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自然的探索之旅——从《第三极》到《天山脚下》

颜占领

（中央电视台中文国际频道、《天山脚下》总制片人）

2013年开始制作播出的自然类纪录片《第三极》《天山脚下》《香巴拉深处》，以及2019年即将拍摄的纪录三江源区域、以“人与自然”为主题的纪录片《我住江之头》，作为系列纪录片是“中国故事、国际表达、国际传播”探索之作，是推动国产纪录片市场化进程的探索之作，也是纪录“人与自然”这一永恒主题的探索之作。在这一系列自然类纪录片制作过程中，如何做到立项方或出品方、创作者、市场化、国际传播这几者之间的平衡与创新，是其中重要的课题。

一、体制与理念：包容度与主动性

中国的自然类纪录片以两条发展轨迹为主，一条是体制内的，一条是体制外的。但无论体制内，还是体制外，自然类纪录片的创作与生产相对于历史类、人文类、社会现实类题材纪录片，一直处于弱势的地位。造成中国自然类纪录片劣势地位的原因有多种，包含理念、平台以及机制等多方因素。诸如国外制作的《人类星球》《地球脉动》《冰冻星球》等大型自然类纪录片，耗资大，动辄上亿；时间长，动辄三五年，这往往使得中国的决策者与出品方望而却步。因此，能够决定制作并且完成这样巨作的决策者和制作者需要殷实的实力、强大的魄力和足够的耐心，而中国并不缺乏这样的大型自然纪录片的制作者。在体制内，有中央电视台早年制作的《森林之歌》，以及近几年制作的《自然的力量》《航拍中国》等；在体制外，有着长年累月拍摄自然题材的纪录片人和摄影师，如奚志农及他的野性中国团队。野性中国团队近年的最新作品《云上的家庭》，是奚志农与动物电影《我们诞生在中国》中唯一一位中国摄影师潘光平联合拍摄的作品，播出后反响强烈，曾在美国的公共电视网PBS、美国国家地理频道等播出。

从《第三极》到《天山脚下》《香巴拉深处》，这几部自然类纪录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从人与自然的角度记录、表现该区域的自然之美、生命之美。这一主题在五年前的确立经历了艰辛的过程，需要一定的魅力和勇气。在先前关于藏区题材纪录片的制作过程中，决策者和投资者往往强调社会发展与民生改善这一主题，尤其是在体制内，这一主题成为制作的核心观念和必备条件。《第三极》等纪录片是在体制内立项，半数经费由政府出资，并且政府提出了打造“藏区故事、国际表达”的主题要求和能够在国内外都能产生影响的纪录片精品的具体目标。而制作者对《第三极》的讲述角度有着更新的要求，希冀能够做到更加大胆、更加开放和更加国际化。这一新的要求的实现离不开两部纪录片的启发与推动，一是《人类星球》，一个是《舌尖上的中国》（第一部）。这两部作品的立意、叙事手法、影像美学对《第三极》乃至《天山脚下》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制作者与官方对《第三极》的创作方向与风格进行研讨之时，正是这两部作品反响热烈之时，无论是公众社会，还是体制内决策层，都对两部作品有着积极的认可。在此氛围下，《第三极》的创作基调得到很快确定，即人与自然。这个角度是普适的视角，同时也能折射出全人类普适的价值观，同时最有利于国际传播。落实到实际创作中，《第三极》面临着具体的困难，即野生动物的拍摄能够占据多大的篇幅？制作者在策划时给予野生动物的拍摄以充分的资金预算，但限于决策要求和实际状况，过多的预算投入难以通过，且拍摄被要求应以人为主，制作者不得不对此进行修改和调整。在实际拍摄中，野生动物部分的拍摄受到局限，仅限于在有限的拍摄时间内和有限的手段内能拍到的内容，比如藏猕猴、小狼崽、黑颈鹤等，而且在记录这些动物时，主题均是以人与野生动物发生的故事为核心。

