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陈设陶瓷”的形态变迁

2018-01-27 15:03徐心悦
陶瓷研究 2018年5期
关键词:礼器陈设陶器

徐心悦

(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市,100000)

1 原始陶器存在的形式与意义

陶瓷作为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最具特色的器物,象征着人类的智慧与发展,同时也承载了人类从古至今文明的进步,成为文化的象征。陶器的出现本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为了“实用”才被发明创造的,陶瓷的实用性与艺术性在创造的开始是一样的,随着人类意识的发展,陶器发展成为瓷器的过程中所富有的意义与艺术性也在逐渐增加,承载了人类的文化。如“器以载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的古代文论,便论证了器物与文化之间的关系,其中器就是物,而道就是文化,即蕴含在器物造型中的思想。中国的瓷器也一样,其一方面是人们的日常器用,另一方面也是中国文化的载体和象征。①在中国传统的审美观念中,“器”中所蕴含的意义尤为重要,“器物”则先成“器”再生“物”。长期以来,人们对器物的情感寄托已远超“物”的实用性。在长期的传统思想的影响下,“器以载道”成为了陶瓷的造物观念,这种造物观念也影响着陶瓷器物的走向,他们在不同的社会阶层中都具有各自的影响力,在长期的统治阶级社会中陶瓷为宗教发展也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1.1 礼器

早在原始时期,从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以及大溪文化中已隐约看到了礼器的影子,“夏、商、周三代以来的重器,有不少可以在大汶口文化和山东龙山文化中找到渊源,例如,鼎在三代是被视为象征社稷的‘重器’。大汶口文化和山东龙山文化陶鼎非常发达。豆在大汶口文化中也很发达。”②“豆”在甲骨文中是象形字,指的是食器,也是祭祀的礼器。形状似盘子,起初用于盛放食物,在后来的记载中也用于盛酒,如《考工记》中提到:“食一豆肉,饮一豆酒。”豆以陶制品居多,如《郑玄·笺》中说到:“祀天用瓦豆,陶器质也。”在仰韶文化与大汶口文化中就已经出现了陶豆,但造型比较古朴,还没有柄的设计。如大汶口文化主要分布于山东和江苏北部一带,在大汶口文化中双人入葬已经很普遍了,可以断定当时已经进入了父系社会,当时的陶器用于祭拜,主要以红陶为多数,与山东龙山文化典型的蛋壳陶相似,但大汶口文化的陶器装饰颇具特色,陶土选用三色红、黑、白,先用彩色陶作出纹路烧制完成再画花纹,纹路有水波纹、菱形纹、圆圈纹、花瓣纹等等,从这些纹饰与高足器物的出现可以看出当时就已经用形象器物来凸显身份了,这些陶器的用途在于敬奉神和贵人,这为夏商周时期的礼器在社会中的功能性奠定了基础。

夏商周三代主要以陶器为主,灰陶、白陶、红陶、原始瓷器等,夏商时期日用陶瓷主要以灰陶为主,到了商周时期,陶器出现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外形还是装饰风格都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商周时期,陶工烧制出“青釉瓷”,可以看作我国最早的瓷器。③商周至两汉是中国中央集权的一个高峰时期,伴随着权力统治的加强,陶瓷的宗教属性和祭祀功能得到加强,其中这个时期礼仪制度的发展尤为盛行,重礼仪成为了当时社会最重要的意识形态,为了推行礼制,常借神灵之力,用一些祭祀活动来体现礼的威慑力。这个时期,陶瓷作为最原始的文化产物,必然成为“礼”的载体,借助陶瓷的形象来区分尊卑、长幼以及各个阶层的身份地位,在《周礼》中讲到,“礼”主要包含了“礼仪”“礼制”“礼器”等。当时人们在进行政治、宗教等活动时所使用的器物,被称为“礼器”,也是夏商周时期的统治阶层用于祭祀、丧仪等礼仪活动的用器,不同的身份地位所用的器物规格样式也是不同的,这些都代表着使用者的权利,是当时礼制的体现,也可以称“信以守器、器以藏礼”(出自《春秋·左传·成公二年》),在当时器物被大量地生产,其中包括陶器,这些器物的造型是中国奴隶制社会的重要特征,这些礼器的造型也反映出了当时人们的技艺的精湛,流传下来的器物蕴含的不仅仅是工艺,更多的是文化价值。陶礼器的制作与装饰规格有着严格的标准,这些器形的规格显然是在社会阶层划分的过程中,有专门的管理官史来制定与考量的,从初级的简单的礼数发展成为系统的“礼制”,这种形而上的礼制促进了陶器的发展。

