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近水之间

2018-02-02 05:31马雪花
回族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杏树山水

马雪花

很久以来,落笔行文的习惯里,除去一些零零碎碎不成气候的小情绪,着墨最多的是心底一直深爱着的两处风景。千里之外的故乡,夜色下会将穿越千山万水的遥望,化作深深浅浅的想念和牵挂融入笔端默默回味。身边的山水风物是日常相伴相随的景致,一草一木都爱得情深。或许,被偏爱的事物都有直抵人心的光芒,一分好,三分情,余下的六分需要轻念美好落地生根,彼此照耀和珍存。

远方的故乡,只要在笔端提起,记忆中的一切存在都可以渗出温度和香味儿,一字一句,是回望的足音,也是前行的动力。记忆的可塑性总是可以延伸很多美好,丝丝缕缕都有血脉的根基和力量。

生我养我的土地在新疆,地处天山北麓吉木萨尔县,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在我二十岁之前的记忆里,从父辈或者更早的年月,它就叫韭菜园子。而事实上,那个野地里随处长着韭菜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园子,而是一条沟。一条不深不浅的沟。南北走向,南边,离天山近的地方叫上韭菜园子,北边,是下韭菜园子。两个园子,形成一条土山沟。沟里住着六十多院庄户人家,大部分都是回族。汉族也有两家,乡里乡亲之间,已经相处几辈子人的光阴,习俗习惯都已经没有分别。土坯房,三五间一个院子,一律坐北朝南,房顶分出阴阳两面,前廊宽后廊窄。有土炕的房间会在房顶后廊蓄出一个土烟囱,松木檩条一根根突出房檐儿一小截,一年四季都挂在风里。太阳西下时会在地面上印出一道一道的影子,好像要攒着劲儿地把房子里边的烟火散出去,扩出去。沟里还有田,东一块,西一片,不规则的形状。在不同的季节里种着冬麦、春麦、玉米、大蒜、土豆、蚕豆,也有人种胡麻。但是,因着气候,怎么种,都是一年一季,只能倒着茬子种。沟两旁有土山,裸露的黄色,光秃秃的,一坡一坡地秃出去。也有石头山,山峰陡峭,不可攀爬。在土山和石头山中间,也是山,是长着野草的山。有黄蒿、骆驼蓬,也有芨芨草,都长不高。雨水多的年份,草也疯长,春天里远远地望过去,一片绿色填满了眼。走近了却是高不过人的小腿肚子,有的地方还漫不过腳面。在草与草之间的空隙处,是人的脚踩出来的路。晴天,走出去,有细细的黄土落在鞋面上,黑条绒的鞋面就会淡了颜色,新鞋变黄,旧鞋变灰。雨天少,但是也很恼人。依旧是黄土和着雨水,变成稀溏稀溏的泥,粘满鞋底子、鞋面子,还有裤腿的下半截儿。还有河。一条冬天结冰,夏天流水的河,不宽,没有桥,水不深。夏天,上午水量小,清澈,下午,水流呼啸而下,水色浑浊。是天山雪水。新疆七八月份的气候,午时温度慢慢升高,高温辐射下天山上的积雪就融化得快。一个上午,积少成多,顺流而下,就能装满一条河。

