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泉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 经济管理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
老年人的社会交往在相当大程度上关系到其晚年幸福[1]。就城市老年人而言,受到生理条件的限制,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的交往对象除了家庭成员,就是社区伙伴[2]。老年人家庭关系对其主观幸福感的作用不断被学者们证实,如罗扬眉等学者考察了亲子支持对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作用[3],邓云龙等学者研究了家庭关系对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影响[4]。
社区关系对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作用,同样不可忽视,然而这个领域学者们考察不多。高健等学者考察了老人社区交往频率对其主观幸福感的作用[5],傅素芬等学者考察了社区中的社会支持对老人心理健康水平的作用[6],等。然而已有研究更多地关注个体社会支持的微观方面,而非社会网络的宏观方面。目前学者从网络视角,对社区关系的考察依旧处于起步阶段[7],对社区社会网络与主观幸福感关系的研究更是匮乏。因此,本文试图考察社会网络在社区因素与老年人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效应。社会网络是一个含义丰富的概念,在本文中我们以个体中心网的视角出发,将之操作化为老年人在社区拥有的朋友数量。个体的朋友数量越多,主观幸福感越高[8]。
在自变量的选择上,由于相关研究较为稀缺,因此我们以前人研究成果为基础,探索式地选取以下两类社区因素:第一,选取那些与社会网络和主观幸福感均密切相关的因素;第二,选取那些与与社会网络密切相关的因素。我们推测:社会网络在第一类变量与主观幸福感的关系中,更可能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在第二类变量与主观幸福感的关系中更可能起到完全中介作用。
我们纳入的第一类变量包括交往能力、健康状况和社区类型。交往能力对个体发展有着重要作用,个体的交往能力与其人际关系密切相关,亦有学者证实交往能力连同他所获得的社会支持,对其生活满意度也有着正向的预测作用[9]。健康状况对主观幸福感的积极作用早已为学界所证实[10]。健康状况与个体社会交往和社会网络的相互关系,也是学界广泛研究的主题。然而,社会网络在健康状况与老年人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仍旧是不明确的。社区类型变量在本文中被视为单位社区和商业社区的划分。这个变量对社会网络和主观幸福感均能产生作用。较之于商业社区,居住在单位社区的老人拥有更稠密的邻里关系,并且拥有更高的主观幸福感[11]。
我们纳入的第二类自变量包括居住时间、居住位置和关键人物。居住时间变量的作用,可以用社会流动理论的社会化假设加以解释。该假设认为:社会变迁中流动者,在流入地生活的时间越长,其社会网络就越完善[12]。不仅在西方社会,这个假设在临近的日本也得到了验证[13]。居住位置对社区成员社区网络影响同样重大。老人参与社区交往的范围总体上服从距离衰减的规律[14],那些与社区活动区域距离较近的老人,将会更多地参与到人际交往当中。关键人物变量是社会网络研究的特有概念,是指在网络中的广受欢迎的中心人物。研究发现:网络中那些与中心人物直接相连的个体,能够借助于中心人物获得比其他个体更多的位置和资源优势[15]。在社区中,那些与关键人物互为朋友关系的老人,将会比其他老人拥有更多的朋友,并因此提升自我的主观幸福感。
本调查在某东部城市的四个社区进行,其中两个社区为单位社区,两个社区为商业社区。为了控制干扰变量,所选择的社区在规模、地点、房价等方面基本一致。四个小区中,我们分别调查了82、76、81和86位老人,合计325位。其中男性老人127人,女性老人198人;居住在单位小区的老人有158人,居住在商业小区的老人有167人。由于本研究属于整体网研究范畴,因此每个社区调查的老人比例均达到80%的学术标准。
本研究属于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调查研究。数据收集也是采用质量结合的方式,其中量化数据的收集主要采取以下工具。
1.中国城市居民主观幸福感量表(简本)。该量表由邢占军教授编制,共分为十个分测验,分别测验被试者的人际适应体验、心理健康体验、目标价值体验、心态平衡体验、身体健康体验、家庭氛围体验、社会信心体验、成长进步体验和知足充裕体验[16]。该量表被广泛使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
2.自我中心网社会问卷。该问卷是伯特通过整理美国GSS问卷基础上得出的。该问卷共15题。我们只选取提名生成部分作为本研究的问卷[17]。需要指出的是,提名生成法虽然是收集个体中心网的常用方法,但是它也被学者用来收集整体网的数据。我们在使用本问卷的时候,被调查的选择对象被限制在社区当中。
3.自测健康评定表。该表由单一问题测量“通常来说,你感觉自己目前身体健康状况怎么样?”回答使用五点Likert量表,从非常好(5)到非常不好(1),该条目在大规模的人群健康调查中极为常用[18]。
4.交往能力自评表该表。仿效自测健康评定表,由单一问题“您认为自己是否善于与其他老人交往呢?”组成。回答使用五点Likert量表,从非常善于(5)到非常不善于(1)。
我们采用Ucinet6.0对关系数据进行分析,运用SPSS17.0对属性数据进行分析。
就社区因素变量之间关系而言,以下变量之间的关系达到显著水平:交往能力与健康状况、交往能力与居住时间、交往能力与关键人物,社区类型与健康状况、社区类型与居住时间,居住时间与居住位置、居住时间与关键人物以及居住位置与关键人物。就社区因素与社会网络之间的关系而言,六个变量与社会网络的相关关系均达到显著水平。就社区因素与主观幸福感的关系而言,交往能力、健康状况、社区类型、居住时间和关键人物五个变量,与主观幸福感的相关关系达到显著水平,见表1。