1.2 祭器

祭器与礼器在概念上有所不同,但又有着紧密的联系,《礼记·檀弓上》上记载着祭器是人用之器也是先祖的用器,但是祭器实属于礼器的一种,介于日用器与明器之间,祭器是古代祭典中重要的器物,人们所使用的器型也有着严格的规定,根据社会地位来区分,如“《礼图》:祭天用瓦旊。礼器有木簋,又有瓦簋;有木豆,又有瓦豆。疏家谓祭天地之器尚质,若宗庙则以木为之。是凡礼器之从瓦者,或皆在瓦旊之列也。”④在当时不仅出现了陶神像,而且陶器皿作为一种仪式性的陈设礼器,已经超越了实用性的属性,《周礼》中提到:“鬯人,凡祭祀社壝用大罍。《注》:瓦罍。《疏》:旊人为瓦簋,据外而言。罍亦用瓦,取质略之意。”周朝的宫官,春官之属在祭祀时都选用罍,取其质朴的寓意,可见当时的陶器在社会中的地位居高。在祭祀活动中陶器的样式以及规格都有着繁多的分类,在周器中,陶器的造型多变,人们已掌握了较高的陶器烧制技术,由于当时青铜器的繁盛,陶器的造型也多有模仿,其中《考工记》中对“甗、盆、甑、鬲、庾”的造型以及功能都有记载,社会制度的变化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这些器物的造型,在器物造型与装饰的变迁中形成了一种核心的造物价值观,器物的外观、造型、装饰都服务于不同的阶级,使用目的与教化功能也是不相同的。上层的物质文化对器物的规格与当时的礼仪制度对应起来,陶器在视觉形式与制作上形成了规范,其形式的背后都具有象征性。这些礼仪文化的建立,离不开器物形象的装饰与符号,随后人们就将“礼”依附于器物之中,建立在日常行为之上,这种风俗礼仪的变迁中,用于祭祀的礼器祭器也随之奠定了陈设陶瓷作为独特陶瓷类别的地位。

随着时间的迁移,礼器与祭器的意识形态发生了改变,“器以藏礼”成为了封建社会的主流文化形态,礼器所承载的是人伦规范以及封建社会的统治权力,从历史的发展来看,“礼”文化经历了从礼器到礼制、礼教的发展过程,通过外在的规范来强调内心所属,礼教文化就是通过器物的意识形态来不断地从内在强调自觉意识,而这种礼教文化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这种内在的逻辑使得历史文化更加地有意义,以瓷器为祭器成为了一种传统的形式,直到明清时期祭礼器才有了一些变化,但瓷器的地位没有改变。根据清代的礼书记载,清代的祭礼器有专门的管制部门属礼部,器型会也严格地对应祭祀的场地,受祭对象有所分化,陶瓷宗教性和祭祀性并行是对审美属性的强调,对祭祀陶瓷礼器制作精细的要求造成了对器物造型和工艺的注重。礼器与祭器的意识形态的变迁也承载着古人对鬼神之力的信仰。统治阶级也利用这种神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与权力;将除恶扬善的信念寄托于已逝之人,让地下有知的神灵保护自己或惩戒恶人。东汉以后宗教思想的传入,与传统的礼教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统治中国人精神多达一千多年的“鬼神论”,随着思想的觉悟,以及陶瓷器物形态的变迁,陶瓷去其“意味”流传下来的是它优美的形态及精巧的工艺。