在人与自然这一主题框架下，制作者在《第三极》中着重挖掘的是：特定自然环境下人们的生存方式与生存智慧，观察他们在这种特定自然环境下是如何与自然打交道的，考察自然给人类的馈赠，以及人对自然及生命的敬畏。从《第三极》到《天山脚下》，这理念一以贯之，不曾改变。纪录片《天山脚下》的拍摄范围包括中国国土的六分之一，几乎涵盖了中国除海洋以外的所有地理、地形和地貌，同时囊括了50多年多民族的和谐共居。因此。无论是从自然角度，还是人文角度，可以说是一个浓缩的中国。这样广阔的拍摄范围致使制作者一度曾想把片名改为“1/6之一的中国”。如同青藏高原（《第三极》）一样，新疆地区本身就已经赋予纪录片天然的夺目光泽和无穷魅力。在第一集《家园》里，制作者讲述了草原、火洲、雪原背景下发生的不同故事，如哈萨克族小骑手学骑车、草原民族转场、火洲里在白天炎热与夜晚清凉之间的收获与享受、雪原里儿童及成人不同的生活情趣等。在随后的四集中，纪录片继续折射“人与自然”主题的故事，比如鄯善的沙漠女子足球队、哈密魔鬼城的摩托车手、福海的冬捕、喀纳斯牧民过冬时的日常生活等，关照与凸显自然环境对人物性情、生活方式、故事走向的塑造。纪录片容量有限，难以完全展现青藏高原之大、新疆之大，《第三极》与《天山脚下》记录与表现的仅仅是沧海一栗。因此，不断拍摄，从更新颖的角度、更广阔的视角，以更精美的影像呈现，成为制作者的期待与愿景。

在2019年将要启动拍摄的《我住江之头》中，制作者将继续以“人与自然”为主题，聚焦拍摄区域三江源地区的“生态文明”。同时，制作者将通过这一部片子弥补此前《第三极》拍摄野生动物时的遗憾：以一整集的篇幅记录世居在三江源区域的诸多明星级野生动物的故事。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思路也获得立项方的高度认可。这对拍摄团队巨大的鼓舞，是《第三极》《天山脚下》等纪录片立项时不可想象的。同时，对于整个中国自然纪录片来讲，更是一种理念的进步。《我们诞生在中国》这部动物电影的成功，让人们看到了自然纪录片或电影在成功推介中国形象上同样可以出类拔萃。影片被官方带到国外参加文化交流，扩大中国的文化影响力。这是理念上，以及体制环境上的变化。来自纪录片立项方的包容度和主动性为《我住江之头》在自然主题上的创作提供了有力支撑。

二、生产与标准：市场化与国际化

对于纪录片来讲，主题的确定是第一步，在生产中如何保证精品的打造是片子成功的关键。在其中，生产方式和标准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制作团队对《第三极》《天山脚下》《香巴拉深处》采取了这样的模式：政府立项、央视主导和市场运作。政府立项，并部分投资。三部片子都是国务院新闻办立项并部分投资，并由他们终审。央视主导，即项目由央视这个平台负责全程把控质量。下面重点对市场运作、拍摄经费和拍摄周期等方面进行剖析：

1. 市场运作

制作者从全国范围内遴选最合适的导演和摄影师。每一部片子都有不同的品质和个性诉求，每一个导演和摄影师也都有自己的个性和长项。寻找合适的导演和摄影师是一件费劲而有趣的事情，如同撮合一桩好姻缘。在《第三极》中，制作团队确定了曾海若、孙少光为总导演和摄影指导，导演曾海若在构思和叙事上有着奇特和诗意的特点，摄影孙少光具有国际化的摄影标准。在《天山脚下》中，制作团队确定了祝勇、孙宇为总导演和摄影指导，祝勇作为一个作家的文人气质和人物故事的挖掘能力，对片子的制作助力颇多，孙宇在影像上的电影化风格给片子带来了全新的美感，而孙宇也凭借该片获得最佳摄影奖。