记忆中,韭菜园子的路总是坑坑洼洼不好走。不管晴天还是阴天,一年四季各有各的样子,就像这个山沟里每一户人家的光阴一样,各有各的难肠。两山夹一沟,山山水水都被挤在一起,遇到刮风的天气,南风北风卷着腥黄的尘土,在山坡上竖起一根大柱子,一圈儿一圈儿在半空中旋转。有鸟被绕进圈子里,一晃就看不见了,等随着烂草叶子和尘土落下来的时候,翅膀都不齐全。八九岁的时候,邻居家的姐姐总是说旋风是鬼,不吉利,要用镰刀砍了它的腿才对,听着我就害怕。那时的家乡,父母祖辈已经在那片土地上劳作生息了好几代。到了我这一辈,五六岁的时候也还是懵懵懂懂不知世事深浅的样子,每天只知道和小伙伴们院前房后地疯跑玩耍,偶尔得了父母给的零钱,就去合作社里买一毛钱一个的泡泡糖。买了又不会吹泡泡,看别人吹起来的泡泡大到破裂之后贴在鼻头和嘴巴上,也开心得不得了。笑过之后,几个小伙伴脑袋对脑袋蹲在大榆树的阴凉下,把粉色的糖纸折叠成小蝴蝶,然后用狗尾巴草做个结戴在小辫子上相跟着回家去。每年杏子熟的季节,都跟着父亲去看外婆,翻过两道山梁过一条河,就能看见外婆家的院子。齐齐整整的一排土坯房,前院后院,除去院墙和房子都是树。桃树、苹果树、白杨树、柳树,最多的是杏树。

说是去看外婆,进了院子甩开父亲就直奔果园子。那么多的杏啊,高高地挂在树枝上黄灿灿地馋着人,个子矮摘不到,就着急。外婆拿了长杆子过来,照着最高的树枝子敲一下,三五个熟透的杏子就落在脚底下,再敲,又落下几个。外婆说这是梨光杏,上边没有细毛毛,落不住尘土,不洗吃着才甜。尝一个,真的就有一种香甜绵软滑到心里去了。再吃,再吃,外婆看着我笑,拦住我,告诉我杏子不能多吃,吃了杏子不能喝凉水,喝了会闹肚子。外婆的话回到家天没黑就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那一树一树的杏黄,美在心里,甜在记忆里。

渐渐地长了年岁,开始上学,十多岁之后基本都是住学校的宿舍,一个月回一次家。那个时候,父亲在几年前栽下的苹果树和杏树已经开始结果实。苹果的品种那时听父亲说叫冬果,十一过后霜冻之前采摘最好吃,脆脆的甜,果肉醇厚。一只只苹果,阳光照射充足的半边是深红色,另一半是淡淡的红,风吹过时隐在绿叶之间晃动。苹果树高大,摘一个苹果对于小孩子来说,需要费一番周折才能痛痛快快吃进嘴里去。相对于吃苹果,吃杏子就方便得多。印象中杏树枝干魁伟高大的不是特别多,这可能是和父亲栽种杏树的那一片地的土质有关。春天二三月的时候,一树一树的杏花就开起来了。学校放假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站在山坡上极目望出去,村子里远远近近的人家谁家有杏树看一看杏花就知道了。杏花,先是深粉,后是浅粉,风吹过,会落下花瓣雨。几场花瓣雨之后,小小的杏宝宝就会眨眼了,杏树的枝条上也开始长出嫩嫩的小绿叶子陪着小小的绿杏蛋蛋一天天成长,直至用绿荫掩映住它们等待成熟。

后来,上学,上班离家越来越远,每年园子里果树结果成熟的时候,父亲都会给我送一些到学校或者单位。杏子成熟的季节,每逢节假日就会迫不及待地赶回家,在午时或者晚饭后和妹妹们或坐或卧在杏树下闲聊。杏树下的地面因为有前几年的落叶一层一层铺盖着,躺在上面有说不尽的绵软,翻个身都能听见树叶刺刺啦啦的脆裂声。小妹妹最好动,拿了小瓷盆摘了杏子几个人分着吃,先吃完的就会抢别人的吃。很多时候,姊妹几个嬉嬉闹闹就消磨掉一个下午的时光。吃完杏子,剩下的杏核都是随手扔在树下的落叶上。第二年春天,几场春雨过后,杏树底下的落叶层上就会长出一棵一棵小苗苗。嫩嫩的两个小绿瓣,是杏仁儿分裂繁殖出来的小生命,边缘上带着微微的红色,在薄薄的春风里寻着阳光生长。只是,不管怎样努力,终究大部分的小杏树苗都会慢慢枯萎掉。因为它们的根只是扎在浅层的树叶下面,如果没有合适的阳光和雨水及时地照耀和滋润,适者生存的机会总是不会太多。endprint

