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帅
摘要:本文应用门槛效应模型,使用1996至2014年的我国省际面板数据对初始经济状况影响对外开放与经济发展的程度进行实证分析,研究表明以人均GDP这一因素衡量的初始经济状况在对外开放促进经济发展中存在门槛效应,而且随着初始经济水平的提高,对外开放对经济发展的正向促进作用更明显。结合目前我国区域发展存在较大差异的现实,一些地区金融市场尚未充分发育,引入外资、加强贸易的对外开放固然重要,但不应仅将目光集中在此,而应与当地经济的整体发展相配套,按部就班稳步进行。
关键词:对外开放;经济增长;初始经济状况;地区差异;门槛效应模型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8482018(01)005507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我国与世界其他经济体的联系更为密切,对外开放水平逐步提高,对外开放对宏观经济的影响也不容小觑。近年来GDP、进出口、外商直接投资增长率的总体波动趋势上大致相同,波动年份也与世界经济的重大变动一致。因此,对外开放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在我国的各个省份是否也有表现,是值得研究的课题。
此外,由于我国各个地区的发展情况差异巨大,不仅地区生产总值、人均收入等指标差异明显,对外开放程度也存在不均衡的现象。以2014年为例,广东、江苏等9个沿海省份加上北京、天津、上海三个直辖市,其进出口总额约占全国进出口额的85.91%,吸纳了全国64.41%的实际利用外商投资额;黑龙江、吉林、内蒙古、山西、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九个省份合计的进出口总额占全国7.60%,所吸收的实际利用外商投资额占24.84%;而包括陕西、甘肃、宁夏、云南、贵州、重庆、四川、新疆、青海、西藏在内10个省份的西部地区,其进出口总额占比仅为6.49%,实际利用外资占比为10.75%。
以经济开放度指标对四川、重庆、西藏以外28个省份2014年的開放程度进行比较,其中:外贸依存度=各省进出口总额/各省地区生产总值;外资依存度=各省实际利用外商投资额/各省地区生产总值;经济开放度=外贸依存度+外资依存度。统计结果整体呈现出东南沿海地区的经济水平和开放程度等指标遥遥领先,向中、西部地区递减的态势。外贸依存度、经济开放度两个指标中,最大值均为上海,外贸依存度为12151%,经济开放度为12624%;最低值均为青海,外贸依存度为458%,经济开放度为471%;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外资依存度两个指标中,最高的均为天津,外资依存度为737%,最低的均为甘肃,外资依存度为009%。因此,各省份由于自身经济状况的不同,是否会导致对外开放对当地的经济发展产生不同效果,欠发达地区是否可以通过扩大对外开放以进一步提振经济增长,这些问题值得研究。此外,相较于贸易,外资对经济开放度的影响较小,例如外资依存度最大的天津,其外资依存度为737%,但比起5227%的外贸依存度仍显得影响力不足。因此,对外贸易和外商投资分别对经济增长所起效应是否会有区别,同样值得研究。
一、 文献综述
对外开放与经济发展一直是宏观经济学研究的重点和热点,国内外相关研究层出不穷。首先在代理变量的选取上,对外开放和经济增长的研究中主要是从贸易开放水平和资本项目开放两个角度分别切入,从总量上分析贸易或资本项目开放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例如Helpman和Krugman[1]认为对外贸易通过规模经济效应促进经济增长;Chenery和Stront[2]提出“双缺口模型”,认为利用外资可以解决东道国储蓄与投资间的储蓄缺口,解决国际收支逆差、需要外国资源的外汇缺口,缓解东道国的资金问题以促进经济发展。综合各类研究,本文将使用对外贸易和资本项目开放两个指标来衡量地区的经济开放程度。
然而,在探讨对外开放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时,一些研究通常默认对外开放程度与经济增长是线性关系,仅就两者的相关性进行讨论,没有注意到对外开放可能仅是经济增长的必要非充分条件,对外开放是否有利于经济增长首先取决于其自身的经济水平、金融发展程度等初始禀赋。因此学者们转而开始研究在不同的初始经济条件下对外开放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例如Aghion、Howitt和MayerFoulkes[3]研究显示,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国内的金融发展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宏观经济波动及其波动幅度,当国内的金融发展程度处于中等水平状态时,资本项目开放会造成国内宏观经济出现更大水平的波动。Edwards[4]认为,只有当国家的经济发展程度触及了某种水平以后,资本项目的开放才对经济增长有促进作用,作者对这种现象做出的解释是:只有当国家发展形成较为先进和有效的金融市场之后,资本自由流动带来的好处才可能在经济增长中起到较大作用。Eichengreen[5]等学者认为,在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和汇率较为稳定和健康的国家,资本项目开放更可能取得收效。
