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波”理论视阈中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程再考察

2018-02-09 16:13姚宏志
安徽师范大学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中国化马克思主义

关键词: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三波理论

摘要: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程可以划分为“三波”,第一波发生于1919年五四运动前后至1927年中国大革命失败,第二波发生于1935年遵义会议至1956年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第三波从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至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三波”浪潮,既源自于近代以来中国社会演变的内在逻辑和现实问题的倒逼,也受到19世纪中后期以来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浪潮的巨大影响。

中图分类号: A81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12435(2017)04041207

Key words: Marxism; localization in China; threewave theory

Abstract: The localization process of Marxism in China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waves. The first wave occurred from May 4th Movement in 1919 to the failure of the Chinese Great Revolution in 1927. The second wave appeared from Zunyin Meeting in 1935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socialism in 1956. The third wave was from the Third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1th CPC Central Committee in 1978 to nowadays. The three waves of the localization of Marxism in China originated from not only the pressure forced upon by the intrinsic logic and practical issues of the changing Chinese society from the modern times, but also the great influence of the worldwide localization wave of Marxism since the middle and later periods of 19th century.

马克思主义自传入中国时起,至今已逾百年。对这一历史进程学术界已有大量研究成果。它们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程的阶段性划分与梳理,主要依据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三大历史时期或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阶段性成果。对此,笔者不作赘述,而是尝试从新的视角——“三波”理论,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程重新进行考察和探讨,以期加深对该问题的理解和把握。①

自19世纪70年代中国人在西学东渐中初识社会主义,到19世纪末马克思的名字在中国报刊上首次出现,再到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经过近半个世纪的辗转之后,马克思主义才开始在中国大地传播,开启了马克思主義与中国实际相结合——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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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170222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规划项目(12BKS026)

作者简介: 姚宏志(1972),男,安徽桐城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所谓“三波”理论,是美国著名政治学家亨廷顿最早提出来的。笔者只是借用“三波”这一观察问题的视角,重新思考和梳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历程,总结其中的经验教训。

亨廷顿认为,在近现代世界史上,共出现三波民主化浪潮。第一次民主化长波发生于1828-1926年,第二次民主化短波出现于1943-1962年,1974-1990年发生了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作者详细分析了三波浪潮的发展过程及其原因。参见塞缪尔·亨廷顿:《第三波——20世纪后期的政治民主化浪潮》,刘军宁译,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15页。

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

从“三波”理论的视阈看,20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程大体可以梳理如下:(1)从1919年五四运动前后到1927年中国大革命失败,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波浪潮。在这一波中,以新文化运动的精神领袖、五四爱国运动的左翼骨干以及一部分原中国同盟会会员、辛亥革命时期的社会活动家为主要来源的早期马克思主义者迅速地集结队伍,他们通过创办刊物、著书立说、组织团体等形式,掀起马克思主义传播的热潮。马克思主义逐渐成为思想界的主流,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准备了理论基础。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旗帜鲜明地拿起了马克思主义思想武器,及时地制定民族民主革命纲领,建立国民革命联合战线,投身于大革命的洪流之中。(2)从1935年遵义会议到1956年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二波浪潮。在这一波中,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创立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在一个贫穷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大国彻底完成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务,实现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形成了适合中国特点的社会主义改造理论,在一个几亿人口的东方大国比较顺利地实现了十分复杂、困难和深刻的社会变革,且没有像通常一样因为生产关系的急剧变革带来生产力不同程度的破坏乃至剧烈的社会震荡。(3)从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至今,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三波浪潮。在这一波中,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同当今时代特征、当代中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际相结合,在社会主义本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现代化发展战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以及祖国统一、外交和国际战略、根本目的和依靠力量、执政党建设等方面做出了一系列理论创新,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推进到新境界。这一波浪潮迄今仍汹涌澎湃。endprint

以上是对20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程的大致勾勒。在“三波”浪潮中,既有长波,也有短波,每一波均可见潮头涌动、高潮叠现,总体上呈现出后浪推前浪、一波更比一波强、一波更比一波震撼的发展趋势。

从第一波看,高潮主要表现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与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确立。正如马克思主义需要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一样,无产阶级同样需要把马克思主义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一方面,中国共产党的创建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特别是与中国工人运动实际相结合的产物,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供了组织平台和主体保证;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确立,为中国共产党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坚实的思想根基,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与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确立,体现了理论层面高潮与实践层面高潮的高度结合,彰显了物质武器与精神武器的辩证统一。

