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洸
(洛阳理工学院 学生处,河南 洛阳 471023)
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可以说是非常鲜明突出的,例如奸诈曹操、仁爱刘备、智慧诸葛亮、忠义关羽、勇猛张飞等等。而袁绍这一人物形象也被作者塑造得非常成功,是一个鲜明突出的庸主形象。在小说的前三十二回中,袁绍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他年少有为,追随大将军何进消灭宦官集团;董卓废少帝时他表现出慷慨果敢的豪杰气概;之后他担任讨董联盟盟主,却在对峙中犹豫不前;讨董联盟解散后,经过多年的兼并战争,他俨然成为虎踞冀、青、幽、并的北方第一大军阀,据要地,揽人才,叱咤风云,雄据一方,达到人生顶峰。但由于袁绍好谋无断、外宽内忌,以及有大志而见事迟等性格缺陷以及废长立幼的错误行为,袁氏集团最终为曹操所攻灭。在小说中,袁绍既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悲剧人物,也是一个重要的陪衬人物。他既衬托出了主要人物的性格特征,又有力推动了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更为后世留下了深刻的启示。
罗贯中在《三国演义》第三十二回《夺冀州袁尚争锋,决漳河许攸献计》中用一首七言律诗,评价了袁绍具有戏剧性的一生,其诗曰:
“累世公卿立大名,少年意气自纵横。空招俊杰三千客,漫有英雄百万兵。羊质虎皮功不就,凤毛鸡胆事难成。更怜一种伤心处,家难徒延两弟兄”[1]。
从诗中看来,首先,年轻的袁绍是一位有名气、有血性的少年才俊;其次,袁绍又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和心无主见、胸无大志的草包;最后,袁绍又是一位不合格的父亲——他偏爱幼子袁尚,疏远长子袁谭,又立袁尚为继承人,致使国分为二,同室操戈,长子袁谭和幼子袁尚皆被曹操所攻杀。
袁绍,字本初,汝南郡汝阳县人,出身于后汉时期一个权倾天下的世家大族——“汝南袁氏”。从他的高祖父袁安起,袁氏四世之中有五人担任三公之职,即高祖父袁安担任司徒;曾祖父袁敞担任司空;祖父袁汤担任太尉;父亲袁逢担任司空;叔父袁隗担任司徒,世称“四世三公”。袁绍作为名门之后,官拜司隶校尉。袁绍凭借血气方刚、勇武果敢的少年意气以及祖上“四世三公”的威名,积累不少政治资本。
小说第二回《张翼德怒鞭督邮,何国舅谋诛宦竖》中,大将军何进打算拥立外甥刘辩为帝,但以蹇硕、张让为首的宦官集团打算拥立刘协为帝,并意图除掉何进。曹操向何进提出了先正君位然后灭阉的计划,何进欣然接受。此时袁绍挺身而出,“愿借精兵五千,斩关入内,册立新君,尽诛阉竖,扫清朝廷,以安天下”[1]。袁绍这一血气方刚、勇武果敢的举动,不仅增强了何进铲除宦官集团的决心,也大大提高了其政治地位。蹇硕死后,袁绍向何进建议乘势将宦官集团尽数诛灭,“若不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1]。但何进无思无谋,并没有顺势铲除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致使宦官集团得以反扑,最终将何进杀害于宫中。可见,袁绍的见地还是相当高明。
小说第三回《议温明董卓叱丁原,馈金珠李肃说吕布》中,袁绍的勇武果敢最令人印象深刻。董卓取代何进,称霸京师,打算废黜少帝刘辩,立陈留王刘协为帝,遂召众公卿商议。群臣不敢言而敢怒,只有袁绍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反对董卓立新帝。他认为,“今上即位未几,并无失德。汝欲废嫡立庶,非反而何”[1]。这引起董卓的勃然大怒:“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1]。袁绍亦拔剑曰:“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1]。董卓欲杀袁绍,幸得谋士李儒制止。袁绍手提宝剑,辞别百官而出,悬节于东门,慷慨奔往冀州。袁绍“心不义卓,投袂而起,则有英雄之志矣,于是山东讨贼推为盟主,河朔服义让以方州”[2]。袁氏这一英雄举动不仅为自己赢得了满天下的赞誉,更为后来担任讨董联盟盟主以及称霸北方奠定了基础。
