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中较受关注的若干问题(1986-2016)

2018-01-28 04:36黄筱玲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8年4期
关键词:基础理论图书馆学图书馆

黄筱玲

(湖南大学图书馆)

从1984年杭州会议将我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推向高潮,到90年代图书馆事业发展出现的萎缩、停滞迹象,再到21世纪新图书馆运动为图书馆基础理论研究开辟新研究领域……30多年来,伴随着中国图书馆事业的波澜起伏,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也经历了转折起伏、跌宕曲折的发展阶段,完成了中国图书馆学发展史上最重要的一次理论重建。从理论成果分析,在研究对象、方法论、图书馆管理等许多相关问题上都曾有过热烈讨论。这不仅体现为学术本身的进步,更重要的是为未来图书馆学科发展奠定了雄厚的基础。笔者拟就30年来(1986-2016)学界较为关注且对图书馆学学科体系的建设影响比较大的若干基础理论问题梳理如下。

1 图书馆学研究对象

在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中,研究对象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核心问题。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刘国钧“要素说”的基础上,学界先后提出了“矛盾说”和“规律说”:以黄宗忠等学者为代表的“矛盾说”认为“图书馆藏与用的特殊矛盾是图书馆学研究对象”;“规律说”则认为“图书馆是研究图书馆事业的产生发展、组织形式及其工作规律的一门科学”。[1]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这两种提法对中国图书馆学研究影响深远。以此为基础,学者们又陆续提出了下列几种学说。①“层次说”。如,“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是多层次综合整体的图书馆活动,由客体具体层次、科学抽象层次和思维具体层次3个层次构成”。[2]②“关系说”。如,“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是由多种要素构成的系统,具体要素包括图书馆与环境、各图书馆之间以及图书馆内部各要素三个方面,系统中的每一个要素之间构成一种互动关系,从而构成图书馆学研究对象”;[3]又如,“图书馆学实质上是研究读者与图书馆资源互动关系及其规律的科学”。[4]③“系统说”。如,“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是图书馆藏书系统”。[5]④“活动说”。如,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图书馆活动”;[6]又如,“图书馆及其活动是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7]⑤“事业说”。如,“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图书馆,是各种各样不同类型的具体形态的图书馆,又是一种科学概念的图书馆”;[8]又如,“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是图书馆事业及其相关因素”。[9]值得注意的是,图书馆“事业说”得到了黄宗忠、吴慰慈、金恩辉、周九常等诸多学者的认可。

诚然,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技术发展阶段,图书馆事业及其相关因素会有所变化,但上述各说立足于图书馆(事业)的研究对象始终是本体,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到了八九十年代,学科融合趋势拓展了人们的视野,对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认识出现了多元化格局:①“交流说”。如,周文骏的“文献交流说”、宓浩的“知识交流说”、吴慰慈的“中介说”等。②“资源说”。如,“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信息资源体系及其过程”。[10]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理论发展意味着人们已经自觉地从表到里、从现象到本质来认识研究对象。而新世纪带来的信息技术革命及知识经济崛起更是引起了人们对图书馆与信息资源管理及知识管理之间关系的关注,“知识管理说”、“知识集合说”、“文献群中知识单元的可获得性”等新的对象说研究应运而生,这表明社会需求的多元性已经使图书馆学理论建设进入一个多元化的时代。直到近年,关于图书馆学研究对象依然争论不休,不断有新的观点提出。如,“对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观点可以划分为工作说、事业说和本质说三种流派”[11]、“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人类社会公共知识流,在此基础上构建了图书馆学的公共知识流定律”[12]等。

图书馆学的形成与发展至今已近200年历史,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呈现出的阶段性特征使人们对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认识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分歧。众说纷纭的“对象说”经历了一个由浅及深,由表及里的过程,既是学界困惑的反映,又折射出图书馆学是一门年轻学科的本色,而正是这种循序渐进的认知过程成为推动图书馆事业发展的不绝源泉。

