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加速器一脚踩得过猛,那辆大克莱斯勒牌车猛然朝前冲去,发出大马力福特车那样的吼声。艾达·考夫曼摇下她一侧的车窗,让和风飘进车内,然后燃起一支香烟。过了会儿她问:“星期六晚上约琳达幽会的是您侄儿,对吗?”
“迈克尔?是的。”爱泼斯坦顿时脸红起来,其中的奥秘,艾达·考夫曼显然不知。他的脸一直红到了脖颈,于是他开始咳嗽,装成呼吸不畅引起血往上涌。
“这孩子很不错,彬彬有礼,”她说。
“我弟弟索尔的儿子,”爱泼斯坦说,“他家住底特律。”他把思想转移到索尔身上,好让红晕退尽:假如当年没同索尔发生口角,迈克尔就是爱泼斯坦纸袋公司的继承人。他会有这想法吗?这不比外人继承强吗……?
爱泼斯坦在思索,艾达·考夫曼却在一旁吸烟,他俩一路驱车,默默无语。榆树下,飞鸟啁啾,初春的天空像一面展开着的蓝旗。
“他真像你,”她说。
“什么?你说谁?”
“迈克尔。”
“不,”爱泼斯坦说,“他嘛,长得和索尔一模一样。”
“不,不,用不着否认--”说罢,她放声大笑,嘴里喷出烟龙;她猛地把头用力朝后一扬,“不,不,不,他像你的脸!”
爱泼斯坦惊奇地看着她:紧挨牙齿的两片嘴唇又大又红,此刻正在咧着嘴笑。她笑什么呢?当然--你的小男孩像冰铺老板,她在开那种玩笑。他也咧开嘴笑了,多半是想到和弟媳同床作乐,可弟媳的那身肉比自己妻子还要往下垂得厉害。
爱泼斯坦张嘴一乐,艾达·考夫曼可就逗得更欢了。行,他决定也逗她一逗。
“您的琳达,她又像谁?”
艾达·考夫曼闭上嘴;她把眼皮眯成缝,挡住了眼睛的光亮。难道他说错了?逗过份了?亵渎了殁于癌症的死者名声?不,不是,她突然朝前抬起双臂,耸了耸肩,像是在说,“天知道,爱泼斯坦,只有天知道。”
爱泼斯坦狂笑起来。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头一遭碰上个有幽默感的女人;他妻子把他讲的每句话都奉为金科玉律。但艾达·考夫曼不这样--她笑得那么欢,笑得乳房直颤,几乎从她黄褐色上衣的衣领里蹦出来。它们不是玉杯,而像罐子。爱泼斯坦只知道又接连给她开了两次玩笑,可玩笑开到一半,车旁有个警察失声尖叫起来,随手递给他一张违章传票,兴頭上,他连红灯也没看见。这是他那天接到的三张传票中的头一张;早晨稍晚些时候,在疾驰去巴纳加特的路上,他被罚了第二张传票;罚第三张传票是因为傍晚回家时,为赶上晚饭而在公路上高速行驶。三张传票总共花去他三十二美元,但正如他告诉艾达那样:当你笑得眼泪盈眶时,你怎么能区别出绿灯红灯,高速低速来呢?
晚上七点,他把艾达送回街角的汽车站,并将一张钞票塞进她手里。
“嗯,”他说,“嗯--买点东西吧。”这天,他总共花去五十二美元。
接着,他驱车转入大街,脑子里却忙于准备一套话应付妻子:有人想买下爱泼斯坦纸袋公司,谈了一天生意,希望很大。车开进车道时,他一眼看见活动百叶窗后面妻子那硕大的身影。她用手在百叶窗条上摸了一把,查看有没有灰尘,一边等候着丈夫回家。
生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