2 古代陶瓷装饰中礼教意味的消退

2.1 原始时期陶器的蜕变

黑格尔在《逻辑学》中提出,绝对观念的运动遵循着否定之否定的规律,世界的运动也遵循着否定之否定的规律,艺术的运动也必然遵循着否定之否定的规律。这样看来陶瓷的发展规律也是一样,从原始的实用器到具有装饰意味的象征器,随着社会观念的改变,礼器意味的消退,陶瓷又回归到了实用器且保留了其装饰纹样。艺术的发展规律应当是两极之间的变化,这种对立的两极可以是视觉的与触觉的。如从希腊艺术到罗马艺术,从文艺复兴到巴洛克就是触觉向视觉的转化,以及印象派到后印象派的转变等等。这样的变化,既非前进也非倒退,只是变化而已。这样来看我们唐代的陶瓷发展在陶瓷的形式意味上也遵循着这样的哲学定律,西周时期仍然可以看到一些商代青铜器装饰纹样的影子,如饕餮纹、夔龙纹等装饰图案,已经褪去了商代的威慑力与神秘感,失去了宗教意味的纹样,留下的只是装饰上的精美图案与具有审美性的使用功能。周代灰陶器的出现可以说影响了中国文人几千年来的审美意识,“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审美特征给中国陶瓷发展的美学追求制定了标准。例如周代灰陶器类的鬲、甗、甑等饮食器物。尤其是灰陶鬲,多用在炊器中,随着人们生活习惯的改变及发明了灶台,陶鬲作为饮器,它的形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主要表现在鬲的足与裆部由高变低。随着生活习惯的改变,陶瓷的器型也随着器物在社会中的地位发生着变化,而装饰的纹路也从之前的云雷纹变成了席纹,云雷纹是具有较强宗教意味的象征性装饰纹样,而到了周代宗教意味逐渐解体,席纹装饰便追求了温文尔雅的审美性。周代富有宗教意味的装饰已经逐渐消失,与此同时,陶瓷语言也向着审美性和实用性开始转型。

秦汉时期可以说是原始瓷向瓷器转变的重要时期,皇权的统一使得经济政治文化得到了迅速发展,民族的统一把多元文化民族整合为了一个具有中央集权的统一大国,此时的中国也彻底地摆脱了贵族统治社会,进入了一个封建统治王朝。而这一制度的形成与当时的皇帝有着非常直接的联系,汉高祖刘邦出身于平常农户,他认为儒家的“天命”以及以德治国的说法有利于巩固其统治。汉武帝启用布衣公孙弘为相,打破了封君为相的惯例,又以儒者董仲舒、田汾为相,并罢黜百家,启用儒士,催生了一个以读书人为主体的新官僚阶层——士。⑤由于国家的政府官员来自于百姓,自然百姓的话语权变得更加地重要,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陶瓷业得到了迅猛的发展,由于国家对金属器使用的控制,大多数人们开始选用陶瓷作为日常用器。到了东汉末期,原始陶瓷中的鼎、豆、瓿等礼器逐渐地消失,随之日用器中的壶、罐、尊等器物大量被生产,东汉时期瓷明器的出现代替了原始时期的灰陶质明器,其中秦汉时期的陶塑为中国日后的雕塑史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当时的陶塑大多是为了殉葬而生产的,例如秦朝的兵马俑,从气势的雄伟到造型的逼真,在今天来看无不觉得当时雕塑造型能力的强大。当时,人们在“死后成仙”的宗教信仰的影响下,为了人死后可以和地上的人享有一样的待遇,就不断地追求更理想化的墓葬品,墓葬作为灵魂的彼岸居所,其墓中的明器作为一种对未来世界的理想构建,努力证明人们死后在地下享有与地上一样甚至更高的待遇,从而达到灵魂成仙的境界。尤其到了西汉末年,明器不仅在产量上大幅度提升,在品种与创作手法上也是推陈出新,例如西汉末期陶塑的创作手法更是变化丰富,对人物场景的刻画概括、大胆,创作题材上也是变得多样化,出现了一些对生活场景的表现,如西汉出土的灰陶加彩乐舞杂技俑,陶塑中的人物载歌载舞,造型生动形象,对于人物体态的塑造简练又不失韵律,整个场景呈现给我们的是当时人们生前家庭团聚其乐融融的美好景象,也许是期待,愿到了地下也能拥有这种家居享乐的美好愿望。汉代以后可以明显地感受到,瓷器用于对仙界场景的描绘越来愈少,描述人间景象的画面开始增多,这一切的变化都与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关。从这些出土的陶器上已经看到了陶瓷开始作为陈设器物赋予的意义与价值,这时的陶器已经为陶瓷的文化功能性创造了先河,我们已经能感受到褪去宗教意味的陶器被赋予的新的期待与希望。