2 图书馆学方法论

自1983年乔好勤在《图书馆学通讯》第一期发表《试论图书馆学研究中的方法论问题》之后,关于图书馆学方法论的研究开始引起学界重视,并在20世纪80年代成为研究热点。从“三层次学说”到“四层次学说”,再到后来的“五层次说”,相关著作和论文颇丰。王崇德在《图书情报学方法论》(1988年)一书中详细介绍了文献计量学方法、引文分析方法、社会调查法、观察实验方法、数学方法等研究方法,作为国内首部图书情报学方法论专著,开创了我国图书馆学方法论研究的新纪元。90年代,方法论研究向纵深方向发展,并迅速进入理性研究阶段,出现了以吴慰慈、范并思、沙勇忠等为代表的一批研究者,图书馆学方法论体系也初步确立。这时关注的焦点包括:① 正确处理一般方法、哲学方法和专门方法之间的关系、专门研究方法和工作方法之间的关系;② 正确处理定性方法与定量方法的关系(定性研究具有方法论上的绝对优势);③ 正确对待和引进移植相关学科的研究成果,如,控制论方法、信息论方法等。

21世纪初期,计算机及网络技术的普及使方法论研究开始着重于方法的划分和对专门方法的确认;而随着图书馆事业的快速发展、社会实践环境的多元变化,方法论研究又兴起了一股反思研究方法的高潮,新的理论视角和研究方法层出不穷,方法论研究朝着综合化、科学化和体系化的方向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图书馆学方法论体系开始逐步运用于图书馆学的理论与实践。具体表现在:① 学界开始呼吁通过我国图书馆学研究中长期缺失的实证研究来创造图书馆学发展契机,实现理论与实践的融合。如,叶鹰等人的《图书馆学实证研究引导》、邱五芳的《中国图书馆学应进一步弘扬实证研究》等。此外,王子舟等对县级基层图书馆以及农民工对图书馆需求等开展调查、徐建华对图书馆员职业状况的调查等,都为解决现实图书馆发展过程中面临的具体问题提供了相应的研究方法和解决路径。“实证研究有助于我们改变过去那种经验性和思辨性的研究方式,推动图书馆学向科学化发展,建立起既非经验式的实用科学,亦非思辨式的行上科学,而是抽象与具体相得益彰的实在科学”。[13]② 混合研究方法或多元化研究方法,即在同一研究中采用一种以上的方法进行数据收集和分析,开始受到关注与应用;③ 网络信息计量学、口述历史(主要用于图书馆学史研究)等成为新的有效学科研究方法。

聚焦30年来方法论问题,尽管争论不休,但不能否定图书馆学方法论体系研究的日臻完善。学者们的成果不论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给我们众多启示,对于从总体上科学把握图书馆学本质,理解图书馆学体系的建构,都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

3 图书馆史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揭开了中国现当代图书馆史序幕。上世纪80年代,国内图书馆事业发展的高峰带来了图书馆史研究的繁盛。除大力开展综合性的史料整理外,一批学有所成的图书馆史学家在部分图书馆史研究领域收获了成功,如,谢灼华的《中国图书和图书馆史》(1987年)是较早地将图书馆史置于中国文化发展史的背景上进行论述的专著;来新夏的《中国古代图书事业史》 (1990年)首次将中国书史、中国目录学史和中国图书馆史熔为一炉,开创了中国图书馆事业史新体系。到90年代,图书馆史的研究无论是研究领域的拓展上,还是发表成果的数量上,都渐入佳境:① 通过人物史料研究来实现对图书馆史更深层次的发掘。其中,评述梁启超、蔡元培、康有为、蒋复璁、韦棣华等知名学者的学术经历、学术思想以及其学术传承与学派的成果较多,且深浅各得,纯疵互见。② 藏书楼、近代图书馆的发展历史、发展概况及历史条件,西方文化与中国近代图书馆等诸多方面成为研究热点,出现了以谢灼华、王子舟、程焕文等为代表的一批核心发文作者。但是由于缺乏史料,对晚清以来图书馆史的研究始终略显薄弱。

