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男朋友

老少女范范

我去淘宝买了男朋友的幼苗。

下单的时候是2月份，收到包裹时已是3月了。

我不能怪卖家发货太晚。卖家根据我的要求找了很久才做出了我男朋友的幼苗。

“我需要一个男朋友，他脾气很好。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像泉水，手指很长，声音很温柔。我需要在春天时把他种下去，等到秋天时，我去收割他。”我说。

客服说：“这样最好了，很多人都想在秋天时种男朋友，春天时去和男朋友谈恋爱，但是其实这样种出来的男朋友很容易死。冬天女生们都窝在被窝里看韩剧，大家都没什么耐心去照顾刚种下的男朋友，于是男朋友很容易就死了。”

我收到了卖家给我发来的男朋友的幼苗，在我家小区那片无人经过的杉树林里挖了个坑，把幼苗埋了进去。

我的男朋友幼苗比较贵，因为我的要求有点儿特别，卖家收集了很多别人男朋友分出的枝权，才嫁接出了我需要的男朋友幼苗。

幼苗黑黑瘦瘦的，看上去和一株桃树的幼苗没什么区别。

“这真的可以长出来男朋友吗？”我洗干净手上的泥土后，给好评100%的卖家发语音。

“可以的，而且你可以不断按照你的想法去培育他的样式。”

我种完男朋友几天后梅雨季节就来了，男朋友的幼苗上长出了毛茸茸的触须，黄黄的软软的。我用脸蹭蹭，好舒服。

雨季过去以后，男朋友的脸慢慢在树上长了出来，他先有了一个光洁的额头，然后长出来一点点眉毛，然后是鼻梁，再然后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非常非常明亮，像天上的星星。

我沒事的时候就去看他。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耳朵，但是他可以看到我的眼睛了。我看着他微笑：以后余生就要和你一起度过了，请多多关照啊。虽然我看不到他的嘴巴，可是我看到他眼睛里全是笑意。哈哈我的男朋友，眼睛居然还会笑啊。

5月末，蝉鸣和男朋友的耳朵一起到来，我早上常常跑到树林里去给男朋友念诗听。

男朋友的嘴巴还没有长出来，可是我知道我说的他都明白。周末，我会搬着我的小音箱去和男朋友一起听音乐。男朋友不太喜欢我爱听的摇滚乐，我放爵士的时候他会很开心。我有点儿忧愁：以后怎么和他一起去看迷笛呢？

6月，男朋友的腿长出来了，他的腿比我想象的短了些。我去问卖家：“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腿比我要求的短？而且他现在还没有长出嘴？”

卖家说：“他最后肯定会长出一张嘴的，但是每个男朋友的性格都是不同的，喜欢说话的人最先长出的五官就是一张嘴，你的男朋友可能不爱说话，所以你再等等吧。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有张嘴的，他成熟了以后还是要吃饭的嘛。”

“那腿呢？”

“腿完全长出还要一阵子。他还没成熟呢，你没事时可以多给他做做按摩，他的腿会变得非常长，每天都按摩效果最好啦。”

我晚上下班回到家借口去后院的树林纳凉，实际上是去给男朋友做按摩，他的小腿很白很细，上面薄薄的一层绒毛让我想起小时候的玩具。

7月，男朋友的手和胳膊长了出来，他喜欢在我给他读茨维塔耶娃的时候牵住我的手，他的手好温柔。但是我发现我的男朋友太瘦了。

我去找卖家：“我的男朋友太瘦了，怕以后容易生病。”

“你把他种在了哪里啊？”

“树林里。”

“那肯定会生病啊，别人都把男朋友种在阳台上，这样可以每天接受阳光，你把男朋友种在树林里，照不到太阳，身体怎么会好呢？”

我很不开心，觉得我很对不起他。

“不过你的男朋友皮肤会很白，脾气也会很好。毕竟他没怎么被太阳暴晒过，不会焦躁的。”

8月底，男朋友还是没长出嘴巴，我买了衣服给他穿上，夏末的夜已经有些凉了。

9月的第一天，我照常去树林里看我的男朋友，我没看到他，他不见了。我有些伤心：看来自己种的男朋友也会和别人跑掉啊。

晚上下班回家，我喝了点儿酒，头晕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鬼使神差般又来到了那片小树林。

春天我在这里种了一个男朋友，秋天我就要来收割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的那些饱含爱意的眼神他那些温柔不过都是我自己情感的投射而已啊。我真是个蠢货。

我回到家，准备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小束野花，而我种的男朋友站在楼道里，他修长的手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嗨，你好吗？”

选自《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