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睡裤褪到膝盖上,对着卧房内的镜子仔细观看,楼下,锁孔中有钥匙在转动,可他全神贯注地照着镜子,竟没听见开锁声。赫比老生痱子--这是种小儿常见病。难道成人也会生痱子?他提着半吊着的睡裤蹒跚地挪近镜子。或许是痧疹。一定是,他想,在那温暖和煦的三个星期里,每当尽兴之后,他和艾达·考夫曼就双双在别墅前的沙滩上休憩。一定是沙子掉进了裤子里,当车一开上公路奔驰,它就作起怪来。此刻他后退了一步,戈尔蒂走进卧室时,他正眯眼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她刚洗完热水澡--因为她患风骨痛--全身烫得发红。她的进门使正在像哲学家般认真地打量着身上红斑的爱泼斯坦大吃一惊。当他从沉思中迅速醒悟过来时,脚不慎被裤腿勾住,绊了一下,睡裤滑到了地板上。于是他俩活像当年的亚当和夏娃,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只是戈尔蒂全身通红,爱泼斯坦长着痱子,或者痧疹,或者--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如同第一原则在玄学家的脑海里呈现。当然啰!他急忙往下伸出双手,遮住胯部。
戈尔蒂看着他,有点迷惑,而爱泼斯坦却在找话掩饰自己这种举动。
他最后说:“洗了个舒服澡?”
“舒服,真舒服,是个舒服澡,”他妻子咕哝着说。
“你会着凉的,”爱泼斯坦说,“快穿衣服吧。”
“我会着凉?你才会着凉呢!”她看着他遮护胯部的双手,“伤着了?”
“有点儿冷,”他说。
“哪儿冷?”她走过去看他用手护着的地方,“哪儿?”
“全身都冷。”
“那把全身都盖住。”
他弯腰去拉睡裤;但刚放下遮羞布般的双手,戈尔蒂便不禁吸了口凉气。“那是什么?”
“什么?”
“那个!”
他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于是改而去瞧她低垂着的乳房上那两只发紫的乳头。“我想不过是颗痧疹。”
“不是痧疹!”
“那么是颗湿疹!”他说。
她跨近一步,伸过手去,但没有碰,只是指着它。她用食指在生疹子的地方划了个小圈。“一颗湿疹,长这儿?”
“为什么不能长这儿?”爱泼斯坦说,“就像在手上或胸部长一颗疹子。疹子总是疹子。”
“可怎么会突然间生出来?”他妻子问。
“噢,我又不是医生,”爱泼斯坦说,“今天生出来,或许明天就会退掉。我怎么搞得清楚!大概是从店铺的马桶座圈上传来的。那帮伙计都是些猪猡--?”
戈尔蒂啧了啧舌。
“你说我撒谎?”
她抬眼看了看。“谁说你撒谎了?”说着飞快地朝自己的身上掃视了一遍,检查四肢、腹部、乳房,察看有没有从他那儿传到疹子。她把目光转回丈夫身上,然后又落到自己身上,突然,她张大双眼。“你!”她尖叫道。
“上帝,”爱泼斯坦说,“你会吵醒迈克尔的。”
“你才是猪猡!谁,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