21世纪,特别是始于2004年对中国图书馆事业百年历程的回顾,为人们从思想史和价值观深度来研究图书馆发展提供了素材,而研究主题的多样性和交叉性使中国图书馆史的研究步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2005年,中国图书馆史研究专业委员会成立,其后数年由其组织召开的年会不但使图书馆史研究走上了健康有序的发展轨道,而且催生了一大批优秀成果和优秀人才。研究内容除历史人物史研究、地方文献整理与研究等一如既往延续研究热度以外,在中国图书馆学史的研究对象及研究内容、中国现代图书馆事业发展(特别是21世纪新图书馆运动)、高校图书馆史编撰、图书馆学史的历史分期等问题上都呈现了令人瞩目的亮点。以图书馆史研究中较核心的问题“历史分期”为例,肖希明提出了将“国史”与“图书馆史”融合的“六阶段”分期方法,吴稌年提出从知识组织角度进行分期,以及程焕文的“四段论”、柯平的“五段论”等都开阔了人们认识和把握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特点的视野。此外,新世纪以来的各类图书馆史研究基金项目增长显著,如,“20世纪中国图书馆学思想史研究”、“中国古代图书馆学思想史”、“中国图书馆史”等均获得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立项资助;而且(基本在每个年代末端)出现了诸多对前期图书馆史研究进行评述的总结综述性文章、论著及资料汇辑,学术价值高。如,程焕文的《晚清图书馆学术思想史》(2004年)是中国第一部晚清图书馆学术思想史专著,开创了学界研究图书馆学术思想史的先河;范并思的《20世纪西方与中国的图书馆学——基于德尔斐法测评的理论史纲》(2004年)是在全面核实史料的基础上形成的近现代图书馆史研究名著;陈源蒸等的《中国图书馆百年纪事(1840-2000)》全面展现了中国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历史。

近些年,图书馆史研究领域更加全面规范,如,图书馆学与相关交叉学科的关联性研究开始引起重视;人们试图将图书馆作为社会实体置于国家文化、教育及科学发展的大环境中加以考察;教会图书馆历史研究、文化大革命时期图书馆史料的整理等已经开始起步。

4 图书馆本土化

现代意义的中国图书馆学是20世纪初“西学东渐”的产物,作为舶来品,其异域特质不容置疑。因此,图书馆学本土化问题自图书馆学被引入我国伊始就一直存在。[14]1925年,梁启超发出了“建设中国的图书馆学”倡议,很快它便成为以沈祖荣、杜定友、刘国钧等为代表的第一代图书馆学人共同追求的目标。在沈祖荣、杜定友、刘国钧等人的具体组织与推动下,图书馆学本土化逐渐成为了中国图书馆学界的一种学术活动,并被广大图书馆学研究者自觉或不自觉地融入了自己的学术研究之中。[15]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图书馆事业经历了波澜起伏的发展阶段,面对转型时期图书馆实践活动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状况,学界从现实问题入手,积极引进图书馆学新理论、吸收图书馆学新技术,有力推动了国内图书馆学本土化的进程。至1998年,吴慰慈正式提出“图书馆学本土化”的概念,即“我们必须立足中国本土社会的实际,最终的目的是建立一个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中国学派”。[16]之后,其观点很快得到响应,围绕图书馆学本土化的特征、目的和方法以及图书馆学本土化与国际化的关系、中国图书馆学与国外图书馆学比较研究等主题,学界展开了理性争鸣,尤以北京大学刘兹恒成果突出。

21世纪以后的图书馆学本土化研究愈发深刻,如,张秀华认为“问题导向是图书馆学本土化的关键起点”[17]、白君礼认为“本土化涉及到的深层次理论问题是本体论、知识论和方法论”。[18]而关于本土化实质,学界也有不同看法:一种观点认为图书馆学本土化是一个不成立的命题,对图书馆学研究和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并无多大意义。[19,20]与此相对立的观点则认为本土化实质是西方图书馆学基本原理与中国图书馆学、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实践经验的有机统一;中国图书馆具体实际包括中国图书馆的当前现实和中国传统文化——中国图书馆学发展实际。[21]直到今天,双方新的观点和独到见解仍层出涌现。

中国30年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的发展已经证明了其本土化的意义。在全球化的今天,图书馆学独特的文化构成和价值追求之体现将更依赖于中西文化之间形成开放互动的张力。立足本土,放眼世界,方能实现学科的终极价值。