2.2 瓷器真正意义上的诞生

汉代以后,中国的陶瓷美学风格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一方面是由于社会发展给陶瓷技术上带来了提升和材质上的创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时代审美思潮的改变,其中包括了中国哲学文化的侵入以及外来宗教思想的影响。由于汉末国家分裂,人们生活在战乱的环境中,在东汉王室崩溃以前,佛教在中国,只在社会底层潜滋暗长,还没有浮现到社会上层来。到了三国时代,形势便不同,两汉四百年的传统王室彻底崩溃,社会大乱,人心无主,传统文化尊严扫地,中国人民遂开始正式皈依佛教。⑥外来的佛教文化给人们带了精神的寄托与希望,佛教文化的传入与国家的现状紧密联系,从而在大众百姓中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空间,与此同时,儒家的“礼制”思想的根基开始动摇,道家与佛教的思想开始滲透到礼制中,因而魏晋时期陶瓷出现了很多宗教题材和宗教用器。例如香炉,早期香炉多为熏炉,在晋代的墓中比较常见,随着佛教的传入与普及,香炉作为佛教工具中重要的器具也被流传开来,与佛教的兴衰紧密结合在一起。其中佛教元素莲花瓣也被运用到了碗、盏、壶等器物的装饰中。伴随着人类对事物认知的自觉,这对陶器的造型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除了常见的陶瓷器物以外,以动物形象为主的器物逐渐增多,如青釉羊、双系鸡首壶、虎头双耳罐、鹰嘴盘口壶等等,装饰手法上也推陈出新,出现了堆贴、浮雕等,这些人性自然的表现也从侧面反映出了人类的意识需求,从原始陶器到瓷器的发展进程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釉的出现。釉是由原来陶瓷表面的涂层经烧制技术的提升慢慢演变而来的,随着烧制温度的提升,陶瓷的釉面开始发生变化,釉色和泥土经过高温的烧制发生了融合变化而产生了新的物质——瓷器。釉的产生不但使得烧制后的泥巴更加地坚韧,而且密度变得更大不再出现滲水现象,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它的色泽鲜艳光亮,半透明,具有玉一样的温润和色泽,这一点很符合当时人们的审美需求,因此也得到了时代的认可,阐释出了更多的审美内涵。