从第二波看,高潮不仅表现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毛泽东思想的胜利,还表现为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一方面,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开展的生动活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实践,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推进以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形成、发展和成熟提供了源源不竭的动力。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创新性理论成果,郑重地命名为毛泽东思想,并于1945年中共七大上正式写入党章,作为党的指导思想确立下来,标志着20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的高潮。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中国共产党相继完成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创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制度建立后,又开启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探索的新征程,并在探索中取得了初步的理论成果。

从第三波看,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总体上呈现出一路高歌猛进、前呼后拥的态势。这在实践层面主要表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辟、坚持、捍卫和推进,以及当代中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取得的举世瞩目成就,理论层面主要表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创立、形成、丰富和发展,制度层面主要表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经济制度、文化制度、社会制度等制度体系的创新、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有机统一的整体,三者统一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之中。当然,在第三波浪潮你追我赶的总体态势中,又可见几个思想波峰,这就是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阶段性理论成果的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的形成和成熟,以及习近平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的提出与形成。

20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三波”历程既有高潮,也有低潮;既有明流,也有暗礁;既有激流,也有险滩。在第一波之前,马克思主义在近代中国历经近半个世纪的浸淫与影响,才被中国先进分子所接受,才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并创建了中国共产党,表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并被接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思想界掀起关于问题与主义、关于基尔特社会主义、关于无政府主义、关于民主社会主义的论战,表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进程并非一帆风顺,马克思主义与形形色色的主义、思潮之间有交流,也有交锋与交战。中国共产党成立后,立即投身于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实践,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的失败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遭受重大挫折,并进入低潮。此后中国共产党内连续出现几次“左”倾错误,使得中国革命几乎陷入绝境。在经历一连串的低谷、回流之后,自30年代中期开始,随著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集体的成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浪潮才逐渐迎来第二波,并于40年代中期推向高潮。这一波高潮一直延续到50年代中期,随着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第二次结合”的受挫,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波浪潮才倏然回落。此后20多年间,在一系列暗波、逆流的冲击和阻滞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几乎断流。只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浪潮才终于迎来第三波。改革开放30多年来,这一波仍在不断向前涌流,正以新的姿态迎接新的高潮。当然,这一波中也免不了暗流、回流,如贫富差距拉大、社会矛盾增多、生态环境恶化、价值观念迷失等。它们是第三波进程中不容忽视且必须加以正确解答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

20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经历了从马克思主义的传入、传播、接受到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次历史性飞跃到第二次历史性飞跃,从毛泽东思想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一系列发展和变迁过程。纵观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三波”浪潮,内生根源主要在于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的演变逻辑和现实问题的倒逼。

第一波主要解决“用什么指导中国,谁来领导中国”的问题。

近代中国是一个社会矛盾复杂、革命基础深厚的国家。这一基本国情和社会现实决定了近代中国必须进行一场深刻的社会大变革,以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联合统治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制度,实现中华民族的独立和人民解放。而要实现这场大变革,就需要先进理论的指导以及用先进理论武装起来的先进阶级的领导。因此,“用什么指导中国,谁来领导中国”就成为中国先进分子挽救民族危机和探索国家出路首先需要解答的重大课题。对于19世纪40年代至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先进分子来说,他们眼中的先进理论就是西方资产阶级学说。为此,他们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向西方学习、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热潮。从林则徐、魏源到洪秀全、洪仁玕,从康有为、梁启超、严复到孙中山,他们代表了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从“师夷长技以制夷”到“准富者请人雇工”,从主张君主立宪制度到鼓吹三民主义学说,它们体现了中国先进分子向西方学习的虔诚态度和心路历程。但问题在于,“中国人向西方学得很不少,但是行不通,理想总是不能实现。”[1]1470洋务派领导的持续30多年的洋务运动断送于甲午海战的炮火;农民阶级领导的纵横14年的太平天国运动被中外反动势力联合绞杀;资产阶级维新派领导的戊戌变法犹如昙花一现,百日即告夭折;资产阶级革命派领导的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封建专制制度,但建立起来的“民国”徒有虚名。总之,鸦片战争以降近80年的中国近代史表明,“用什么指导中国,谁来领导中国”的问题没有从根本上得以解决,中国先进分子没有从西方资产阶级所创立的诸多学说中找到拯救民族危机和指引国家出路的先进理论,中国地主阶级、农民阶级所不能承担的挽救民族危机和探索国家出路的重任,中国资产阶级改良派或者革命派同样不能承担。客观形势的发展迫切需要新的先进理论来指导,迫切需要新的先进阶级来领导。endprint