袁绍祖上“四世三公”的威名,是其崛起的决定性因素。袁绍因反对董卓废立之举措,董卓遂生杀绍之心。侍中周毖与校尉伍琼向董卓建议,“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不如赦之,拜为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1]。董卓因忌惮袁氏家族的势力而作罢,遂拜袁绍为渤海太守,收买其心。十八路诸侯结盟讨伐董卓,袁绍因“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汉朝名相之裔”[1]等门第优势,被推举为盟主。在小说第七回中,袁绍密约公孙瓒共取冀州,冀州牧韩馥胆小怕事,认为自己在“世布恩德,天下家受其惠”、“仁容众,为天下所附”和“临危吐决,智勇迈于人”[3]三个方面远逊于袁绍,遂采用荀湛“择贤而让”的建议,将冀州拱手相让于袁绍。袁绍凭借祖上“四世三公”之资本以及谋士的计谋,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易得到了“钱粮广盛”、“带甲百万”的天下第一大州郡——冀州,成为北方举足轻重的大军阀。
袁绍在占领冀州后,先后吞并青州、幽州和并州,并凭借“四世三公”之资,礼贤下士,吸纳人才。经过多年的经营,袁氏集团“虎踞冀、青、幽、并诸郡,带甲百万,文官武将极多”[1],文有田丰、沮授、审配、许攸、郭图、逢纪等,尽其智;武有颜良、文丑、张郃、高览、淳于琼、韩猛等,竭其勇,土广民强,带甲百万,俨然成为雄冠中国的霸主,拥有一统天下之势。然而袁绍外宽而内忌、好谋却无断,有才而不能用,闻善却不能纳。袁氏军阀看似强大,其实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袁绍不懂用人之道,虽然手下人才济济,却没有做到知人善任,人尽其才。《后汉书》记载:“绍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以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3]。袁绍担任渤海太守时,名士逢纪、许攸等便为他出谋划策;占领冀州后,他不仅吸纳了郭图、辛评、辛毗、郭嘉、荀彧、荀湛等颍川名士,还招募了田丰、沮授、审配、崔琰等河北名士。虽然袁绍欲效法周公礼贤下士,却未知用人之机,对手下的人才无法有效地进行驾驭,致使“好贤而不能用,故奇士去之”[4]。早年,郭嘉与荀彧慕名投奔而来,但最终离他而去;田丰与沮授皆为智谋之士,河北栋梁之材,却不被袁绍重用,反遭袁绍妒忌,结果一个在狱中被逼自刎,一个在战场上遭曹操捕获而被杀。并且袁氏集团谋士之间党同伐异,内斗不止,袁绍身为领袖,并没有进行有效的调和,反而听之任之,使党争愈演愈烈。这严重削弱了自身实力,使得曹操有可乘之机。在第二十二回《袁曹各起马步三军,关张共擒王刘二将》中,因许攸不乐审配领兵,致使攻曹战争无任何进展;在第三十回《战官渡本初败绩,劫乌巢孟德烧粮》中,因审配向袁绍告发许攸“在冀州时,尝滥受民间财物,且纵令子侄辈多科税”[1]等事,促使许攸怒而降操,并向曹操献出了“火烧乌巢”的妙计,使得袁军大败而归。逢纪也多次诬陷田丰:袁绍起兵七十万攻打官渡,田丰从狱中上书,建议袁绍“宜静守以待天时,不可妄兴大兵,恐有不利”[1];逢纪趁机向袁绍进谗言,认为田丰的建议是不详之语,袁绍欲斩田丰,幸得众官告免。袁绍大败而归,羞见田丰,此时逢纪又进谗言:“丰在狱中闻主公兵败,抚掌大笑曰:‘果不出吾之料’”[1],袁绍大怒,遂命使者往狱中杀田丰。此外,袁绍的谋士关于立嗣问题分为两派:“审配、逢纪二人,向辅袁尚;辛评、郭图二人,向辅袁谭。四人各为其主”[1],拥谭派与拥尚派长期对峙,导致袁绍集团内部矛盾重重,暗流涌动,这是袁氏集团覆灭的一个重要因素。
