缅歌——〈白狼歌〉的全文解读》[46]与《上古缅歌——〈白狼歌〉的全文解读(续)》[47]等。二是白狼族的族属问题。刘尧汉、陈久金《汉代“白狼夷”的族属新探》根据《白狼歌》三章汉夷对照歌辞的语音、语法、词汇特点以及具体词汇的历史演变,认为“白狼”的含义是养蚕人或者丝织者“布郎”与“不刺”的译音,属于川、滇西番人(包括普米族)的通称,所以,西番人为汉代白狼夷的嫡系后裔[48]。另有彦华《〈白狼歌〉族称研究质疑》[49]、(普米族)杨照辉《〈白狼歌〉辨析》[50]等也对白狼族的族属问题进行了探讨。三是综合研究。例如马学良、戴庆厦的《〈白狼歌〉研究》,文章通过对《白狼歌》的汉字记音与藏缅语族语言的比较,探讨了三个问题:《白狼歌》是怎样产生的,《白狼歌》语音、语法以及词汇上的特点,《白狼歌》语言的系属问题[51]。再如陈宗祥的《〈白狼歌〉反映的古代天象与历法》一文,文章以《白狼歌》“日入之部”“冬多霜雪”“夏多和雨”“寒温时适”等句子为依据,阐述了当时少数民族地区“日、星交替使用”“‘帝星’的问题”以及“两个季节——冬、夏”这三个天象与历法的问题[52]。其余尚有陈宗祥、邓文峰《〈白狼歌〉研究述评》[53]、杨凤江《彝文五言诗及其起源考述》[54]等。

有关《巴人歌》。《华阳国志·巴志》共记载歌谣十一首,其中一首署名应季先。应季先,汝南人,东汉时任巴郡太守。其余十首均未署名,其中,七首或谓“巴人歌曰”,或谓“国人作诗曰”;剩余三首均描述巴地风物人情,以“诗曰”提引,由此可以认为这十首均系巴人所作。中南民族学院中文系《巴汉文学融合的最早产儿——〈华阳国志·巴志〉所录巴人诗作论析》一文将十首《巴人歌》按内容分成风情、褒美、刺恶、思治四类,并给以详细地阐释,进而探讨《巴人歌》产生的历史背景与历史意义[55]。胡炳章《巴人古歌谣之文化内涵初探》通过解读《华阳国志·巴志》中记载的巴人古歌谣,探究其蕴含的文化内涵,讨论了“原始的宗教信仰”“朴素的人生哲学”以及“刚强的民族精神”三个方面的内容[56]。

另外两篇《渔人歌》与《行人歌》本时期得到的关注不多,就笔者搜寻到的资料来看,没有专门对其研究的论文。

(二)整体或者部分整体的研究

除了对某一篇或某几篇作品进行专门的研究以外,本时期还有一些学者整体或部分整体地对汉魏及汉魏以前的少数民族书面文学进行了考查,以祝注先先生的两篇文章为代表。祝注先先生的《先秦时代民族文学的交融及其少数民族的诗歌创作》,先是依据史料的记载对先秦时期的少数民族做了概述,之后从神话和传说、华夏族与其他氏族部落歌舞形式的交流、夏商周三朝接待“四夷”来朝、少数民族口头创作以及赖以汉文献得以保存流传的作品这几个方面论述了先秦时代少数民族的文学创作以及民族文学的交融[57]。祝注先先生另一篇《两汉时代少数民族的诗歌》,对两汉时期的少数民族诗歌做了比较详细、细致的梳理,认为属于西汉时期的现存少数民族诗歌有:《匈奴歌》《行人歌》《巴人歌》四首;属于东汉时期的现存少数民族诗歌有:《巴人歌》六首、《莋都夷歌》三章(即《白狼歌》)[58]。除这两篇之外,祝先生还有《加强对古代民族文人文学的研究》[59]《中国古代少数民族诗歌史研究断想》[60]等文章,亦是从整体上对少数民族文学进行探究。