成年之后的记忆,随着时光的推移,世事匆忙且幻化无常,许多许多烟火过往的痕迹都沉入心底,默默地化作灵魂深处最厚重的泥沙,酸甜苦辣各有各的滋味。只会偶尔在一些寂静的午夜被月光或者远方的风声轻轻地吻醒,然后,泛起层层涟漪给自己听。

或许,久远的日子放在记忆里慢慢就会老旧成好光阴,好的光阴都是会发酵的,时间越久,越是弥香。每一个季节,都有各自的美好,就像每一种生活方式,每一种自己选择的人生一样,走过,路过,都有其不同的好。往回收的中年,不仅仅需要的是放弃,选择和面对的勇气,更多的是对自己生命过往的珍惜和满足。故乡,是成就一个生命、一颗籽粒的土壤,是它一生一世的养分。无论怎样分裂、离守、变化,内心的根基里永远都不能有对故乡、故土和亲人的挑拣和丢弃的理由存在。因为关于故乡的所有符号,它们存在的分量都是无可替代的,也是不能被替代的部分。

韭菜园子,是我曾经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是我写下第一首诗,是母亲教我学会做拉条子的地方。是我冬天踩着厚厚的积雪去挑水,是我在雷雨过后穿着花布鞋踏着露水追赶彩虹的地方。也是我青春梦想开始的地方。

世事变幻,故乡的山水和记忆越来越模糊,肉身的形迹越走越远。千山万水之内,那里是血脉的源头,万水千山之外,久在异乡却也恍若端立故乡的岸头,迎着风声和雨露。只是草色消长更替,山水冷暖相叙,人心往复,多有闲愁。坐在窗下,沏一杯茶,想着今天或者明天就会有归雁南飞,天空,视野,还有心里,好似都有了丝丝缕缕的闲愁。淡黄,深黄,也有浅绿,或者其他。闲愁就是这样,远远近近在思绪里铺陈开的时候,心的瓣膜就会发空发痒,长了草一般,要蠕动,要生长,要用一些附着物去填充。

生活在怀柔,周围的青山绿水草木风声就是填充这些闲愁的最好风物。山水随性,草木情深,会滋生出无数闲趣。漫漫时光里,一山一坡,一水一湖地美出去,让笔尖清瘦,让浓浓的乡愁有了依托之物。

2001年到北京時,第一次去雁栖湖游玩儿,十多年前的印象已经模糊得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那一片碧蓝的水面宽阔辽远,从一个西北人的视野里铺出去,仿佛水色连天这个词就在眼前,而对于水的概念也随之开阔活跃起来。抬眼看,柳丝拂一下,水面就动一下,水波都是慢慢散开的,一浪推一浪地漫过去。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大规模高端先进的开发和建设,沿着湖岸边走过去都是细细碎碎的黄沙,薄薄的湖水会落在脚面上。有轻轻的水波声,不仔细听耳朵都抓不住,或许是怕惊扰了岸边浅草丛里鸟雀青虫的碎梦。水纹像一个婴儿在呼吸,一呼一吸,就是一季,一涨一落又是一年。

记忆里的雁栖湖已经不再年轻,亦如我们的人生。现实里与我们相遇的雁栖湖,已经出落成一位不愁嫁的俊美姑娘。而我的人生轨迹也已过半,很多事情刚刚开始,很多事情已经结束。

记得是秋天。10月的红螺慧缘谷,下午的阳光好到迷醉,山山水水的眉梢都在用色彩表达着季节的暖与香,陈旧与丰厚。几点红,几点绿,几点黄,时光,就这样层层叠叠地在一株株花草树木上安静地美着,美着,没有丝毫夸张和张扬。还有水,还有那些落进水里的倒影。微风里,树影婆娑,塔在水中央,立得端然。站在甬道上,我所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看着它们,闻着它们的气息。