袁绍多谋少决,优柔寡断,虽有众多谋士为他出谋划策,但他却缺少一种决断力,不懂“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衡趋其轻”的选择原则,往往忽略了最有见地的意见,导致他一错再错,最终走向灭亡。在小说第二十二回《袁曹各起马步三军,关张共擒王刘二将》中,袁绍召集文武官商议兴兵伐曹操之事,“谋士田丰曰:‘兵起连年,百姓疲弊,仓禀无积,不可复兴大军。宜先遣人献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称曹操隔我王路,然后提兵屯黎阳,更于河内增益舟楫、缮置军器,分遣精兵屯扎边鄙。三年之中,大事可定也。’谋士审配曰:‘不然。以明公之神武,抚河朔之强盛,兴兵讨曹贼,易如反掌。何必迁延日月?’谋士沮授曰:‘制胜之策,不在强盛。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比公孙瓒坐受困者不同。今弃献捷良策,而兴无名之兵,窃为明公不取。’谋士郭图曰:‘非也。兵加曹操,岂曰无名?公正当及时早定大业。愿从郑尚书之言,与刘备共仗大义,剿灭曹贼,上合天意,下合民情,实为幸甚!’四人争论未定,绍躇踌不决。忽许攸、荀谌自外而入。绍曰:‘二人多有见识,且看如何主张。’二人施礼毕,绍曰:‘郑尚书有书来,令我起兵助刘备,攻曹操。起兵是乎?不起兵是乎?’二人齐声应曰:‘明公以众克寡,以强攻弱,讨汉贼以扶王室:起兵是也。’绍曰:‘二人所见,正合我心’”[1]。在商议过程中,田丰和沮授二人建议袁绍不要兴兵,而郭图、审配、许攸和荀谌四人力主袁绍速战,但由于袁绍性格上优柔寡断,不知取舍,盲目采用“少数服从多数”的方法,“六人谋,则依四人之论”[5],发动了官渡战争,根本不考虑袁氏内政存在的问题以及发动战争的正义性,“事实证明他们(田丰和沮授)的建议是正确的,袁绍采取了一个极其错误的战略”[6]。
此外,袁绍亲佞远贤,生性多疑,在战争中不仅屡屡失去战机,还致使手下兵将被曹操击破,百万大军灰飞烟灭。在小说第二十五回,袁绍派遣大将颜良攻打白马,谋士沮授认为“颜良性狭,虽骁勇,不可独任”[1]。袁绍不以为然,结果颜良被关羽所杀。袁绍又派河北名将文丑率领十万大军,渡过黄河,追杀曹操。此时沮授又劝,认为“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乃为上策。若轻举渡河,设或有变,众皆不能还矣”[1]。袁绍不从,结果文丑为关羽斩杀。官渡之战时,袁绍“疑所不当疑,又信所不当信。见曹操致荀彧之书,则疑其虚;见审配罪许攸之书,则信其实;听许攸袭许都之语,则疑其诈;听郭图谮张郃之语,则信其真”[5],致使许攸、张郃和高览叛而降操,七十万大军止存八百余骑。尽管袁绍带甲百万,文官武将极多,但其性格的缺陷导致了“空招俊杰三千客,漫有英雄百万兵”的局面。
袁绍是个“漂亮的草包”,是英雄表象和庸才本质的结合体。在小说第二十一回《曹操煮酒论英雄,关公赚城斩车冑》中,曹操认为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1]。曹操对袁绍的评价可谓是精准至极。在讨伐董卓的战争中,袁绍作为盟主,有盟主的实力、资格和风采,却无盟主的胆魄、气度和方略。虽众望所归,其实却不孚众望,言行不一。作为讨董领袖,因惧怕董卓的实力和吕布的神勇以及保存自身实力,他既不率先杀敌,也不能有效地指挥这支数十万大军,整日与各郡守大摆宴席,一场讨董大业最终不了了之。此外,袁绍作为讨董盟主,不顾讨董盟约和天下大义,竟然公开和讨董诸侯产生矛盾,甚至还大打出手。袁绍在得知孙坚据有传国玉玺之后,勒令孙坚交出;逼迫不成,又暗地里连结荆州刘表,唆使其就路上截住夺玺。袁绍还软硬兼施,逼迫冀州牧韩馥将冀州拱手相让。为了争夺冀州,袁绍还和公孙瓒在界桥大打出手。两军对峙,互有胜负,董卓假天子之诏,差太傅马日磾前往和解之,袁绍居然奉诏而与公孙瓒讲和。毛宗岗对袁绍投靠董卓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认为“昔日盟众而讨之,今日再拜而奉之,绍真懦夫哉”[5]。