在此背景下,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黑暗中摸索苦斗的中国先进分子打开了思想进步的闸门,昭示了前进和解放的道路。在十月革命的刺激和影响下,马克思主义如潮水般涌入中国,并迅速地被中国先进分子所理解和接受,并开始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历程。对中国先进分子而言,马克思主义不是需要加以崇拜的信条,而是用来解决中国问题的工具,他们是为了追求救国救民真理才将学习的目光由西方转向俄国,转向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十月革命帮助了全世界的也帮助了中国的先进分子,用无产阶级的宇宙观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重新考虑自己的问题。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1]1471显然,这种目标转向主要不是外力强加和移植的结果,而是中国先进分子在学习西方资产阶级学说的迷梦破灭之后做出的主动选择,是近代中国社会变革和革命运动倒逼的结果。随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波高潮的到来,“用什么指导中国,谁领导中国”的问题迎刃而解。一方面,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在中国创建无产阶级先锋队——中国共产党的条件已经具备。1921年中国共产党宣告成立,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变,使得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从此有了可以信赖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中国革命从此有了坚强的领导力量。另一方面,党的一大明确地把马克思主义写入旗帜之上、纲领之中,使得一盘散沙的中国从此有了共同奋斗的思想基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从此有了强大的精神力量。要知道,在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在形形色色的非马克思主义以及反马克思主义思潮从各种渠道竞相涌入的背景下,能够提出这样一个鲜明的马克思主义纲领并非易事。恩格斯说:“一个新的纲领毕竟总是一面公开树立起来的旗帜,而外界就根据它来判断这个党。”[2]325326

第二波主要解决“什么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如何开展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波高潮解决了“用什么指导中国,谁来领导中国”的问题,表明中国革命的指导思想已经由三民主义转变为马克思主义,中国革命的领导阶级已经由资产阶级转变为无产阶级,中国革命的历史阶段已经由旧民主主义革命转变为新民主主义革命。随着“三大转变”的完成,新生的中国共产党面临着新的课题:既要从理论上正确解答“什么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如何开展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问题,又要从实践上继续完成旧民主主义革命未完成的反帝反封建任务,实现中华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

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国情出发,紧紧围绕上述基本问题,在与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两种错误倾向的斗争中,创造性地把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社会和中国革命的丰富实践,掀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二波浪潮,创立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关于“什么是新民主主义革命”,该理论认为,新民主主义革命以无产阶级为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以人民大众的动力,以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为对象,先民主主义革命后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民主主义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准备,社会主义革命是民主主义革命的必然趋势。关于“如何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该理论认为,新民主主义革命走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全国政权的革命道路,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和党的建设,是中国共产党战胜敌人的三个法宝。作为反映新民主主义革命规律的理论形态,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突破了世界近代史上的革命要么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要么是社会主义革命的束缚,科学地回答了中国革命的性质,解决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落后国家中无产阶级领导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重大问题,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波浪潮的集中体现。在这一波浪潮的指引下,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实现了中国从几千年封建专制制度向人民民主制度的伟大跨越。

随着“什么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如何开展新民主主义革命”问题的科学解答,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波浪潮在理论与实践方面结出了硕果。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取得了全国范围的执政地位,新形势逼迫中国共产党必须新思考:怎样才能实现中国从落后的农业国向先进的工业国的转变?怎样才能将各族人民引上社会主义道路?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没有停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前进步伐,不失时机地提出“一化三改”的过渡时期总路线。这是一条社会主义革命与社会主义建设同时并举的总路线,在社会主义改造的路径、步骤、原則、方法等方面具有中国特色,因而是一条中国化的社会主义改造路线,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波浪潮的继续。在总路线的指引下,中国提前完成了“一五”建设计划,比较成功地实现了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目标,为当代中国的发展进步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

