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范仲淹的那些事（上）

□木匠

父亲去世后不久，母亲谢氏因为贫困无依，便抱着两岁的他，改嫁到淄州长山县河南村（今山东省邹平县长山镇范公村）。他的继父名叫朱文翰，他跟母亲嫁过去后，也改姓了朱，取名朱说。

艰辛的求学之路

朱家虽是当地的富户，但母亲在朱家却过得一点也不幸福。经常会遭受朱家人的白眼，他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当他到了该读书的年纪，母亲将他送到了村里的私塾，但他在读了半年以后，就不愿再跟其他朱家子弟一起读书了，因为他们总是合起伙儿来欺负他。不仅如此，他甚至连朱家也不愿意再继续住下去了。于是，他就借口自己读书不希望有人打搅，住到了附近山上的一个小庙里，开始了自学。那个时候，他的生活十分艰苦，每天只能做一小锅比较稠的粥，凉了以后，划成四块，早晚各取两块，将一点咸菜切成细末，拌在粥里，“入少盐以啖之”（这还留下了一个成语，叫“划粥割齑”，也作“划粥而食”，形容日子过得十分艰苦），吃完了，又继续读书。如是者三年，寺里的僧人都对他印象很深。

10岁时，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自己原不姓朱，本是望亭范家之子，这使他深感震惊。又过了几年，他在长山乡已找不到他还没有读过的书了，于是，他含着眼泪辞别了母亲，离开了长山乡，开始了他的游学生涯。

当时，他为自己设定了两条出路：一是做良相，一是做良医。据宋人赵德纯所著之《自警篇》卷8记载：范文正公微时，尝诣灵祠，求祷曰：他时得相位乎？不许。复祷之曰：不然，愿为良医。亦不许。既而叹曰：夫不能利泽生民，非大丈夫平昔之志也。他日，有人谓公曰：丈夫之志于相，理则当然。医之技，君何愿焉，乃无失于卑耶？公曰：嗟乎，岂为是哉！古人有云，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且丈夫之于学也，固欲遇神圣之君，得行其道，思天下匹夫匹妇有不被其泽。若己推而内之沟中，能及小大生民者，固惟相为然。既不可得矣，夫能行救人利物之心者，莫如良医。果能为良医也，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生民之厄，中以保身长生。在下而能及小大生民者，舍夫良医则未之有也。

宋真宗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23岁的范仲淹（他自从离开朱家后，就改回了自己的本名了）来到应天府书院（书院旧址在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应天府书院是宋代的四大书院之一（其他三所书院分别是在江西庐山的白鹿洞书院、在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和在河南嵩山的嵩山书院），共有校舍一百五十间，藏书数千卷。1013年，宋仁宗曾下旨将书院改为南京国子监（也称南都学舍），与东京开封的国子监、西京洛阳国子监并列，为北宋时全国最高学府。这里不仅有很多名师和大量的藏书，更为难得的是，是免学费的，这对经济拮据的范仲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范仲淹十分珍惜这个学习机会，昼夜不息地攻读。当时，他有一个同学是南京留守的儿子，他看他常年吃粥，便送了些美食给他。他竟一口不尝，最后那些食物都发了霉。直到人家怪罪起他，他才对那个同学说：“我首先要谢谢你送我这些美食，可是我已安于划粥割齑的生活，担心一旦享受了你送给我的这些美食，日后就咽不下粥和咸菜了。”

关于范仲淹在应天府书院的这段学习生活，史载：“公处南都学舍，昼夜苦学，五年未尝解衣就枕，夜或昏怠，辄以水沃面。往往糜粥不充，日昃始食。……居五年，大诵六经（即《诗》、《书》、《礼》、《易》、《乐》、《春秋》，后来，《乐》失传了，就改称“五经”了）之旨，为文章论说，必本于仁义孝悌忠信。”

那时，他自己也有写过一首七律——《睢阳学舍抒怀》，不仅描述了他在应天府书院的学习和生活，更抒发了自己当时的理想抱负，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白云无赖帝乡遥，汉苑谁人奏洞箫？

多难未应歌凤鸟，薄才犹可赋鹪鹩。

瓢思颜子心还乐，琴遇钟期恨即销。

但使斯文天未丧，涧松何必怨山苗。

大中祥符七年（公元1014年），迷信道教的宋真宗要率领百官到亳州（今安徽省亳州市）去朝拜太清宫。浩浩荡荡的车马在路过商丘时，整个城市都轰动了，人们争先恐后地去看皇上的车队，唯独有一个学生闭门不出，仍埋头读书。当时，有个要好的同学特地跑来劝他：“快去看吧，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但这个学生却连头也不抬地随口说了句：“将来再见也不晚。”这个学生就是范仲淹。果然，第二年范仲淹就考中了进士。

仕途蹭蹬，32岁才得到一个从八品的闲差

在到东京汴梁参加殿试时，范仲淹第一次见到了已年近五旬的真宗皇帝。

宋以前，由皇上亲任主考官的殿试，虽也有过很多次，但并非硬性规定，也就是说，不是每一科都有殿试。而宋代，君主为了强调士大夫都是“天子门生”这一观念，才将殿试给制度化了。当时，朝廷还为读书人，尤其是考上了进士的人，制定了很多优惠政策。于是，很多通过科举考试的士大夫，特别是像范仲淹这种出身贫寒的人，通过科举考试，出人头地的士大夫，都认为皇上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所以他们对皇上通常都会怀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恩思想。

范仲淹当然也不例外。不过，这种感恩思想在他身上，已不仅体现在是对皇上一个人的感恩，而是升华到了对整个朝廷的感恩。所以为这个朝廷所代表的国家最高利益——长治久安，不计个人得失的努力付出，就成为了他一生的行为准则。

范仲淹在考中进士后不久，便被任命为广德军司理参军（军是北宋时，相当于州一级的行政区，通常有驻军的称军，无驻军的称州，或者是府。广德军治今安徽省广德县城关镇）。他到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把母亲从长山县接到了广德。

一年以后，范仲淹又被调到了集庆军（治今安徽省亳州市），任节度推官，和军司理参军一样，也只是一个九品的小官。

天禧五年（公元1021年），范仲淹又被调到了泰州海陵西溪（今江苏省东台县附近），任盐仓监官。对于自己32岁才得到一个从八品的闲差（盐仓监官的工作，就是盯着淮盐的入仓与出仓），他在内心深处，难免会感到一丝惆怅与失落。他在泰州时，曾作过一首题为《西溪书事》的七律，描写了自己当时的心情。诗曰：

卑栖曾未托椅梧，敢议雄心万里途？

蒙叟自当齐黑白，子牟何必怨江湖。

秋天响亮频闻鹤，夜海日童日龙每见珠。

一醉一吟疏懒甚，溪人能信解嘲无？

诗中的“蒙叟”是指庄子，“子牟”指的是战国时魏国的公子牟，因封于中山，也叫中山公子牟，他曾说：“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后常被用为心系朝廷的典实。这句的意思是说，我应当像庄子一样，看破红尘，不再有所追求，而不应当像牟那样，远离朝廷，还整天操心着朝廷的事。这当然是他的自嘲之语。

（未完待续）

参考资料：《宋史·范仲淹列传》《范仲淹一生的大事年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