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忠
婆婆一大早下地薅草路过媳妇门口,媳妇正在洗床单。
那床单是婆婆在儿子结婚时特意挑选的。淡蓝色的底子,印着朵朵白花。现在床单已有好几个年头,虽然色彩不再那么鲜明,但淡淡的色调和图案仍粘住婆婆的眼神。
婆婆盯着床单一会儿,说:“大清早就洗床单?”婆婆边说边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媳妇一怔,洗床单的手哆嗦了一下。媳妇看着婆婆远去的背影,望着床单那片片白色的污渍,兴奋、紧张、幸福、不安,一下子涌上心头。媳妇三下五除二地把污渍洗掉,漂洗后,把床单晾晒在门口的绳上。她又仔细地察看每个地方,确信没有什么污渍,才走进厨房拾掇早饭。
媳妇今天特意打了两个荷包蛋,送给在地里薅草的婆婆吃。
婆婆年过半百,弯腰时臀部那圆圆的弧线还是那么丰满。媳妇想,婆婆还没老呢,真难为她这么多年守寡,心里便多了份敬佩。
“娘!吃早饭!”媳妇甜甜地叫着。
婆婆一愣,盯着媳妇说:“你怎么想起送早饭的?”婆婆问得在理。自从儿子结婚后,婆婆就独自一人住在别处。平时婆媳之间很少在一块儿吃饭、聊天。自打儿子外出打工,留下媳妇一人在家侍弄庄稼,婆媳之间就更少来往了。
今天媳妇的热情有点儿怪,但婆婆不好拂媳妇的好意,就勉强笑笑算是领情了。
媳妇脸一红。莫不是婆婆发现了?想到这儿,媳妇更加恐慌,于是竭力热情起来。
“娘,以前我对您关心不够,昨晚贵打电话,还问到您的身体呢。”媳妇撒个谎。
“哦!”婆婆心头一喜。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贵出门打工一年了,娘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儿子。平时和媳妇没有话讲,因此对儿子的情况也一无所知。现在儿子竟然主动关心起娘来了,娘怎么不欣慰呢?
“贵在外还好吧?”
“行……还行。”媳妇支吾着。媳妇自己也说不清,丈夫外出一年了,很少打来电话,即使打电话也是问问庄稼怎样。一想到这儿,她就埋怨丈夫只知道挣钱。现在一想到闯进生活中的“他”,就让她失落的心有了少许抚慰。那个“他”昨晚难道被婆婆发现了吗?想到这儿,媳妇就恐慌不安,甚至不敢正视婆婆的眼睛。
婆婆洗了手到地头吃饭,媳妇下到地里薅草。一株高大的稗草赫然站立在稻苗之中,媳婦弯下腰薅一下,没动,再用力,刷一下,一把稗草满满攥着手中,媳妇顿觉轻松许多。
收工的时候,婆媳一道回家。经过媳妇门口晾床单的地方,婆婆又停下来盯着床单看,媳妇又紧张起来。她赶忙说:“娘,你累了,快回家休息吧!”婆婆叹口气说:“这个床单是我为你们结婚时挑选的,也是你爹生前最喜欢的颜色,今天看到它,又让我想到了贵他爹……”婆婆伤感起来。媳妇眼一热,亲热地喊一声:“娘——”
第二天一大早,媳妇早早地下地薅草,她发狠似的去薅每株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