百合花,7月中旬前后花色最盛。百合谷,近在眼前时,回忆里依旧飘着花香。那是第一次相遇时的记忆。花瓣馨黄,一团团,一簇簇开着,枝枝叶叶没有一丝惊慌,从容,安静。身边有小木桥,跨过小溪,弯出一道斜径。溪水清澈,漫过杂草、枯叶和鱼。还有那鸟儿,攀着树,数着一节一节的树枝子往上跳,爬高了,往远处飞。想是秋天的缘故,声音有些零落,和着栗树叶子的淡香一点一点地往回收,仿佛一年的奔波劳累终于有了结束,有了归处,也有了满满的喜悦。也有孩子,举了小小的空瓶子,等着那清清亮亮的溪水爬过石阶流进去。父母在旁边陪着,笑着,浅秋细细碎碎的光影铺在地上,身上,有微微的暖意。小男孩穿了花格子衬衣,短裤,凉鞋,一派天真。继续走,坡度不大,这是喜悦,选择带来的喜悦。那些青草叶子,浮在裸露的树根上,苍老之间绿出惹眼的翠。花朵细小不知名的野花,血脉旺盛,铺满了小半个山坡,蓝莹莹的喜色,真想扑过去抱一抱。

不记得是哪一年去慧缘谷,约了好友,悠然自在地走了一个下午。8月里,草木浓深,百合花已过盛花期,长出许多籽粒。也有晚开的花朵,依旧守着自己的花期,不急不躁,一副安然。耳边有溪水,能听出清凉,还有蝉,叫得人心喧闹,喝一口水下去,仿佛想要把那声音融进水里去。一直都喜欢慧缘谷的随性自然,适合在任何一个季节去浅行慢走。有阳光的日子,走在阳光里,在慧缘谷,完美着一份又一份的美意,安闲,自在。把一方心事痛痛快快地泼出去,想念也好,回忆也罢,山水草木,想着,自会各有托付。

春天的怀柔,是一个脾气不温不火的女子。禀性里有刚烈也有温柔,一夜春风,山桃野杏的花朵就漫山遍野地开始招摇,劝都劝不住。任着风吹,任着太阳照,任着眼睛看,任着鼻子凑上去嗅。又一夜,柔柔软软的风穿过花丛,在山山水水里的眉眼里都长出绿色,野草也开始漫山遍野地招摇。这样的时候,人必须解下冬装和懒散走出去,看山,看水,看花,看草,余下的,就是慢慢回味。

日常里,朝山觐水的意义远远大于旅行的意义,也与信仰无关。站在红螺寺的牌匾下仰望,心里的山山水水依旧是往日的山山水水,只是天空那么蓝,那么远,比风声还高,比鸟雀的影子还远。

2月的红螺寺,山水草木还没有太多绚丽的色彩,生命的悸动还在蛰伏。枯叶与树,泥土与草地,颜色彼此接近又有细微的分别。节日里挂起来的灯笼红得耀眼,一排一排的暖色飘在楼阁间、树丛中、屋角下,或蜿蜒,或笔直。一个灯笼仿佛就是一颗心,一排排的灯笼就是一方人间气场和烟尘,就那么红艳艳地随着冷风起落沉浮。眉间滑过的发丝是冰凉的,初春的天气,温暖都还在每个人的心里一寸一寸缓慢地孕育着,种子的梦想之旅也还没有真正启程。青石路,半坡松,翠竹林,一枝一叶都贴浮于尘埃之下的枯草,经过漫长的冬天依旧在默默地等待着春风吹来温暖,春雨洒下滋润。慢慢行走,上坡,下坡,兜转于一方山水之间,在红螺寺幽静的气场里,人的形体渺小单薄,使得浮在面颊的清凉,生于内心的热量都有了几分庄重。endprint

心意里是带着喜悦来的,衣角的风有时也变得温软,毕竟,进入2月,万事万物都有了苏醒的理由。池水凝结的冰面已经融化了一半,另一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托着午后的阳光在树影的缝隙里跳跃,像季节之神在天地之间撒下的一把碎银子,闪着光。小小的喷泉在花朵还没有爬上枝头的时候,就开始舒展筋骨上上下下地循环往复。细细的水银柱欢快地升起来,在瞬间的气流里化作水珠、水雾,落在假山上、青苔上,也落在小孩子伸过去的掌心上。看那一脸的笑意印红了衣衫,笑声飞过云层,入眼的便是好风景了,风声,鸟语,都是陪衬。