第三波主要解决“什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问题。

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明确树立的远大理想和奋斗目标。经过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30多年的持续奋斗,中国共产党于20世纪50年代中期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面临着旧中国留下的一贫如洗的薄弱基础,使得新中国改变一穷二白面貌的任务更加艰巨,也使得中国共产党在短时间内建成社会主义的心情更加迫切。因此,当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重任已经切实地摆在全党全国人民面前的时候,中国共产党理应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这样的问题:社会主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应该怎样来建设?但是,中国共产党显然没有完全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理论准备。刚开始的时候,中国共产党选择苏联这个当时别无选择的样板,号召大家学习苏联。但随着苏联模式的问题和缺点的暴露,中国共产党决心“以苏为鉴”,探索适合自己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这一探索在1956年前后取得了初步成果,包括中共八大路线的制定、《论十大关系》和《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相继发表,它们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波浪潮的最后一个高峰。[3]但好景不长,这一高峰便迅速沉入谷底。由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遭到曲解和误解,由于对中国国情的判断出现偏差和背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已经无法沿着正确轨道继续推进。此后20余年,中国共产党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问题一直处于不清醒状态。历史将这一未完的课题留给了后继者。endprint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随着解放思想、拨乱反正工作的进行和对建国后社会主义建设正反两方面经验教训的总结,特别是随着新时期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全面铺开,以邓小平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继续深入思考这一基本问题。邓小平语重心长地指出:“问题是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我们的经验教训有许多条,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搞清楚这个问题。”[4]116改革开放以前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所经历的一些曲折和失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所遇到的一些犹疑和困惑,归根到底就在于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一基本问题。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共产党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事业,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断充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科学内涵,不断丰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不断建立健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掀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波又一波浪潮,归根到底就是逐步搞清楚“什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基本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搞清楚这一基本问题的过程,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质逐步展开的过程,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优越性逐步发挥的过程,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逐步推进的过程。

总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三波浪潮重在解答“什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问题。随着该问题的逐步厘清,特别是随着该问题的解答思路和方法的多样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展现出丰富多彩的图景,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中国历史向前发展的现实需要。随着当代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展开,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深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三波浪潮需要在继续回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的重大课题中展示自我、再现高峰。

作为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全人类彻底解放的科学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的创立和发展离不开人类文明的发展大道,离不开世界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离不开人类追求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的努力。因此,考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三波”浪潮,不能脱离19世纪中后期以来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浪潮。

第一波: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浪潮及其在中国的传播

马克思主义创立于19世纪40—60年代。1848年《共产党宣言》的发表,是马克思主义创立的标志。这一时期,马克思主義只是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思潮和流派中的一支,在无产阶级中不占统治地位。但是,随着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深入,以及马克思主义同工人运动中的各种思潮和流派的反复较量,特别是经过1871年巴黎公社革命的洗礼,马克思主义在欧美各国迅速传播,并在19世纪后期掀起本土化的第一波浪潮。其突出表现,一是马克思主义逐渐被各国无产阶级接受,成为国际无产阶级公认的指导思想;二是在其影响下,欧美各国无产阶级政党纷纷成立。作为首个产生于民族国家的无产阶级政党,德国社会民主党诞生于1863年。此后出现了一系列无产阶级政党,如葡萄牙社会党(1875年)、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1876年)、法国工人党(1879年)、西班牙社会主义工人党(1879年)、匈牙利全国工人党(1880年)、英国社会民主联盟(1884年)、比利时工人党(1885年)、挪威工人党(1887年)、奥地利社会民主党(1888年)、瑞典社会民主工党(1889年)等。截止80年代末,欧美先后有16个国家建立起无产阶级政党。

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浪潮,第一波主要限于欧美。中国由于现代工业处于初始阶段,无产阶级尚未形成独立的政治力量,因而不具备马克思主义传播的成熟的社会历史条件和物质基础。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完全绝缘。实际上,与马克思主义有关的欧洲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学说这时已被翻译和介绍到中国。如1871年张德彝的《三述奇》、1873年王韬的《普法战纪》对巴黎公社的记录,1873—1899年江南制造局编译的《西国近事汇编》对欧美社会民主党活动的描述,《泰西民法志》《万国公报》对西方各种社会主义思想的介绍等。当历史进入到20世纪后,梁启超等资产阶级改良派,孙中山、马君武、朱执信、廖仲恺、宋教仁等资产阶级革命派,刘师培、李石曾、吴稚晖等无政府主义者,都曾有意无意、或多或少地翻译和介绍过马克思及其学说。因此毛泽东说:“马克思主义产生于欧洲,开始在欧洲走路,走得比较慢。那时我们中国除极少数留学生以外,一般人就不知道。”[5]290综观这一时期中国先进分子对马克思及其学说的介绍,内容大多一鳞半爪,且带有浓厚的主观意识,有时甚至是扭曲的认识。虽然这些介绍和认识对于后来中国人传播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某些适宜的土壤,但从总体上看,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第一波本土化浪潮对中国的影响并不大。