袁绍大军,表面看坐拥雄狮百万,其实就是“蚁聚之兵”[1]。在小说第二十二回《袁曹各起马步三军,关张共擒王刘二将》中,曹操与众谋士商议迎战袁绍。谋士孔融认为袁绍势大,土广民强,手下能臣武将极多,建议曹操与袁绍讲和。谋士荀彧不以为然,认为“绍兵多而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此数人者,势不兼容,必生内变。颜良、文丑,匹夫之勇,一战可擒。其余碌碌等辈,纵有百万,何足道哉”[1],力主曹操对袁作战。后来之事果不出荀彧所料,整个官渡之战给人的印象似乎不是袁绍和曹操作战,而是袁绍内部的相争火并(郭图陷害沮授、张郃和高览;审配告发许攸;逢纪陷害田丰等),谋士武将相妒相害,七十万大军人多心杂、军心涣散,实则成了一群乌合之众。官渡一战,袁绍一败涂地,只得率领八百余骑仓惶逃往河北。
袁绍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他偏爱幼子,废长立幼,致使“一家之中,又分二党”[5]。袁绍死后,国分为二,袁谭与袁尚迅速火并,给了曹操渔翁得利的机会。袁绍有三子:长子袁谭,中子袁熙,三子袁尚,按照古代宗法继承制的原则,理应立长子袁谭为后嗣。但袁绍认为“长子谭,为人性刚好杀;次子熙,为人柔懦难成;三子尚,有英雄之表,礼贤敬士”[1],打算立三子袁尚为接班人。他先将袁谭过继给死去的哥哥,并让袁谭出任青州刺史,远离袁氏集团的大本营,继而把袁尚留在了身边,为袁尚即位铺平了道路。此外,袁氏手下众谋士也因继嗣问题分成两大阵营。其中郭图、辛评和辛毗等拥立袁谭;审配和逢纪等拥立袁尚。两大阵营明争暗斗,矛盾日益加深。袁绍死后,袁尚继承父位,袁谭因自己是长子,又忿父亲偏爱袁尚,便和袁尚大打出手,最终让曹操占了便宜。其实当时袁氏集团如果戮力同心,努力经营河北,曹操根本无法消灭他们。袁谭、袁尚、袁熙和高干共同对抗曹操,双方在黎阳对峙八个月有余,曹军连日攻打不下。此时,曹操的谋士郭嘉认为“袁氏废长立幼,而兄弟之间权力相并,各自树党,急之则相救,缓之则相争”[1],建议曹操“南向荆州,征讨刘表,以候袁氏兄弟之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而定也”[1]。事实果如郭嘉所料,曹操一撤军,袁氏兄弟不顾手足亲情,同室操戈;曹操利用袁氏兄弟间的矛盾,逐个消灭,最终达到了消灭袁氏集团统一北方的目的。袁绍“废嫡立庶,舍礼崇爱”[4],造成“后嗣颠蹙,社稷倾覆”[4]的后果。这一废长立幼的决定给了曹操可乘之机,可以将袁尚和袁谭各个歼灭。
《三国演义》之所以能够千古流传,其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就在于成功塑造了一大批性格鲜明、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袁绍这一人物,在小说的前半部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罗贯中依据史料来塑造袁绍这一形象的意义有三,即:对主要人物起到了陪衬作用;推动了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对后世留下了无言的启示。
《三国演义》是中华民族伟大的鸿篇巨著,其深刻的主题是通过对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来完成的,而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却经常要靠次要人物来陪衬。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人物有时是要靠别人来比较、衬托的”[7]。小说中次要人物的陪衬不仅构成了情节,还促成了主要人物形象的形成、发展以及变化,突显了主要人物的典型特征。袁绍是罗贯中赋予了独特审美意义的陪衬人物,对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通过对袁绍形象的塑造,作者成功映衬了曹操乱世枭雄的形象以及刘备布衣英雄的形象。
