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文姝 吕振雷 向 玲 鲁珍珍 刘旺意 邓跃毅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肾内科,上海 200032)
慢性尿路感染是指急性患者迁延不愈,病程超过6个月以上者,但亦有无明显急性起病的阶段,仅伴有低热、腰酸、腰痛、乏力等。若不积极治疗,病程可持续达数年或数十年。徐老认为慢性尿路感染多为肾阴不足、湿热留恋所致,辨证属肾虚或脾肾两虚为主,治当标本兼顾。
徐嵩年教授[1]45认为慢性尿路感染患者常反复发作,其证常表现为体虚证实,故临床上不能单用祛邪的清热消炎法,而应辨明虚实。若见肾水不足或肝肾两亏者,着重补阴;脾肾阳虚者应予健脾温肾。在调整机体阴阳偏胜的基础上,再用清热、消炎、利尿、渗湿的药物,则往往能收到较好疗效。尤其是后期患者,若应用调补脾肾之品,则对减轻肾功能损害有一定的作用。
徐老[1]46还认为慢性肾盂肾炎的经常复发,可能与免疫有关,因患本病的病人肾组织中有细菌抗原持续存在,可在体内引起免疫反应,使炎症继续发展。所以,当治疗到症状减轻或消失,尿培养细菌转阴时,为了防止复发,仍需继续服药。以温补肾气合消炎药同用,
对消除炎症,改善肾功能有一定帮助。
案1黄某某,女,38岁干部。诊断:慢性肾盂肾炎。1979年4月6日初诊:患者于六年前有急性泌尿系感染史,未彻底治愈,绵延日久,每因劳累复发,外院诊断为慢性肾盂肾炎。面浮足肿,小溲短赤,腰痠腰痛,时感少腹胀坠,尿频尿急。尿培养无细菌生长,血压140/80 mmHg。舌苔净,脉濡数。此肾与膀胱热也。治当滋阴益肾,清热利水。药物组成:淮山药30 g,熟地黄15 g,山萸肉12 g,炙龟板15 g,知母9 g,黄柏9 g,牡丹皮12 g,泽泻12 g,猪苓16 g,肉桂3 g(后煎),杜仲15 g,核桃肉15 g,紫衣大蒜头6枚。
经治疗3周后,一昼夜排尿可达1 300 mL左右,面足浮肿消失,腰部痠痛改善,处方乃以培补肾气为上,加用人参、当归,炙甘草、枸杞子、补骨脂等,方以大补元煎合青娥丸加减,调理半年余,体质康复,2年后随访,病未复发。
按:上选病案为慢性肾盂肾炎,致病因素由急性泌尿系感染所致。慢性肾盂肾炎的特征,一般情况临床可无明显症状,但常因反复感染而急性发作。因此培补肾气,加强抵抗力,免致复发为主要措施。方内山药、熟地、萸肉、龟板、杜仲、核桃肉培补肾气,丹皮、泽泻、知母、黄柏、肉桂、猪苓清热利水;再用紫衣大蒜头通阳为辅,对补肾、清利有协同作用。知母、黄柏是泌尿系疾病中常用的清热药物。前人认为,知柏除清热泻火作用外,还具有滋肾护阴的功能。凡因肝肾不足,相火偏亢所致的阴虚发热、梦遗精泄、筋骨痿弱、小便不利等症皆用之。方剂配伍有知柏地黄丸、大补阴丸、补肾丸、虎潜丸、滋肾通关丸等。实际上,知柏只能清相火之偏亢,并无滋肾护阴作用,它所以取得滋肾护阴效果,还是在清热的基础上取得的。且各方组成,本身均有滋补肝肾的药物,均适用于慢性病的治疗,与清热消炎治疗急性感染的药物有别。在治疗慢性肾盂肾炎时,处方变换不宜过快,一般以3~4周为宜,对已见效者应予守方,疗程一般应数月。