第二波: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浪潮与中国化的关联

从20世纪初开始,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中心开始由欧洲东移,俄国逐渐成为马克思主义传播的重镇。以此为起点,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掀起第二波浪潮。列宁无疑是马克思主义本土化的典范,他不仅创造性地把马克思主义俄国化并将其推进到列宁主义阶段,领导俄国十月革命取得成功,建立起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开始了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重任;而且高度关注和积极指导各国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在十月革命的推动和影响下,马克思列宁主义迅速地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并与各国工人运动、基本国情、革命实践结合起来,推动各国无产阶级建立本国共产党,制定本国革命纲领,探索本国革命道路,建立本国无产阶级政权,资本主义国家的革命运动、广大亚非拉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风起云涌般地发展起来。到50年代中期,苏联、中国等15个国家已经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几十个亚非拉国家摆脱殖民统治获得民族独立,社会主义国家从无到有、从一国到多国地建立起来,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力已经遍及全球。至此,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第二波浪潮达到高峰。

受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浪潮的影响,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波、第二波浪潮在其涌动下发生和发展起来:十月革命大大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列宁领导的共产国际直接推动了中国共产党的创立,帝国主义时代的民族殖民地问题提纲成为中国共产党制定民主革命纲领的重要思想来源,新民主主义革命得到世界无产阶级的支持和援助,等等。这些都是世界范围的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浪潮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浪潮施加影响的生动例证。不仅如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浪潮还是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浪潮中的一支强劲洪流: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主义本土化的光辉理论成果,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改变了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标志着世界新增1/4的人口坚定地走社会主义道路,等等。这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浪潮中,第二波浪潮的高涨离不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浪潮的推动和叠加。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浪潮不仅置身其中,而且直接推动着马克思主义本土化第二波浪潮不断涌向新的高峰。endprint

第三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引领本土化浪潮

20世纪上半期,世界范围的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浪潮大大推动了各国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发展。20世纪下半期,随着各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执政的共产党面临着如何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本土化事业,郑重思考和回答各国社会主义建设面临的崭新课题。恩格斯说:“所谓‘社会主义社会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东西,而应当和任何其他社会制度一样,把它看成是经常变化和改革的社会。”[6]693自50年代中期开始,苏联开始社会主义改革,东欧各国开始社会主义改革,中国也开始社会主义改革,社会主义各国都在探索本国的建设和改革之路。但问题在于,社会主义本质是什么?社会主义还要不要改革?如何开展社会主义改革?社会主义国家的执政党对此并没有完全搞清楚,致使改革要么变成枝节性的修补,要么变成根本性的改向,不仅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没有得到应有的发挥,共产党执政的合法性也受到人们的普遍质疑,特别是随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进程遭受严重挫折。

面对敌对者的狂喜和摇摆者的悲观,邓小平斩钉截铁地说:“社会主义经历一个长过程发展后必然代替资本主义。这是社会历史发展不可逆转的总趋势,但道路是曲折的……一些国家出现严重曲折,社会主义好像被削弱了,但人民经受锻炼,从中吸收教训,将促使社会主义向着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4]382383邓小平的深刻认识,已为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生动实践所证明。70年代末80年代初,正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事业面临严峻挑战的形势下,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从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化理解中走出来,从对各种制度和体制的束缚中走出来,成功地开辟出中国特色社会主義道路,形成了比较系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顶住了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给社会主义中国带来的强大冲击,捍卫了马克思主义的尊严,推动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浪潮进入到新的阶段——第三波。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三波浪潮正扑面而来。它的意义,不仅在于完美诠释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辉煌业绩,继续书写新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传奇篇章,还在于它对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本土化浪潮的示范和引领作用。如果说,马克思主义在20世纪世界范围的本土化浪潮已经深深地影响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潮流的涨落,那么经过磨难、洗礼和涤荡后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三波浪潮,在13多亿中国人的共同努力下,已经并将继续成为世界范围的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浪潮的一支劲流,已经并将继续成为推动世界范围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新的浪潮的重要引擎和主要动力。

参考文献:

[1]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姚宏志.《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J].党的文献,2007(4):4346.

[4]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6]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陆广品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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