随着此类研究的进一步深入,“门槛效应”(Threshold Effect)的概念逐渐明晰,即金融发展程度或经济波动率等指标处于不同水平时,对外开放对经济发展产生促进或抑制作用。Mody和Murshid[6]以经济波动性为门槛指标检验了61个国家的数据,得出经济波动水平较低的国家,外资投入促进了经济发展,然而经济波动水平跨过某个阶段后,更多的外资反而减缓了经济增长。包群[7]认为贸易开放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非线性影响。在经济开放初始阶段,对外贸易促进了经济增长;超过特定临界值后,贸易开放程度的进一步提高反而可能降低经济增长率。因为良好的初始发展水平能够促进健康的资本流入,有利于进出口贸易,从而不至于外资涌入或巨额的进出口给金融稳定带来冲击、扭曲原有的经济结构。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种非线性的门槛效应存在,所以在计量模型选取和数据处理时对于样本的分类就尤为重要,然而一些研究以发达国家与否、沿海省份与否等作为分类标准,显得有些主观和随意,而且也没有将样本数据的内生性考虑其中。Edwards[4]将样本分为工业化国家、非洲国家、亚洲国家、欧洲的非工业化国家、中东国家等。Arena[8]考虑了56个国家,将样本按收入水平划分,其中的前33%设定为高收入国家,后33%认为是低收入国家。国内学者也有此类研究,吴洪和赵桂芹[9]将总计国内29个地区的数据以当地GDP的33%和66%分位数,按照当期人均GDP从高到低分为三类:即经济较发达地区、中等水平地区以及欠发达地区。陈福中和陈诚[10]以区位差异将中国的省级面板数据划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划分为沿海地区、珠三角经济带等,以验证贸易开放水平与经济增长的非线性关系。杨善奇[11]从区域异质性的角度出发,考察了环境规制对我国区域出口复杂度的直接影响和间接关系。endprint
因此,本文将采用Hansen[12]提出的门槛回归(Threshold Regression Model),对回归模型中的门槛效应进行估计和检验,进而根据样本的内生性对数据进行分组,以避免传统分析分组时的困难和武断,从而在充分考虑到数据样本特点的情况下考察其中的门槛效应,这也是本文的创新点之一。
二、 对外开放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实证研究
(一)计量模型及指标选取
根据索洛模型,封闭经济中,总产出(Y)与资本要素(K)、劳动力要素(L)和全要素生产率(A)相关,推广到开放经济中,还需另外考虑对外开放因素(OPEN)。在希克斯中性条件下,以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为基础,构建经济增长影响因素模型:
(二)数据来源及选取
研究的基本数据来自各年度《中国统计年鉴》和各省份的统计年鉴,其中不包含港澳台地区,时间跨度为1996年至2014年。由于重庆市于1997年划出四川省,因此四川和重庆均不包括在数据样本之中。另外,在数据整理过程中发现西藏地区数据缺失问题比较严重,故剔除。因此,本文的数据样本为我国其余28个省、市、自治区具体省、市、自治区为: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山西省、辽宁省、吉林省、黑龙江省、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福建省、江西省、山东省、河南省、湖北省、湖南省、广东省、海南省、贵州省、云南省、陕西省、甘肃省、青海省、内蒙古自治区、广西壮族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从1996年至2014年的省际面板数据。
(三)对外开放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实证结果
首先,检验对外开放与经济增长之间的门槛效应,即以“对外开放指标(E)”的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回归结果见表1。从表中的数据可以看出,单门槛、双门槛和三门槛的F值都非常显著,对应的P值均为000,因此接受存在三门槛的假设。同时,这也说明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的确在对外开放影响经济增长的效应上有重要影响,也就是说,对外开放与经济增长之间的确存在门槛效应。
表2是三门槛的估计值及其对应的95%置信区间,门槛值的估计结果分别为363、443和461。由此可以把样本中28个省份划为四个部分,人均收入小于363划为低收入省份,人均收入位于363和443之间的划为中低收入省份,类似的,人均收入位于443和461之间的划为中高收入省份,人均收入高于461的省份划为高收入省份。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包括28个省份从1996年至2014年共19年的数据,故总样本数量为532。从具体样本分布情况来看,小于1估计值的样本共有37个,处于1和2估计值之间的样本共有399个,处于2和3估计值之间的样本共有64个,大于3估计值的样本共有32个。也就是说,样本中695%的属于低收入省份范畴,7500%属于中低收入省份,1203%属于中高收入省份,602%属于高收入省份。图1为样本中532个数据按照真实人均GDP排序得出,其中A、B、C三个点分别对应于1、2和3三个估计值。