(三)著作中的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研究

本时期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研究的兴盛不只体现在大量论文的发表上,也体现在众多著作的出版上。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是先秦至隋的诗歌总集,此书取材广博,考订精审,《弹歌》《越人歌》《铙歌十八曲》《白狼歌》等均辑录其中[61]。马学良等主编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史》在第一编“原始社会时期的民族文学”中,对属于“西南地区古歌谣”的《白狼歌》和属于“华南地区古歌谣”的《越人歌》进行了文本的介绍、解读以及思想内容和艺术手法的分析[62]。祝注先《中国少数民族诗歌史》第一编“文人书面诗歌”前两章中对《弹歌》《越人歌》《匈奴歌》《行人歌》《白狼歌》《巴人歌》等作品的原始出处、产生背景、主题思想、艺术特点等做了细致的梳理与解析[63]。欧阳若修等编著的《壮族文学史》第一编第七章分两节专门介绍《越人歌》,两节的内容分别是“《越人歌》的记载、鉴别与研究”“《越人歌》的思想性和艺术性”[64]。陈宗祥、邓文峰《〈白狼歌〉究研1》一书是对《白狼歌》的专门研究,主要内容有“歌辞的校勘”“地望的探讨”“本语的研究”以及“部落史研究”[65]。除此之外,还有陈抡《历史比较法与古籍校释越人歌·离骚·天问》[66]、祝注先《中国古代民族诗论》[67]、陈书龙主编《中国古代少数民族诗词曲评注》[68]、吴浩、张泽忠《侗族歌谣研究》[69]、林忠亮、王康编著《羌族文学史》[70]以及刘亚虎《中华民族文学关系史·南方卷》[71],等等。

与论文相较,这些著作的内容更加丰富,所以相对系统地反映了少数民族的文学分期、发展以及艺术特色等。所以,这些著作既有史的价值,又向世人展示了少数民族古代文学的绚丽多姿,有力地促进了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的研究。

由前两个时间段到第三个时间段,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的研究经历了一个由关注不多到逐渐关注再到兴盛的过程。研究的角度逐渐多元化、全面化,研究的层次逐渐深入化、系统化,重文本的同时亦重理论分析与阐释,开拓出了新的研究内容与方向,出现了一批高质量的学术成果,对后来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与意义。不过,问题依然存在,如个别篇目的原文尚不能完全解读,某些观点与论断尚存有不成熟的地方,因此,还需要继续研究与探讨。

四、新进展阶段(2000—2015年)

进入新世纪的15年,伴随着社会的发展与思想的进步,学术界更加活跃与繁荣,新的研究工具与方法不断出现,学人的思路渐广、渐宽。在这种背景下,加之百年研究成果的积累与铺垫,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的研究更加深入、系统、全面,取得了一些新的进展。