世间的景物,身披阳光的时刻便可以充满快意地进入镜头取暖。抬头望天,薄薄的光芒有些刺眼。低头,反顾,抬脚,伸开双臂,来来回回地寻角度,配背景。殊不知心里生生世世的山水早已涌出来,在天地间绣出了波澜。人生半世,需要记住的很多,需要删减掉的也很多。比不得那些不如意的镜头,只在记忆里轻轻地闪一下,只是一秒时间,或者更短,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人,还是要踏踏实实地走下去才好,不管好坏。人在,山水在,不可复制,不可删除,也不可随心所欲。

远远地望出去,一棵一棵的松树也如人一样站立在山的弯臂里,迎着风,等着雨,缓缓地用大地之上的眼睛看着我们。坐在石阶上歇一歇,默然间发现,在山水草木面前,一个人有多么脆弱就有多么卑微。低头看见浅淡的绿草,是时间穿过整个冬天残留的生命痕迹。其实是脆弱的黄色,只是在春天的意象里更容易让人想到象征生命的蓬勃绿色。摸一摸,叶子上有小小的毛刺划过手指的皮肤,像一个人的心遇见春天时慢慢蠕动的希望,隐隐地痒,轻轻地膨胀。

转过浅坡,回到终点。午后的阳光浅浅地暖,照在额头,后背,也落在缓缓放下的茶盏里。人声渐疏,一些热情在消逝,一些情绪在沉淀。在这样的季节里,寻访红螺寺的风物山水,不是因为季节或者自然的简单更替和美好,而是随着心意走了一程又一程。人心往复,如山水,如草木,自然随性,枯荣自然,才是一份坦然。无论世间风云如何变幻,心怀自然,山水意象,在故乡与异乡之间,伸手握春风,转身拥秋醇,心意相随,才会寻得完满与寂静。

一念间,想起好光阴这个词。好光阴,是一些攥在手里可以听见骨质一节一节开花的时光。四食五味之外,是寻常时日里只有暗夜里才能品出来的美意,有着深深的纹路,是一个好字慢慢长出枝枝蔓蔓的过程。

好光阴,需要慢,需要品,需要独自临风。来路,去处,都是心里的一根青藤,总是扯着,扯著,那颗心。

小时候,父母总是喝一种砖茶。湖南产的,做工比较绵软,用手摸一摸,就有一分好。但是煮茶不好喝,碎叶梗子多,茶汤不纯,像邻家爷爷给的橘子糖,天气热,化开了,粘在手上,完全没有吃糖的快乐。西北的农村,几乎家家都有一个茶壶,大小不一,最小的也能装得下两三斤水。喝砖茶,没有太细致的讲究,早晨起床,生了炉子,呼呼的火苗子上坐一壶凉水。放茶叶,一定要放那种硬得像砖一样,放在炉板上烤热了才能掰开了的砖茶。盖了壶盖儿,慢慢等,慢慢煮,慢慢熬,中间会有一个等待的过程,需要静心细听。听家里老人说响水不开,开水不响。水响的时候,就是茶叶在过苦日子,枝枝叶叶熬得生疼,熬得久了,苦日子没了耐心,撕撕扯扯就认了输。再熬一阵儿,茶汤飘出香味儿的时候,好日子就来了。水不响的时候,就该准备喝茶了,等着喝茶的那个心思也就稳妥安静了。喝了茶,这一天的光阴也就开始了。

此刻,在我深深浅浅的心意里,天地,人心,已互为因果和表里。一丝一缕的回望与反刍,都是日常中的好光阴。只希望在远山近水之间,繁花之后有青果,浮华之后有平静,在平平淡淡的时光里,慢慢去体会两处风景一抹深情的意味。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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