袁绍形象的塑造对曹操善于纳谏、善于用人和用兵如神等枭雄形象的刻画起着映衬的作用。在小说第十八回《贾文和料敌决胜,夏侯惇拔矢啖睛》中,曹操征讨宛城张绣失败,袁绍来信羞辱。曹操担心自己的实力无法与袁绍抗衡,谋士郭嘉却提出十胜十败论,认为“绍兵虽盛,不足惧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为道胜也;绍以逆动,公以顺率,此为义胜也;桓、灵以来,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公以猛纠,此为治胜也;绍外宽内忌,所任多亲戚,公外简内明,用人惟才,此为度胜也;绍多谋少决,公得策辄行,此为谋胜也;绍专收名誉,公以至诚待人,此为德胜也;绍恤近忽远,公虑无不周,此为仁胜也;绍听谗惑乱,公浸润不行,此为明胜也;绍是非混淆,公法度严明,此为文胜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此为武胜也”[1]。郭嘉认为袁绍在处世之道、道义、法治、器度、谋略、品德、仁义、明智、文治以及武功十个方面远逊于曹操,为曹操增强了战胜袁绍的决心与信心。十胜十败论实质是以袁绍之十败衬托曹操之十胜,以袁绍之昏庸无能衬托曹操之德才兼具,以袁绍之庸主形象衬托曹操之枭雄形象,将曹操的英雄本色展现的淋漓尽致。
同时,袁绍形象的塑造对刘备志向远大、善于用人的布衣英雄形象刻画起着映衬和对比的作用。在小说第二十四回《国贼行凶杀贵妃,皇叔败走投袁绍》中,关羽斩杀车胄,刘备再次占领徐州。因担心曹操来犯,刘备约袁绍共同对抗曹操。此时曹操处于袁刘南北夹击之困境,袁绍大军屯兵官渡,常存图许都之意。谋士程昱建议曹操专心防御袁军,曹操却不以为然,认为刘备“乃人杰也,今若不击,待其羽翼既成,急难图矣。袁绍虽强,事多怀疑不决,何足忧乎”[1]。在曹操心目中,虽然袁绍势力强大,但由于迟疑不决的性格,不足为患;相反,尽管刘备实力弱小,却是人中龙凤,不可小觑。作者罗贯中借曹操之话,一语道破“刘备兵少却有雄才,袁绍势强却是庸主”的事实,以袁绍之平庸反衬刘备之不凡。在小说第二十八回中《斩蔡阳兄弟释疑,会古城主臣聚义》中,赵云多次谢绝袁绍的招揽,认为袁绍“亦非用人之人,因此未往”[1],遂不远千里从幽州来到古城,投靠刘备。作者借赵云弃袁投刘的英明举动,突显了“刘备是英主,袁绍为庸主”这一本质区别。
所以,从人物塑造的角度来审视,袁绍虽然是小说中的次要人物,却不是多余人物。该形象对小说中主要人物的塑造起了非常重要的陪衬作用,这种陪衬作用是其他人物形象所无法比拟和替代的。
一个成功的陪衬人物,不仅能衬托出主要人物的形象特征,而且还能对故事情节起到推动的作用。袁绍即对《三国演义》情节的发展起着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尤其在董卓之乱、官渡之战几个重要的情节中,袁绍这个人物在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上举足轻重。
董卓之乱是小说中重要的故事情节,意义非常重大。“董卓不乱,诸镇不起;诸镇不起,三国不分。此一卷(指董卓之乱)正三国之所自来也”[5]。董卓之乱不仅是东汉末年群雄混乱的前奏曲,还是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面的序幕,袁绍这一人物在董卓之乱中起到了始作俑者的作用。小说中,袁绍为了彻底拔除宦官势力,建议大将军何进“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尽诛阉竖”[1]。何进采用袁绍之计谋,召董卓、丁原等实力军阀来京效力。结果何进为宦官所杀,董卓吞并丁原,独霸京师,为祸天下。何进“引狼入室,绍实主谋”[8]。袁绍这一“招四方之士入京”的计谋为董卓实现其政治野心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此外,官渡之战是《三国演义》着重描写的第一大战役。作者为广大读者塑造了一个十分生动而形象的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至今读起来犹能发人深省。此战为曹操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为后来曹魏建国打下了根基。