首先,所有的篇目均进入研究视野,成果数量有所增加。

比如《弹歌》,就笔者查询的资料来看,2000年以前,标题中出现“弹歌”二字且是学术性论文的数量不超过五篇,而本时期这样的论文有十几篇,如金寅《从黄帝〈弹歌〉说起》[72]、朱玲《〈弹歌〉质疑:从语言到文本》[73]、李笑野《谈谈古〈弹歌〉》[74]、熊祖鹏《〈弹歌〉研究综论》[75]、邹巅、肖玉林《〈橘颂〉、〈弹歌〉与咏物诗的创格》[76]、刘运好《〈弹歌〉杂考》[77]、周远斌《〈弹歌〉异文考辨》[78]、顾浙秦《从〈弹歌〉到射礼——礼仪生成研究断想之一》[79]、任国征《解读〈弹歌〉》[80]、杨德春《〈弹歌〉考论》[81],等等。再如《铙歌十八曲》,上一个时期便已经是学术热点,本时期依然“火热”,单从标题上能够确认以其为研究内容的论文就有二十多篇,如曾祥旭《离之成细流合观奏奇响——〈有所思〉和〈上邪〉别解》[82]、姚小鸥《〈汉鼓吹铙歌十八曲〉的文本类型与解读方法》[83]、季晗《从汉乐府民歌〈上邪〉看古代爱情诗的审美特性》[84]、许云和《汉鼓吹铙歌第十八曲〈石留〉解》[85]、(日)户仓英美《汉铙歌〈战城南〉考——并论汉铙歌与后代鼓吹曲的关系》[86]、刘哲《汉乐府〈战城南〉“梁筑室”句新解》[87]、苏敏《〈石留曲〉校雠注疏及其他》[88]、张树国《汉铙歌六首清人注疏考证》[89]、徐振贵、焦富民《乐府古辞〈石留曲〉试解》[90]、王敏《以〈战城南〉题材比较中西文学史观》[91]、赵洪奎《热烈深厚曲折回环——汉乐府民歌〈有所思〉赏析》[92]、古玉芳《“铙歌十八曲”发展流变简考》[93]、夏先培《汉乐府〈上邪〉解读商兑》[94]、刘刚《汉铙歌〈石留〉句读、笺注与本事考论》[95]、曾智安《汉鼓吹铙歌〈朱鹭〉篇新解——以汉代画像、器物造型为证》[96]、陈卫星、张伶俐《闻一多〈乐府诗笺·巫山高〉商兑》[97]、曾智安《汉鼓吹曲〈战城南〉新释——以考古发现材料为证》[98]、祝丽君《汉铙歌二十二曲为组诗新论——从对〈上邪〉〈有所思〉等非情诗的考辨出发》[99]、温瑜《〈战城南〉主旨考辨及源流影响》[100]、王昕《乐府古辞〈上之回〉考辨》[101],等等。

另外,之前研究成果很少的《渔人歌》与《行人歌》在本时期都有关注。与《渔人歌》有关的,诸如王宇《〈吴越春秋〉与吴越民歌》[102]、赵雅丽《〈越绝书〉研究》[103]、刘晓臻《〈吴越春秋〉中的诗歌辨源》[104]等。与《行人歌》有关的,诸如王怀成的《〈华阳国志〉所录歌诗谣谚之作者与时代》[105]等。这些论文虽然不是对《渔人歌》与《行人歌》的专门研究,但行文中有对其介绍、考证、分析等。

其余《越人歌》《匈奴歌》《白狼歌》《巴人歌》同样都得到了进一步的研究,不再赘述。

其次,视角趋向多元化,理论趋向深入化。

伴随着现代学科体系的建立、研究工具和方法的创新以及学术观念的转变,本时期的研究者敢于尝试、勇于开拓,高质量的研究成果不断出现。

有关《弹歌》。刘运好在《〈弹歌〉杂考》中认为,现行的诸本文学史对《弹歌》的解读是偏离了文本原义的,他仔细地考辨了“歌谣的异文”、“‘弹’字的本义”和“‘弹歌’的起源”三个方面后,推断《弹歌》并非是表现劳动情景的,也并非是以歌舞反映劳动情景的,而是“从文化史的意义上说,《弹歌》则为后人筑庐守陵的萌芽”[77]128。任国征《解读〈弹歌〉》通过考证《弹歌》的出处、《弹歌》题名的含义与渊源以及对《斫竹歌》的解读,将《弹歌》“完整还原”为:“斫竹,断竹,削竹,绝竹,续竹;弹石,飞土;逐肉!”[80]

有关《越人歌》。吴安其《〈越人歌〉解读》一文从读音出发,首先根据上古中期汉语中部方言的特点,构拟了《越人歌》汉字的读音,然后又以古侗台语为释读文本的语言,最后将两者进行对比,得出《越人歌》是“古越人寻找女情人为主题的情歌”的结论[106]。