表1 各变量的描述统计及相关分析
注:**p<0.001
由于交往能力、健康状况、社区类型、居住时间和关键人物五个变量与主观幸福感的相关关系是显著的。为了考察社会网络在社区因素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我们对这五个变量与社会网络和主观幸福感关系进行回归分析。
1.社会网络在交往能力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依次求出主观幸福感对交往能力,朋友数量对交往能力,主观幸福感对交往能力和朋友数量的回归,见表2。由于依次检验都显著,因此社会网络在交往能力和主观幸福感间为部分中介变量。中介效应占总效应之比为:0.372×0.232/0.617=14.0%。
表2 社会网络在交往能力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2.社会网络在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依次求出主观幸福感对健康状况,朋友数量对健康状况,主观幸福感对健康状况和朋友数量的回归,见表3。由于依次检验都显著,因此社会网络在健康状况和主观幸福感间为部分中介变量。中介效应占总效应之比为:0.372×0.232/0.617=9.5%。
表3 社会网络在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3.社会网络在社区类型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依次求出主观幸福感对社区类型,朋友数量对社区类型,主观幸福感对社区类型和朋友数量的回归,见表4。由于依次检验都显著,因此社会网络在社区类型和主观幸福感间为部分中介变量。中介效应占总效应之比为:0.343×0.362/0.318=39.0%。
表4 社会网络在社区类型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4.社会网络在居住时间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依次求出主观幸福感对居住时间,朋友数量对居住时间,主观幸福感对居住时间和朋友数量的回归,见表5。由于依次检验都显著,因此社会网络在居住时间和主观幸福感间为部分中介变量。中介效应占总效应之比为:0.313×0.374/0.291=40.2%。
表5 社会网络在居住时间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5.社会网络在关键人物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依次求出主观幸福感对关键人物,朋友数量对关键人物,主观幸福感对关键人物和朋友数量的回归,见表6。由于第一步回归分析中主观幸福感对关键人物检验结果为显著,第三步回归分析中主观幸福感对关键人物的检验结果不显著,因此社会网络在关键人物和主观幸福感间为完全中介变量。我们把五个变量通过路径分析图表示,见图1。
表6 社会网络在关键人物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
交往能力对个人所获得的社会支持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19],社会支持对主观幸福感也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20]。然而社会网络在交往能力和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作用,学者探讨较少。研究的结果显示,社会网络在交往能力与主观幸福感之间也会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这是可以理解的,Riggio等学者的研究发现交往能力对自尊有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21],Peter Trower的研究也表明交往能力对心理健康亦有积极作用[22],而自尊和心理健康体验正是主观幸福感的重要维度。因此交往能力也会对幸福感有直接的促进作用。研究结果显示:(1)社会网络在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之间,也会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健康的老人不仅自身获得更好的身心健康体验,他们还会有更多的精力和意愿去结交朋友,从而在人际交往中获得快乐和满足。
图1 社区因素、社会网络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路径分析图
(2)社会网络在社区类型与主观幸福感之间,也会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单位社区不仅能够提供更加稠密的邻里关系,还能够为其成员带来更高的社区归属,而社区归属感在促进其幸福感的作用上已被学者广泛认识。
(3)社会网络在居住时间与主观幸福感之间起到部分的中介作用。居住时间与老人的社会网络和主观幸福感均密切相关,这个结果有着一定的现实意义。通过网络分析法中的列联分析我们发现,居住时间10—15年的老人彼此之间关系密切,这部分老人与居住时间6—10的老人也有着较为密切的社区关系。然而居住时间1—5年的老人,却与前两组的老人存在交往的隔阂。这种隔阂会影响到其社区交往和幸福感。因此,社区工作可以通过政策来促进较晚搬入社区老人融入社区,从而有效提高其主观幸福感。
(4)社会网络在关键人物与主观幸福感之间起到完全的中介作用。关键人物是社区中共属派系最多的老人,她(他)们参与许多交往的圈子。对于那些和他直接相连的老人,关键人物可以较为容易地把他们介绍给其他派系的朋友。这样这部分老人的社会网络就会得到扩展,主观幸福感也会因此得到提高。因此,重视社区关键人物在沟通老人社区交往中的作用,也是非常关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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