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敏
唐诗中的月亮意象是古代诗词中最具魅力的形象之一,它给情思一个载体,借景抒情,托物言志,具有极为丰富复杂的审美意蕴,是中国文化最富有典型意义的象征物。
阅读《全唐诗》,一大批诗歌的题目沐浴在月光的滤洗和浸润中:《春江花月夜》《月夜》《望月怀远》《月下独酌》《把酒问月》《月夜忆舍弟》《江楼月》……真是月意缕缕,月光无限。
月亮,本无生命情感,是唐代的诗人们,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成败得失,溶进月光里,注入明月中,从而使月亮这一无生命的物象变得多姿多彩,有理有意有情。我们从以下几个角度解读高中语文教材里那一些唐诗中的月光:
月亮给人的美感,是高远、润洁、柔和、清幽、纯净的,写月的诗中,月亮意象的出现,使得全诗的意境立刻变得优美和洁净。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春江花月夜》一诗中,月映照下的江水、沙滩、天空、原野、枫树、花林、飞霜、白云、扁舟、高楼等意象,月光荡涤了世间万物的五光十色,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一样的颜色,体现出春江花月夜高远清幽的意境美。“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望月怀远》中那轮明月,从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升起,月光普照之下,天涯海角都沐浴其中。
这两首诗都展现了月的高远清幽,澄澈洁净的美。月亮的朦胧、柔和、纯净,让月下的山水原野等自然景物,有着独特的神韵。
月升月落,月圆月缺。月光是永恒的,人生是短暂的,在茫茫的历史舞台上人始终只是匆匆过客。所以古人常以月的意象伤感生命的流逝。如《春江花月夜》的“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或是借历史遗址,抒发对物是人非之感,“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刘禹锡的这首《石头城》借金陵城的沧桑巨变,抒发历史兴亡的深沉感慨。
日月星辰,亘古至今,绵绵不绝,而人生如朝露,与月之永恒相比,何其短暂,于是对月之时,不免嘘嘘感慨,发明月永恒,人生如梦之感或发幽古之情。
月,有明有暗,有圆有缺,常常让人联想到人世间的圆满与欠缺,所以中国古代诗人对人生际遇的敏感,常常因为月明月阴,月圆月缺而倍增,因而诗人笔下的月便常常与悲欢离合的情感相联系。
例如:“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杜甫《月夜》),“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张继《枫桥夜泊》),“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孟浩然《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李端 《闺情》),“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李益《写情》)。
在这一列列诗行中,多少诗人在月光的抚摸下,露人性真情,显情深痴痴,诉愁肠几许。多少惆怅,迷惘,爱恋,忧伤,氤氲弥漫在缠绵的月光中。
在唐诗宋词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国人特别是诗人对月亮有一种独特的情感,他们对月的惊叹和对月的深情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形成了中国人一种独特的月亮情结。看到月亮就会触发他们的心弦,牵动他们的思乡念亲的情思,勾起他们无限的遐想。真可谓“明月千里寄相思”。例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李白《静夜思》),“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杜甫《月夜忆舍弟》),“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正所谓触景生情,诗人们魂牵梦萦的思乡之情,往往因遇到某种机缘而奔涌而出,夜雨、明月、夕阳、羌笛等特定的景物,都会引发诗人对故土的思念,而这当中,思乡的明月尤为撼人心魂,感人至深。
万里边疆,月华一泻千里,展现有别于其它诗篇的苍凉、壮阔、幽深的沧桑美。茫茫边塞,夜空之下,一轮明月或是一弯新月,成了边塞诗的一个重要的角色,在辽阔苍凉的塞外,月亮成了边人最好的寄托。如:“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出塞》)。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戌楼间”(高适《塞上听吹笛》)。
月亮作为一种语言形象,赋予边塞环境一种苍茫悲壮的美,把边塞这个地理空间转换成艺术上的心理空间,让边塞诗更显撼人心魄。
在唐诗中,我们读到了澄澈柔美的月,亘古永恒的月,轻忧淡愁的月,思乡思亲的月,苍茫悲凉的月。那一轮明月与唐代的诗人们构成了千载佳话,万代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