表3给出了1996年至2014年样本中28个省份根据四类收入水平划分的具体分布情况。从表中数据可以看出,位于低收入水平区间的省份逐年减少,相反,高收入水平的省份数量逐渐增多。其中,在2005年,上海首先步入高收入水平的省份行列,紧随其后的是天津和北京。此外,在2004年,贵州脱离低收入省份之后,所有省份都至少位于中低收入水平阶段。到2014年,处于高收入水平的省份包括天津、上海、江苏、福建、浙江、辽宁、山东、北京、广东,处于中高收入水平的省份包括内蒙古、湖北、黑龙江、吉林、河北,其余省份均处于中低收入省份。
表4为三门槛模型的估计结果。从表中数据可以看出,首先,对外开放对经济增长有正向的促进作用,表现在lnEitI(·)的系数在各个组都为正;其次,对外开放对经济的增长存在门槛效应,表现在lnEitI(·)的系数在不同组有所不同;同时,各门槛部门的lnEitI(·)系数逐步增大,即经济越发达的地区,其相关系数越大,说明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对外开放对经济发展的正向促进作用更明显。结合表4各门槛区间的分布情况可以得出,现阶
段对外开放对各省份的经济增长均呈现较强的推动作用。
(四)对外贸易与经济增长的实证结果
首先,检验对外贸易与经济增长之间的门槛效应,实证结果见表5。从表中的数据可以看出,单门槛、双门槛和三门槛的F值均非常显著,对应的P值均为000,因此同样接受存在三门槛的假设。这也说明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也影响贸易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即对外贸易与经济增长之间也存在门槛效应。
关于三门槛的估计值,其结果与以“对外开放指标(E)”得出的结果相同,分别为363、443和461,将样本中28个省份划为低收入省份、中低收入省份、中高收入省份和高收入省份四个部分。
(五)外商投资与经济增长的实证结果
首先,检验外商投资与经济增长之间的门槛效应,实证结果见表7。与之前两个检验结果类似,单门槛、双门槛和三门槛的F值都非常显著,对应的P值均为000,因此也接受存在三门槛的假设。同样,也说明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也影响外商投资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即外商投资与经济增长之间也存在门槛效应。
关于三门槛的估计值,“外商投资(F)”所得出的结果与“对外开放指标(E)”的结果也相同,分别为363、443和461,同样的将样本中28个省份划为低收入省份、中低收入省份、中高收入省份和高收入省份四个区间。
与“对外開放指标(E)”和“对外贸易(T)”之间相似性很强的结果不同,“外商投资(F)”的结果与前两者有类似也有不同。
相似之处在于,lnFitI(·)的系数在不同组有所不同,说明外商投资对经济的增长存在门槛效应;同时,各门槛部门的lnFitI(·)系数逐步增大,说明在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外商投资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更明显。endprint
不同之处在于,lnFitI(·)的系数的显著程度不明显,仅在lnFitI(Dit-1>461)区间达到90%水平显著,接近95%;在lnFitI(363 此外,lnFitI(·)的系数在低收入省份为负,显示出略微的抑制经济增长的作用,而在中高收入省份和高收入省份为正,说明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外商投资才显示出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 对比三组结果的门槛区间系数,如表9所示,可以发现对外贸易、外商投资单独的影响均小于两者加总得出的“对外开放指标(E)”,说明对外贸易和外商投资的联合作用对经济增长的推动能力更强。 三、 结论及政策建议 新时期,随着国家“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和实施,坚持对外开放、经济融合的战略方针,不仅能为我国的经济发展和地区建设提供助力,更能积极发展与沿线国家的经济合作伙伴关系,打造命运共同体。同时我们也应看到逐步调和解决地区之间“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矛盾”已经成为我国未来发展道路上的“拦路虎”。 基于此,本文使用Hansen提出的门槛回归模型,以省际面板数据分析了我国对外开放与经济增长的门槛效应,得到的结论如下:(1)对外开放对经济增长有显著正向影响。同时,对外开放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门槛效应,即某省以人均GDP这一因素衡量的经济初始状况能够影响对外开放对于经济增长的促进程度。因此,随着改革开放的渐进式推进,当前我国各个省份由于地理位置、对外开放政策等原因,发展已经出现不平衡。