5 图书馆哲学

上世纪80年代,卿家康和詹文新翻译了谢拉的《图书馆哲学》,这一新型领域研究即刻引起了学界的关注。1990年,核心作者蒋永福发表了《试论三种哲学形态的图书馆——图书馆哲学思考之一》,成为国内图书馆界较早以“图书馆哲学”发文的作者。之后,蒋永福又发表了图书馆哲学系列论文,指出“图书馆哲学就是图书馆人深思图书馆现象时获得的一种思维深处的感悟与理解,是专门揭示和解释图书馆现象本质的部门哲学”。[22]至此,图书馆哲学研究迅速新兴起来,就图书馆哲学的内涵,有多位学者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但并未达成一致意见。如,周文骏等人认为“图书馆哲学是关于图书馆本质规律和方法论的学科”;[23]何长青提出“图书馆哲学是图书馆学的基础理论科学,它研究图书馆现象的社会本质及功能以及图书馆学理论研究与图书馆实践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24]黄宗忠则认为“所谓图书馆学基础理论,也叫图书馆哲学。两者在本质上是一回事,都是研究图书馆领域的有关原理、理论、原则、规律、方法等问题,说明图书馆领域的某些问题”。[25]1998年,国内还出现第一篇关于图书馆哲学的学位论文,即北京大学张广钦的硕士论文《从图书馆学理论研究看图书馆哲学的内涵》。

21世纪,中国社会与学术环境的巨大变化,直接加快了图书馆学科发展成熟的步伐,使基础理论研究内容较之前发生了巨大变化,最为突出的表现是科学精神和人文关怀开始凸显,并逐步渗透到研究中,掀起了图书馆哲学研究的又一波高潮。蒋永福、郑全太、王梅、于鸣镝、柯平等都纷纷撰文发表自己的见解。较之之前的研究仅限于对图书馆哲学内涵的诠释,这时学者们更加关注图书馆哲学的性质、任务和意义以及图书馆哲学的范畴体系和内容结构的研究。2003年于良芝在《图书馆学导论》中提出的图书馆职业哲学(也称图书馆哲学)概念更是刷新了人们的观念,她指出“新的图书馆哲学思想更加关注的不是图书馆内在价值和功能,而是人的需求和权利”,[26]这一观点不但迎合了当时的社会思潮,更是颠覆了学界对于图书馆学基础理论体系的认识。尽管学者对图书馆哲学的理解不尽一致,甚至某些观点差异甚大,但其中的讨论,对于我们正确认识图书馆学的性质、对象、任务都有积极的意义。今天,关于图书馆哲学与图书馆学理论基础、“图书馆哲学”与“图书馆学哲学”之间的关系以及图书馆哲学的学理精神等仍保持着一定的研究热度。

6 21世纪新图书馆运动

改革开放以来,为缓和贫富差距带来的社会矛盾冲突,国家加快了政治、思想、文化建设步伐,一时间人文思潮涌动中国;另一方面,数字鸿沟开始突显,加之对技术的过度崇拜造成图书馆人性化缺失现象日益严重,公共图书馆公益性回归的呼声日渐高涨。于是,一场顺应民主法治建设、以重续公共图书馆精神为核心的新图书馆运动在世纪之交顺势拉开帷幕,并很快在21世纪的前10年达到高潮,使其成为中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发展史上极具话题的时期。有学者对这场运动的评论是“2004-2006年期间,图书馆学理论发展进入最为迅速的时期,其表现可用‘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来形容。21世纪新图书馆运动使理论重建进入一个新的阶段”[27]、“是一场先进的精神理念价值体系建设的专业运动,使中国图书馆事业和图书馆学有了一个完整而健康的思想体系”[28]、“是中国图书馆建设与发展史上一次意义深远的活动,运动的开展不仅在于呼唤图书馆精神,重要的是在数字时代的今天从理论层面对于中国社会信息化进程发展的实质深化和历史推动”。[29]在新图书馆运动风生水起之时,理论研究也势如破竹,硕果初成。从《图书馆》的“21世纪新图书馆运动论坛”、《图书馆建设》的“走向权利时代”、《图书馆杂志》的“图书馆员:职业精神和核心能力”等杂志专栏到中图学会桂林年会以及杭州城市公共图书馆高层论坛,学者们以空前的热情就其核心命题进行研究、传播与评述。如,范并思的《公共图书馆精神的时代辩护》、程焕文的《图书馆精神──体系结构与基本内容》、蒋永福的《知识秩序“知识共享·知识自由”——关于图书馆精神的制度维度思考》,还有刘兹恒、梁灿兴、吴稌年、韩继章等提出的论点都成为业界耳熟能详的议题,这场肇始于中国图书馆事业百年纪念主题的学术讨论在当时波及之广、影响之深可见一斑。最重要的是,这一时期的理论研究成果也不再是一味地跟随国际图书馆学脚步,而是真正意义上开启了国内对公共图书馆理论的研究,刷新了业界对图书馆观念与制度的理解。受制于篇幅,诸多领先于西方图书馆学的研究成果,在此不再赘述。