釉的出现是陶瓷烧制技术到一定阶段自发产生的,是一种草木灰自然坠落的物质现象,自然出现的釉被人们主动地去利用改造,才形成了之后的物质形态,这也为日后陶瓷作为装饰品创造了很好的审美条件,釉色不但使瓷器变得美观,更是丰富了装饰的可塑性,在魏晋南北朝的衰败期后进入了盛唐时期,就陶瓷来说,终于从原始瓷真正走向了陶瓷,从陶瓷自身的发展来说,釉的出现预示着陶瓷史上的重大改变,陶瓷的成功烧制与精湛的技术为日后的陶瓷艺术发展打开了大门,而陶瓷象征的观念也有所变革,上了釉的瓷器已经不再模仿秦汉时期的青铜礼器,人物、动物、神兽等雕塑类瓷器的出现预示着礼器所蕴含着的新内涵,这时的器物装饰不再是单纯的纹样再现,而是为了表现形式以及信仰。如果用“言、象、意”来形容当时的瓷器,那唐代的瓷器已经进入了“象”的研究,象征性的符号代表着不同的功能,如《唐六典》中提到:“凡尊彝之制,十有四,祭祀则陈之,一曰大尊。”《礼乐志》:“陈设则祀上帝,大尊二,在坛上东南隅。”⑦《唐六典》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会典,记载了自唐初至开元的管制源流。六典包含了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这里的尊彝之制是指祭祀时所用的礼器制度,在《礼乐志》中可以看出当时的陶瓷已经用于陈设,但那时的陈设与当今的陈设有着不同的象征意义,我们今天所谓的陈设更多的是追求“艺术美”,审美性作为陈设瓷的根本特征,也是生产的最终目的。而古代的陈设陶瓷象征着无限的力量,“上帝”古代指的是天上主宰万物的最高神灵,当时最高规格的大尊只用于祭祀上帝,预示着至高的权力象征,在礼祭器上陶瓷的造型有所改变,大众用瓷上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唐代的中国,慢慢进入了商品经济时代,随着交通运输的改善,尤其是水路运输的发展更加促进了陶瓷产品的生产交易以及技术的流通,形成了市场经济的发展。随着盛唐时期社会发展的巨大变化,从经济到生活都变得富裕起来,这时人们对陶瓷的需求量也大大增加。但由于唐朝对外贸易的发展,货币流通量逐渐增大,以及之前上层社会对金属器物的使用,使得金属器的需求量供不应求,国家开始推崇日常生活用器以陶瓷为主。正是因为陶瓷制造业的规模日益扩大,陶瓷在人们的生活中不单单扮演着日常用器的角色,随着时代的变化以及对审美的追求,陶瓷逐渐被赋予了美的寄托。

3 古代陈设陶瓷的兴起

不同的时代处在不同的社会思潮中,同时这个时代的创造物也反映着这个时代的造物思想,这些都影响着陶瓷器物的发展,尤其是宋代。宋代是我国陶瓷艺术发展的重要时期,由于城市文化发展的繁荣,当时的文化背景促使资产阶级推动手工业的进步,市场的需求促使陶瓷、建筑、纺织等等都成了日常起居的必需品,宋代瓷器之精美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五大名窑“定、汝、官、哥、钧”更是出产了使人瞠目的精美瓷器,其中官窑是为皇家烧制用瓷的地方,其技术和工艺都是中国陶瓷史上的高峰期,除官窑外,其他窑出产的瓷器也是提供给达官贵人。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民间窑口,如吉州窑、磁州窑、耀州窑、景德镇窑等等,这些民窑从装饰到器型都各具风格,在满足日常使用的同时还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这些瓷器都拥有着较高的艺术水准,在装饰方法和器型上变得更加丰富了,如堆贴、划花、刻花等装饰手法以及罐、尊、瓶等器型,风格也是丰富多样。宋朝这些特殊的审美情趣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宋朝文人对审美的需求,由于商业的繁荣发展,陶瓷成为了生活中的主要实用器皿,同时也成为了人们品茶饮酒的器具与观赏把玩的物件。宋朝的文人们将理想与情思寄托于这些胜美的陶瓷器物上,对瓷器的追求也代表他们的情趣与品味,这些外力都不断地推动着古代陶瓷的创新与发展,随之陈设器物成了陶瓷产品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的功能在于寄情、寄景以及代表着欣赏者的审美情趣与社会地位。

