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莹
(北京电影学院)
马丁·海德格尔是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之一。他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深刻的影响着20世纪的哲学、美学等诸多领域。关于“存在”的问题是海德格尔主要哲学思想主题。在追问“存在”的过程中,海德格尔寻找了一个专门的概念即“此在”来表示他的哲学观点。所谓“此在”,就是指正在生成、每时每刻都在超越自己的人。但它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名词的人,而是生命活动的动态的人。是人在成长过程中呈现其生命价值。即“此在”的存在只能是在世界之中存在。“此在”也只有存在于世界中才谈得上有所为或者有所不为。
从电影《不愿沉默的知了》中一开场,就抛出了关于存在这个问题,汪然到底是不是一个存在于世的人,龚守成和汪然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否就是汪然,又或许只是长得很相似的两个人?这既是借用海德格尔的哲思,存在者对存在本源的追问,也是观众对影片所要讲述的故事情节的一种疑问。继而,从龚守成愿意和王若冰一起上路,一同去寻找汪然的这一过程中,承袭了一个不断追问的过程,我到底是谁,为何这一路出现的所有人都认为我就是汪然,我到底是龚守成还是汪然?主人公开始出现自我否定与怀疑,在茫然若失被遮蔽的状态下,始终处于一种复杂,畏惧和焦虑的情绪中。
影片中,随着龚守成不断地探究,他逐渐了解到汪然和王若冰之间的爱情故事,也从而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对汪然的全新认识,相较于现实生活中和女友之间的猜忌、争执,苦闷的生活,作为汪然的存在,他和王若冰之间的爱情却是青涩、美好,带着泥土的芬芳。可他到底是不是汪然,亦或是他作为龚守成在某个瞬间是否想成为汪然。
这涉及到了关于“此在”存在于世的两种不通存在样式,一种是不是作为自身而存在的“非本真状态”,一种是作为自身而存在能够获得自己本身的“本真状态”。对于剧情而言,龚守成在那个瞬间失去自我、茫然追从的沉沦,恰恰正是“此在”的一种“非本真状态”。然而,在这种茫然若失的过程中,创作者将剧情推向了一个高潮点,龚守成找了确凿的证据说服自己,他确实如众人所说,他就是过去的汪然,过去的汪然也就是现如今的龚守成。
他可以理所应当的找回自己的身份,重新拥有曾经所获得的美好爱情与纯洁的友情,然而,当他亲眼目睹汪然墓碑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却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周遭的世界中,汪然早已于多年前井下作业而不幸遇难,也就是说,汪然作为曾经的存在,早已是大家记忆中的一个人,而这么多年来,王若冰也有了家庭,朋友们也已发家致富,大家早已不再是过去的模样。汪然俨然变成了大家心中的一个符号。龚守成明白,他再也没有办法成为曾经的那个汪然了。“此在”不仅仅是与他人共在的存在,更是时间性的存在。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还曾提出一个生死概念,并最终对人如何面对无法避免的死亡给出了一个终极答案:生命意义上的倒计时法——向死而生。用“死”的概念来激发我们内在“生”的欲望,以此激发人们内在的生命活力。
海德格尔很清楚地知道,以人贪恋欲望满足的本能力量相比,不在思想上把人逼进绝路,人在精神上是无法觉醒的。影片中的男主人公龚守成正是如此,当他面对自己的墓碑,当他明白自己曾经是如何死里逃生躲过一劫时,他的人生观也随之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他选择没有告诉大家他就是汪然的事实,因为汪然已经死了,而现在真正活着的是龚守成。一味的沉迷于过去的人生,是无法安然面对现如今的生活的,逃避并不是解决现实生活压力的最好方式。
影片最终,龚守成选择在墓地和王若冰告别,回到女友的身边。那一刻,可以说他已经突破了“畏”的过程,他不再逃避现实的压力,不再畏惧生活的“烦”,而是真正的回归了“本真状态”,完成了一个自我救赎的过程。
正如龚守成最后吟诵的《存在与时间》:“我们绝不应该让恐惧或别人的期望划定我们命运的边界。你无法改变你的命运,但你可以挑战它。生命充满了劳绩,但还要诗意地栖居在这块土地上。”
电影《不愿沉默的知了》通过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实的故事来印证哲学的思考,也通过哲学的思辨重新奠定了影片艺术性的基础。从创作角度来看,可谓是国产电影创新的一次重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