回眸21世纪新图书馆运动,期间关于图书馆精神、图书馆权利及图书馆核心价值、图书馆职业理念、公共图书馆制度等概念的提出,既及时呼应了社会对信息公平、信息自由发展的需求,又突破了前期图书馆基础理论研究体系的诸多盲点与误区,构建了与之相对应的理论大厦,展示了图书馆学基础理论新的研究疆域;既解决了当代图书馆事业发展的理论支撑问题,彰显了图书馆人的责任与担当,又在实践中也加快了中国图书馆事业与世界接轨的步伐,“图书馆之城”、“总/分馆体制”纷纷涌现,《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全民阅读相关条例相继问世就是最好的说明。关于21世纪新图书馆运动的评述依然是当前人们热议的话题,大概与“和谐”这个当今世界哲学的主基调不无关系。

7 图书馆立法

立法是近代西方公共图书馆获得成功的最重要经验。因此,它也是20世纪初中国图书馆学学科建立之初学者就关注的一个问题,《京师图书馆及各省图书馆通行章程》《通俗图书馆规程》等的颁布就是最好的佐证。改革开放以来,历史浩劫的教训让人们再一次对法律保障有了清晰的认识,真正意义上的当代中国法治研究正式拉开大幕,并很快开启了一个小高潮,“图书馆立法的必要性”成为热议的焦点。如,黄宗忠的《论图书馆法制建设》(1987)、缪园的《我国图书馆法研究的回顾与展望》(1988)等。遗憾的是,当时社会大环境和客观条件不成熟,立法问题得不到相关部门实践上的回应,这股研究热情很快降温。直到20世纪末期,得益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依法治国”方略的确立,加之互联网迅速普及带来的系列问题,才又一次唤起人们对图书馆法治建设的关注和期盼。期间,论文主题围绕着知识产权保护、国外立法经验介绍、立法的目的及影响因素等展开,成果颇丰。如,刘其新的《“知识工程”启动与图书馆立法》(1988)、刘萍的《图书馆立法的制约因素及基础问题》(1998)等。进入以新理念为旗帜的新世纪,得益于应用图书馆学研究取得的辉煌成绩,图书馆学在人文和制度方面的研究进展迅速。2002年初,中国图书馆学会正式组建图书馆法与知识产权研究专业委员会;2004年和2005年,中图学会年会最早分别设立了“图书馆法制建设与知识产权”和“中国图书馆法治环境的构建”分会场,促成了法治研究迅速向纵深方向发展。图书馆法律立法实践取得了较大进展。如,《国家图书馆条例》《古籍保护条例》等前期工作基本完成,一批地方性图书馆法规也相继出台。同时,理论研究成果也大幅度增长,而且研究内容在立法实践启动之后更是视野开阔,即学界开始以法治环境建设、法律体系建设的思路来考量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过程中面临的法治问题,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① 公共图书馆立法成为主要议题。对公共图书馆立法是完备的图书馆法律体系中最基本的立法事项。可我国《公共图书馆法》步履维艰,2001年启动《图书馆法》,2004年由于多方原因停止,2008年再次启动《公共图书馆法》立法工作,2010年发布征求意见稿,至今天还在征求意见中。② 学界不再囿于传统的研究视角,而是紧跟国际视野,多角度思考涉及著作权、读者权利、图书馆合理公平使用、公共借阅权、被遗忘权等具体法规及制度分析。此外,对国外图书馆法(美国、欧洲、日本等)的引入评介为我国公共图书馆法的颁布提供了借鉴方案。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国家文化大繁荣及国内事业单位改革的推进,特别是随之涌现的一批具有标杆作用的典型案例,如何用法律条文明确公共图书馆等文化事业单位法人治理结构的理论研究在近10多年来为学界重视。关注的焦点主要包括公共图书馆法人治理的理论逻辑和治理主体以及成功实践案例的详细解读。