宋瓷可以说是中国古代陈设陶瓷的一个开端,经历了功能上的蜕变,瓷器以更多的艺术形态呈现出来,宋朝的瓷器受到人文的影响,艺术风格具有很高的审美情趣,其造型精美绝伦,反映着当时的社会物质发展的程度与精神风貌。当时的统治者宋徽宗、宋高宗他们都对陶瓷艺术有着独特的见解,皇帝的喜好无疑牵动着陶瓷器物的发展特色。其中宋徽宗崇尚道家礼法,喜自然、朴素、含蓄的装饰风格,所以汝窑的静谧、幽玄就很符合皇家的审美。宋代统治者采用“以礼俗治天下”的手段,这一点在宋代颁布的种种对民间礼俗的禁令中可以看出。⑧但礼制发展到宋代时,在士庶阶级也普及开来,然而宋朝相比唐代是一个战乱且动荡的时代,因为国之危难,文人士大夫阶层兴起了尚古之风,这种尚古之风对陶瓷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物以载道”的思想观念体现出了当时陈设陶瓷的存在形态,日常陈设的供器与祭器是陶瓷由日用器向陈设器转变的重要阶段,例如花瓶、烛台、香炉等,器物中礼制的思想融合在了器物装饰与造型上,反映出的是更多的社会制度的转变,民窑的出现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明贵贱、辨等级”的社会制度在瓷器中得以实现。其中瓶类的陈设瓷居多,包括花器、容器与陈设摆件,那些随生活变化而产生的最具特色的陈设器型,如梅瓶、天球瓶、玉壶春瓶等经典的器型,一直影响着我们今天的器物观。宋代作为陈设瓷的重要发展时期还有一个因素是宗教的影响,例如供器的出现。崇尚自然的道家的供器中包括了香供、水供、花供、灯供等,器物也多选用简单质朴的器型。佛教供器包含了花瓶、烛台与香炉,这一系列的组合供器在中国陈设陶瓷发展史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北宋的定窑、耀州窑都可以看到供器的身影,如高足盘、三组盘、双耳炉、净瓶等等。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宋代以后陈设陶瓷的概念逐渐清晰,从原始的实用器到夏商周时期的礼器,再发展成为祭器,陶瓷的发展随着社会制度的变化而担负着不同的社会形态,存在的含义也十分地复杂,但都包含了文化的发展。礼制影响下的陶瓷造物思想遵循着“器以载道”、“器以藏礼”以及“文质彬彬”的造物思想,瓷器中暗含着礼、孝、尊卑,更是在宗教题材上蕴含着祈福纳祥的意义,但是这些造物思想随着地域与时间的变化而发生着不同的改变,王弼在《老子·第四十五章》中说到:“大巧因自然已成器。”器物的创造上遵循自然的规律,也就合乎了“道”,所以我们从古代的器物中可以体察到“道”。随着造物观念的演变,古代陶瓷存在的意义也发生着巨大的改变,陈设陶瓷的形态逐渐形成,其中载道、传神、藏礼、得意都蕴含着陈设陶瓷的深邃魅力与存在的意义,也预示着陈设陶瓷的发展拉开了历史的帷幕。

注释

①方李莉:《中国陶瓷史》(上卷),齐鲁书社2013年版,第11页。

② 杨志刚:《中国礼仪制度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版,第28页。

③李知宴:《关于原始青瓷的初步探索》,《文物》,1973年第2期。

④朱琰「清」,杜斌校注:《陶说》,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年版,109页。

⑤方李莉:《中国陶瓷史》(上卷),齐鲁书社2013年版,第155页。

⑥方李莉:《中国陶瓷史》(上卷),齐鲁书社2013年版,第198页。

⑦朱琰「清」,杜斌校注:《陶说》,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年版,147页

⑧徐吉军等著:《中国风俗通史》宋代卷,上海文艺出版,2001年版,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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