案2王某某,男,43岁机关干部[1]。诊断:劳淋、热淋。1979年7月21日诊:患者于今年3月初感腰痠和尿道麻木,尿常规:红细胞0~2只、白细胞0~2只,曾注射多种抗生素治疗,未能获效。目前症状:小便频数、排尿刺痛,溺后余沥,睾丸隐痛,腰痠,头晕耳鸣,寐差,口干不欲饮,大便干结,舌红苔腻,脉细滑。肾虚湿热下注,膀胱气不宣行。治以滋肾清热,通利膀胱。经诊治2月余,复查白细胞+,症状明显好转。但症情常因劳累反复发作,发病时排尿不畅、溺后余沥、睾丸作胀、少腹灼热q、口臭恶心、舌红、脉细弦,前列腺液白细胞+++,宜清利行瘀治实,调养肝肾治虚。发病时治实,缓解时补虚。药物组成:党参12 g,白蔹15 g,蒲公英30 g,炙甲片9 g,王不留行籽15 g,天花粉15 g,龙葵15 g,芙蓉叶30 g,鹿茸草30 g,牡丹皮9 g,海金沙草30 g,滋肾通关丸(包煎) 12 g。上方经调治4月余,复查前列腺液3次,白细胞由+++渐减至10只左右,症情稳定。
按:慢性尿感,常因劳累而反复发作,不易根治,故属劳淋。劳淋应属虚症,但在发病期间、由于前列腺体炎变、瘀积,若施以滋养肝肾补虚,则不能取得较好效果,所以应按热淋施治。补虚治法只宜施于症情缓解之后,故本案处方是从祛邪治实着手,在清热通利之中加用炙甲片、王不留行籽、天花粉、鹿茸草等活血、行瘀、散结之品。在本方加减法中,也曾采用猫爪草消炎散结,对前列腺体炎变瘀积,亦能取得消散效果。本案善后调理用六味地黄丸合滋肾通关丸滋养肝肾,清利下焦。
徐嵩年教授为龙华医院肾内科鼻祖,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与陈以平教授一起创立肾病小组。累计数十年经验,他认为尿路感染系菌毒所致,故不论何型,一般均可配合清热、消炎、解毒之品,如能在用药中适当结合药敏试验,挑选对感染菌更有效的药物治疗,往往可提高疗效。如柴胡、黄芩、黄连、车前子、金银花、蒲公英、知母等,对大肠杆菌、变形杆菌等9种菌株有抗菌作用;地榆对绿脓杆菌有抑菌作用;马齿苋、败酱草、半枝莲、土茯苓、黄柏、大黄对控制大肠杆菌有效;按叶有广谱的抗菌作用。黄精含有抗菌物质,也有较广的抑菌谱,这些药物均可根据尿培养结果适当选用。慢性尿路感染转阴后仍需要养阴补肾治疗,采用药物如升麻、党参、淮山药、熟地黄、黄精、龟版、知母、黄柏、蒲公英、鹿角霜、芙蓉叶、龙葵、杜仲、核桃肉、补骨脂等相配伍,可以巩固疗效,免致反复。
徐嵩年教授作为龙华医院肾内科的创始人,一方面累积历代先贤及丁氏流派在治疗肾脏病方面的相关理论,另一方面也在不断创新,在上海中医肾病学科领域具有很高的声望,在全国中医界也确立了学术地位。徐嵩年教授在临床、教学和科研方面均有显著建树,他中医功底深厚,在肾病研究过程中,将中医经典古籍中相关领域的许多方药在临床中不断应用和验证。他从不墨守成规,提出了许多创新性的观点,其研究论文“水肿的治疗和应用”“非肾病型的慢性肾炎及顽固性蛋白尿的治疗规律探讨”“温肾解毒汤治疗肾功能衰竭”等,其学术专著《肾与膀胱证治经验》,在肾病学术界均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本文简述了徐师运用自拟固肾方治疗蛋白尿的一些心得,徐老师认为顽固性蛋白尿大多可归属于中医学“水肿”或“虚损”范畴。因此在治疗时强调“固本培元”,重视三脏治疗。喜用温肾滋阴,培补肾元为主,兼以清热利湿。常用方剂如大补元煎、济生肾气丸、河车大造丸、大补阴丸等。现如今徐师治疗肾脏病的经验仍被后人大量使用[2],本文管中窥术,仅得徐老之皮毛,徐嵩年教授所创中医肾脏病诊疗体系对中医肾脏发展来说可谓贡献巨大,值得后辈所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