8 图书馆阅读推广

盘点近年来图书馆学研究亮点,不得不提到阅读推广。阅读推广是图书馆新型阅读服务的统称,尽管上世纪80年代我国的阅读推广就已起步,但到21世纪它才真正作为图书馆承担自身责任的一种自觉行为,成为图书馆事业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职责,并迅速得到重视。2003年,中国图书馆学会将全民阅读工作提上议事日程并列入年度计划,成为学会自觉推动阅读推广的起点。2005年,学会又成立了专门的阅读推广委员会。之后,全民阅读更是写入政府工作报告,阅读推广活动也上升为计划详备、组织完善的社会文化工程。与如火如荼的活动相对应,对阅读推广理论与实践的探讨也在同期进入学术视野。2004年,吴玲芳的《〈日本儿童阅读推进法〉简介》正式拉开了全民阅读推广的研究序幕。面对阅读推广服务中出现的服务理念和工作实践方面的新问题,从“公共图书馆”到“高校图书馆”,从“经典阅读”到“数字阅读”,从“大众阅读”到“特殊人群阅读”,从最早介绍国外阅读推广案例到国内案例的实证研究,再到阅读推广基础理论研究,10多年来,在大牌学者们的带领下,研究者围绕阅读疗法、阅读行为(如,阅读主体、阅读能力)和阅读文化(如,阅读史、阅读服务史)、阅读推广实践问题(如,公共图书馆、高校图书馆的阅读推广活动解析、未成年人阅读推广活动)等主题,开疆辟土,取得了诸多显著性研究成果,使其成为中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领域新的重要内容。如,2015年《图书馆》和《图书馆论坛》就分别设立了“阅读推广”和“图书评论与阅读推广”专题,围绕全民阅读、阅读推广主体、阅读推广创新等问题刊发了一系列文章,[30]其中不乏诸多理论研究进展的综述性文章,如,李杏丽等《中国阅读推广研究地图——基于阅读推广研究论文的计量分析与可视化》、李武等《图书馆阅读推广研究十年进展(2005-2015)》等都全面分析了我国阅读推广研究的状况与问题,为推进阅读推广理论基础研究提供了支持。近两年来,阅读推广的基础理论研究达到高潮,形成了清晰的学术流派,如,范并思的《阅读推广与图书馆学:基础理论问题分析》及《阅读推广:理论如此年轻》、吴晞的《图书馆阅读推广的若干热点问题》,还有徐雁、王余光等提出的诸多论点都是阅读推广研究热议的话题。

阅读推广是21世纪图书馆事业变革的标志性成果之一。如前所述,尽管研究者已试图回答阅读推广的内涵和价值这类根本性理论问题,[31]但基于建立现代图书馆理念更为深层、更为复杂的阅读推广研究仍少有人涉及。笔者认为,图书馆阅读推广知识管理、阅读推广的法理基础及学理基础、社会阅读推广与图书馆服务效能以及图书馆文化创意产品开发等主题都将是未来阅读推广关注的重要主题。

人们也许还会清晰地记得2007年重庆会议“关于构建图书馆学基础理论新体系”讨论时发生的激烈交锋。正是在这种理性的争鸣中,图书馆学完成了一次基础理论的重建。这既是时代的呼唤,也与学者以极大的热情参与到基础理论问题的解决之中不无关系。上述内容仅仅是中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发展中的一个缩影。“静水深流,波澜不惊”,从这些问题的讨论中,足以窥见30年来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发展过程之筚路褴褛。今天,信息技术日新月异带来的图书馆服务能力的提升、国家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带来的图书馆规模的扩张及图书馆事业发展的国际化,都使图书馆基础理论研究始终处于不断创新和拓展之中。人们不会忽视图书馆学理论落后于图书馆实践的事实,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将被给予更多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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