(2)门槛模型将样本按照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进行区分,随着人均GDP的增大,对应系数也相应增大。因此,在我国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对外开放对于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会越来越明显,即经济发展水平越高,这种促进作用越强烈。(3)对外贸易、外商投资指标和对外开放指标所得出的结果相似,其中外商投资指标有所不同的地方在于:一是各个门槛区间的系数显著性不强,二是外商投资的影响在低收入和中低收入省份显示出略微抑制经济增长的作用,而在中高收入省份和高收入省份显著为正。因此,由于资本账户开放程度等原因,在现阶段我国应更为重视外商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随着经济的持续发展,外商投资才会逐渐显示出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 总之,随着新时代经济改革的渐次展开,进一步加大引入外资、加强贸易的对外开放力度将有效促进经济发展,在政策推进的过程中,注重地区间的经济水平差异,引导和鼓励各类资源向经济欠发达地区流动,提高欠发达地区的经济水平是改革的“着力点”、“推进器”,把握住“协同发展”一盘棋的理念,使对外开放政策有的放矢。参考文献: [1]Helpman E, Krugman P R. Market structure and foreign trade: Increasing returns, imperfect competition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M]. The MIT Press, 2009. [2]Chenery H B, Strout A M. Foreign assistanc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66, 56(4): 679733. [3]Aghion P, Howitt P, MayerFoulkes D. The effect of financial development on convergence: Theory and evidence [J].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2005, 120(1): 173222. [4]Edwards S. Capital mobility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 Are emerging economies different? [R]. NBER Working Papers No. 8076, 2001. [5]Eichengreen B. Capital account liberalization: What do crosscountry studies tell us? [J]. World Bank Economic Review, 2001, 15(3): 341365. [6]Mody A, Murshid A P. Growth from international capital flows: The role of volatility regimes [R]. IMF Working Papers, 2011. [7]包群. 贸易开放与经济增长: 只是线性关系吗 [J]. 世界经济, 2008(9): 318. [8]Arena M. Does insurance market activity promote economic growth? A crosscountry study for industrialized and developing countries [J]. Journal of Risk and Insurance, 2008, 75(4): 921946. [9]吴洪, 赵桂芹. 保险发展、金融协同和经济增长——基于省级面板数据的研究 [J]. 经济科学, 2010(3): 6172. [10]陈福中, 陈诚. 贸易开放水平、区位差异与中国经济增长——基于1994—2011年中国省级数据的实证考察 [J]. 国际贸易问题, 2013(11): 8293. [11]杨善奇. 环境规制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区域异质性影响研究 [J]. 大连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 37(4): 4551. [12]Hansen B E. Threshold effects in nondynamic panels: Estimation, testing, and inference [J]. Journal of Econometrics, 1999, 93(2): 345368. [13]Hansen B E. inference when a nuisance parameter is not identified under the null hypothesis [J]. Econometrica, 1996, 64(2): 413430. 責任编辑、 校对: 郑雅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