有关《铙歌十八曲》。姚小鸥《〈汉鼓吹铙歌十八曲〉的文本类型与解读方法》将关注点对准《铙歌十八曲》研究中最大的难点——文本解读,作者梳理、考辨历代有关汉魏六朝乐府曲唱文本的文本特征与解读方法后,总结出三种解读《铙歌十八曲》的方法:以《石留》篇为例证的“在剥离乐工标记语的基础上判别‘辞’、‘声’”;以《朱鹭》篇为例证的“在判别‘辞’、‘声’的基础上引入文献学与文化人类学的方法”;以《远如期》篇为例证的“从汉代乐府歌诗的文体性质出发,指出其中含有科范字”[83]11-16。许云和在《汉鼓吹铙歌第十八曲〈石留〉解》中“先作句读,然后次第句解之”,对一向认为“不可复诂”的铙歌第十八曲《石留》作了新的解释,认为这是一首文人创作的禽言诗,继承了《楚辞》“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的传统[85]87-90。王昕《乐府古辞〈上之回〉考辨》一文从考证本事入手,通过对《上之回》中地名、时间以及人事的考辨,以史证文,推知本事,认为《上之回》典型地体现了乐府古辞“基于本事、事辞相配、题意相合”的创作特点[101]64。

有关《白狼歌》。黄懿陆《东汉〈白狼歌〉是越人歌谣》一文拿当今云南壮族沙支系的语言与《白狼歌》歌辞相比较,发现两者语音上,极为一致;意思上,相同或相近;词汇上,《白狼歌》全文四十四句与壮语的基本词汇一致;语法上,《白狼歌》辞句符合壮语用法,由此,作者认为《白狼歌》“是地地道道的越人歌谣”[107]。

这些论文的方法与结论或是有利于作品文本的解读,或是为其他研究者提供了新思路,或是对某些问题的解决有参考价值,总之,对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的研究有重要意义。

第三,少数民族文学史的内容更加全面、丰富。

少数民族文学的研究必然会促进少数民族文学史的编著,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繁荣必然会提升少数民族文学史编著的水平。从上世纪50年代始,少数民族文学史著作便不断出版,经过几十年的积累,本时期少数民族文学史的内容更加全面、丰富。梁庭望、黄凤显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分成“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两编,每编之内按照体裁的不同详细梳理了各民族自原始社会到现代的民歌、神话、说唱文学、诗歌、小说、散文、戏剧文学等[108]。梁庭望《中国诗歌通史·少数民族卷》按照时间顺序,分为十三章:“古歌谣及其演化”“秦汉民族诗歌初发轫”“两晋民族初谙汉文诗”“十六国暮雨朝云多悲歌”“南北朝民族诗奠基”“唐诗激发民族诗勃兴”“宋金辽夏汇诗雄”“宗唐得古民族元诗盛”“明代各族诗歌初繁荣”“清代民族诗歌大繁荣”“近代诗歌风韵转型”“战斗风云孕育现代诗”“神州诗潮引领当代民族诗”,对少数民族诗歌进行了一次宏观的总体概括与全面的梳理,使读者能够鸟瞰少数民族诗歌全貌[109]。这些文学史的编著对少数民族文学的研究具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其中,自然也包括汉魏及汉魏以前的少数民族书面文学。

历经百年的积累与沉淀,参与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研究的学者大量增加,相关作品被不断解读,研究方法更具科学性、灵活性,研究内容与视角趋向多元化、深入化,出现了大批非常具有价值的成果。同时,也要正视汉魏及汉魏以前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研究中存在的局限与不足:其一,因为时代久远,原始资料严重缺失,导致有些作品无法明确的解读和理解;其二,由于汉魏及汉魏以前的少数民族没有文字,一些作品为汉文所译,加之语言的不断发展演化,导致这些作品的族属尚不能完全确定;其三,一些研究者民族学的知识储备不充分,不能针对性地采用适合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治学方法,使得某些观点与论断站不住脚;其四,汉魏及汉魏以前的少数民族文学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与汉族文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两者之间关系的探究还有待进一步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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