2. 拍摄经费

对于整部片子来讲，政府立项和投资，只是解决部分问题，远不能达到预算的要求。为此，制作团队寻找市场合作伙伴，通过筹措社会资金来弥补经费的不足。通过市场的方式，“沃尔沃”“北汽”等知名企业，优酷、爱奇艺等网络平台都给予过团队极大的助力和支持。北京五星传奇、北京东方风行、浙江赋山传媒等民间公司在推动这一市场化进程中，也提供了巨大帮助。国产纪录片的真正繁荣，归根到底需要政府、平台、创作者、市场各方的共同努力。在这一过程中，市场化的机制保障尚有极大的空间和潜力。

3. 拍摄周期

拍摄周期的保障决定着一部片子的生死。因为拍摄周期不够造成纪录片拍摄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第三极》等三部纪录片的拍摄均超出了合同上规定的期限，《第三极》从立项到播出，历时近三年；《天山脚下》从立项到播出同样历时近三年。出品方对项目的极大包容、对纪录片创作、生产规律的极大尊重，是片子顺利完成和品质保障的关键因素。

在具体创作和生产上，从《第三极》开始，制作团队便探讨并确立一种标准化范本化的规范，比如调研方法、调研故事的标准等。同时，为保证片子的国际化品质，从《第三极》开始制作者一直坚持4K拍摄，并且这几部作品的4K版本也将于2019年在中央电视台播出。除此之外，抱着学习的态度，团队一直坚持有少许的国外优秀创作力量的元素参与，目前主要集中在原创音乐部分，比如在《第三极》中跟日本的神思者合作。在即将制作的《我住江之头》中，制作团队会扩大遴选范围，既有国内本土的，更有来自国际一流的纪录片创作人员来参与，制作方正在进行前期的洽谈工作。同时，制作者会继续推动该片在生产上的市场化进程，并且欢迎国内有实力的制作机构、知名企业品牌共同完成这部更加国际化的作品。

三、播出与推广：开放性和多元化

凭借制作团队采取的市场化运作，几步纪录片除了在中央电视台多个频道播出的同时，也与一些视频网站平台合作，通过网络独家播出的方式进行播出。其中《天山脚下》还首次与爱奇艺合作，采取了VIP用户点击量分帐的方式。这将是纪录片市场化进程的一部分，是营造纪录片大环境的一部分。

除了中央电视台及国内网络的播出平台外，制作团队也一直致力于将几部纪录片推向世界，既有政府间交换的方式，也有市场出售的方式。所推出的产品，既有电视版系列片的方式，也有浓缩了的纪录电影版或精编版。这些推广方式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第三极》自播出三年来，仍在中央电视台进行重播，在亚欧非等不少国家的电视台以多语种实现播出，并且即将在德国播出。《天山脚下》的精编版于2018年由中宣部带到美国，在几个城市的电影院或剧院上映，给外国观众带来一个与外媒报道中不一样的新疆：原来新疆有那么多不同的文化，那么多壮观且不一样的风景。总而言之，让领导、业界、观众认可和喜欢，并能够走出国门，得到更多国外的观众的认可，真正起到国际传播的目的，是《第三极》等纪录片制作团队肩负的使命。

如今，中国纪录片的春天已经到来，纪录片制作者已经走进了春天，制作者在如春的大环境下互相借鉴与学习，共同成长。就自然纪录片而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期待《第三极》能有第二季、第三季，《天山脚下》之后，能有昆仑续篇。我们更期待，中国的自然纪录片能够在开放包容的环境里，茁壮成长，也能百花盛开！我们也同时期待，今后能与更多优秀的导演、摄影师、制作机构、市场运营方、企业品牌合作，共同推进国产纪录片的市场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