袁绍作为这场战争发动者,对战争中的各个情节,例如袁曹起兵、白马之围、许攸叛逃、火烧乌巢等,均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是战争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三国演义》是一部历史题材小说,其中具体的人和事,以及思想行为、经验教训等都富有一定的哲理与情趣,从而引发人们的体会和借鉴,使人感受到,这些为人处事、经历遭遇和冲突矛盾,虽发生在古人身上,却有着人类社会生活中一定规律性的内涵。袁绍这一悲剧人物形象,在今天或明天依然会可能遇到。因此,袁绍失败的教训值得我们引以为戒。
袁绍作为失败的政治人物,其自身的“十败”足以让今日领导干部细细品味,引以为戒:第一,领导干部不能“繁礼多仪”,要杜绝一切形式主义与官僚主义;第二,领导干部不能“以逆动”,要顺应时代大势,因事而化、因时而进、因势而新;第三,领导干部不能“以宽治宽”,要严以修身、严以用权、严以律己;第四,领导干部不能“任人唯亲”,“外宽内忌”,要任人唯贤,表里如一;第五,领导干部做事不能“多谋少决”,要善于纳谏,谋定后动;第六,领导干部不能“专收名誉”,要待人真诚,注重实效。第七,领导干部不能“恤近忽远”,要思虑全局,顾虑周全;第八,领导干部不能“听谗惑乱”,要亲贤远佞;第九,领导干部不能“是非混淆”,要明察秋毫,泾渭分明;第十,领导干部行事不能“虚张声势”,要谋事要实、创业要实、做人要实。领导干部身系国家安危和百姓福祉,必须在道、德、度、文等方面加强自身建设,努力提高为党和国家办事的本领,“严于律己,将国家赋予的公权力落到实处,讲真话、做实事”[9],促进我国社会主义事业又快又好发展。
其次,袁绍是一个典型的官二代形象。纵观袁绍的一生,可以说是一部官二代的衰亡史。尽管袁绍家世显赫,为他博得了政治上的好名声和军事上的硬实力,但由于其外宽内忌、沽名钓誉、色厉胆薄、短于从善、骄傲自大等性格缺陷,最终为历史无情地淘汰。而曹操、刘备等人虽然没有袁绍如此显赫的家境,却具备乱世英雄的素质,通过不断的打拼,最终成为三国时代的霸主。袁绍的悲剧警示着人们,即使先天条件和家境条件优越,像袁绍那样放任自身的缺陷而不加以努力改变,就无法摆脱被社会抛弃的命运;相反,那些无权无势的人们,只要像曹操、刘备那样敢于拼搏,经得住砥砺风霜,一定会成为时代前列的弄潮儿。
最后,袁绍作为家长,既不能以身作则,又不能一视同仁对待诸子,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三国演义》中,袁绍与袁术不和,给下一代袁谭、袁尚造成了极其不良的影响。于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袁谭、袁尚依样画葫芦,步了父辈的后尘”[10]。作为家长,我们要引以为戒,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要加强自身道德的提升,充分意识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对孩子具有潜移默化的作用。此外,袁谭与袁尚兄弟之间干戈相向,自相残杀,也是袁绍对待二子因私废公,偏宠偏爱,没有做到一视同仁才导致的。袁绍作为人父,对二子施爱不均,导致家庭不和睦,既害二子,又害家庭,更害了袁氏集团。因此家长对待子女要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不可厚此薄彼。
综上所述,罗贯中对袁绍人物形象的塑造,采用了欲抑先扬的手法。袁绍由少年英雄逐渐沦落为缺乏主见、胸无大志的庸主、草包,作者不用太多的语言描述,仅仅用一个“英雄”与“草包”的对比,足以将其性格的缺陷暴露无疑,同时还有效衬托出曹操和刘备真正的英雄形象,有力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更为读者留下深刻的警示。可以说,罗贯中对袁绍形象不仅刻画得惟妙惟肖,而且还赋予了其极为重要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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