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豫宁
昨日陀螺园小池上的浮冰,今天全部都化开了。古木参天,铺满青石的羊腸小道,总是有一种幽然的气息。晚饭后,我去那里散步,恰巧碰见了也一个人走着的羽桐,我们雅兴地聊起了今日的读书周活动。
不远处,有一个留着荷叶头的老媪,倒不至于白发苍苍,但脸上也是皱纹密布了,她戴着一副金属框的有鼻托的眼镜,平静地向我们缓步走来,礼貌地向我和羽桐打探着二十中学近年来的升学率,听了我俩的对答,她欣慰得嘴角上翘。
那是一位老学姐啊,1949年生人,算起来比我姥姥还要年长些。她在二十中学度过了六年的青春时光,那时候的二十,是初高中都包含在内的。每个年级只有四个班,一个班五十五人,她指了指当年她的初一二班,现在已是高一十七班的教室了。
她说,那个时候的教学楼还不是深红色的,那个时候她也因打排球而迟到过,报告厅侧门的台阶,留下过当年的笑语欢声。她说已数不清多少次在梦里回到陀螺园,这个心心念念的地方。听着她平静地讲述着往事,平静里又有按不住的激动,就像她的眼神,微凉,又饱含着眷恋和深情。她念叨的一堆陌生的名字,都是她记得的一清二楚的恩师。
铃声响了,铃声结束了。我和羽桐都没有离开,依旧听着,听着旧时光里,收藏的珍贵记忆,她指了指陀螺园的一棵树,那是当年她们亲手种下的。后来我们进了教学楼,她笑着说,看这四个台阶,当年我都是两步就能迈上去的,现在,走一阶腿都很疼,我和羽桐搀扶着她,她笑了,那种幸福洋溢在脸上。临走,她说:“我叫雅云,二十中学是我的母校,那是我梦伊始的地方。谢谢你们陪了我这么久。”
我回了教室,回到座位上,内心激起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触动我的是她对母校的深情,更是她勇敢闯荡经历。她老人家,八岁在沈阳郊区上小学,家境不好,靠着自己的实力考到沈阳市二十中学,在恢复高考时,她以29岁的年龄参加考试,考入了大连外国语学院,后来又去了沈阳工业学院(现沈阳理工大学)任教,在她42岁考了托福,去了美国,又在纽约念了数学系,之后留在纽约的一个高中教数学,那时她已四十七岁,去年刚刚回国。她的青春是年代缝隙里的飘摇梦,那一段异国他乡的孤独漂泊,让我看见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淡黄色的沉淀。
我心里想,在我年老的时候,我要不要再一次回到二十中学,去陀螺园漫步,感受岁月的安然,然后找一个和我当年最相似的女孩,追忆我的青春,跟她分享这段缱绻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仅以一个后生的身份,致敬一位优秀的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