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味”不土

刘怡

隨着网络综艺节目《偶像练习生》的热播，节目中练习生在表演中将一波“土味”情话带入潮流。这些被称为“土味”情话的句子如“你很能干，但是有件事你不会……不会离开我”。就在今年5月的时候，周杰伦进一步提升“土味”一词的热度。他的新单曲《不爱我就拉倒》上线不到一小时评论就过万，网友们认为从歌名到歌词都相当有“土味”。“土味”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潮流”的代名词。实际上，“土味”并非是新词，是早期旧词的不断演变，增添了新的含义。

一、之前的“土味”

“土”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上有七个义项，分别为土壤、泥土；灰尘；土地；本地的、地方性的；民间的、民间沿用、非现代化的；不合潮流、不开通；未熬制的鸦片。在词典的词例中，并没有出现“土味”一词，而只有“土腥味儿”，专指-泥土的气味。实际上，“土味”一词早就在人们的日常交际中使用，一般充当句子的宾语，主要包含三个方面的意义。

第一，专指泥土味。

（1）你爱干净卫生，咱就把农产品洗净去掉“土味”；你讲究新鲜安全，咱就在保鲜无副作用上打主意。（《人民日报》2001年11月28日）

第二，指质朴的乡土气息或土特产。

（2）农民自己编身边事，演身边人，有一股可贵的“土味”。（《福建日报》1992年2月9日）

（3）从此，烤兔从乡下的“土味”升格为宴席上的“特色菜”。（《福建日报》2006年12月11日）

第三，指土里土气、不合潮流的风格。

（4）专门找来了香港的形象设计师，要改变某女星身上的土味。（《都市快讯》2003年7月17日）

二、“土味”的新义和功用

“土味”一词于2018上半年在网络上的发酵使其产生了新的意义。通过搜集整理语料，我们发现，“土味”通常是用来对一些俗气但符合潮流，让人有点嫌弃但又欲罢不能的言语、人物、事物的描述。另外，“土味”在句子中主要充当定语，例如：

（5）不少“土味情话”也让观众看得哇声一片：“遇到你我都没吃过糖，因为你太甜”。（《广州日报》2018年5月27日）

（6）零星可见几张“《游侠索罗》凉凉”“救救滞销《星战》”等口号的“土味”宣传图。（《信息时报》2018年5月31日）

这里的“土味”情话和“土味”宣传图主要是指在语言表述上具有“土”的特征。一是指人们借助了简单直白的词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二是指电影宣传时利用卖惨的呼喊型的简单话语表达渴望票房大卖的希望。

（7）这一次，“土味杰伦”“杰式土味”“方文山出来”等字眼瞬间登上了热搜。（网易新闻，2018年5月15日）

由此可以看出，“土味”可以直接用来形容人。之所以把某人定义为具有“土味”，笔者认为还是与其语言特点有关。周杰伦是因为在2018年连续推出了两首由自己作词的“大白话歌曲”，所以被歌迷们戏称是“土味杰伦”。

（8）社会人不能不知道的“土味”关妆单品：泸州老窖香水。（腾讯时尚，2018年4月13日）

在这个例子中，“土味”用来作“美妆单品”的定语。泸州老窖在大众的印象中是著名的白酒品牌，但泸州老窖竟然推出了一款香水产品，着实令人意外。大众文化里的白酒与小众的香水的结合，俗气又符合潮流，让人有点嫌弃但又忍不住好奇想尝试。

在“土味”的新义里，我们能看出该词在语义上不仅有对旧义的继承，还有一种逆向的发展。语义的继承主要体现在“土味”的理性意义本质依旧是简单的、质朴的、具有俗文化的特点。在网络上流行和搜索频率很高的含有“土味”的词组，有“土味歌词”“土味隋话”“土味时装”“土味影视剧”“土味男神”“土味青年”等，这些词组中“歌词”“情话”的“土味”表现在语言内容的简单上，“时装”和“影视剧”的“土味”主要是没有奢华的配置，自然大气，“男神”和“青年”的“土味”主要表现在他们亲切简单的性格上。因此，“土味”的新义有一部分是对旧义的继承，而不是完全地改头换面。值得注意的是，“土味”的新义中最大的变化就是词义的逆向发展。所谓“逆向发展”是指“土味”本来具有“不合潮流”的语义特征，但是在新的语义中，“土味”不但失去了这个语义特征，反而还增加了“合潮流”这个语义特征。人们对“土味”意义的不断扩充，体现了人们对这种文化现象的赞同和追捧，从侧面体现了“土味”符合潮流的特点。因此，“土味”一词的义素可以概括为【+简单】【+俗文化】【+合潮流】。

“土味”的理性意义来源于对旧义的继承和逆向发展。在感情色彩上，也有一些变化。“土味”一词在旧义中一般体现的是中性和贬义，尤其表达对乡土气息、土里土气不合潮流等现象的讽刺时，感情色彩大多为贬义。但是在新用法中，“土味”主要是中性和褒义。例如：

（9）土味励志的“村花”杨超越、逆风翻盘的王菊、给粗腿打阴影的“胖虎”高秋梓……《创造101》走出了一批“非典型”爱豆，其共同特点就是真诚做自己。（环球网综合，2018年6月8日）

三、“土味”流行的原因

第一，语言的求简求易原则是“土味”流行的重要原因之一。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社会压力的不断增长，人们渴望言简意赅、直白的表达。避免油腻，避免烦琐，避免包装，原原本本的表达更得到语言使用者的认可。

第二，诙谐幽默的“土味”表达给人们带来轻松的心情。很多“土味”情话的表达，都是在常规话语后连接出其不意的反转表达，给人一种轻松愉悦、诙谐幽默的感觉。有点像冷幽默变体，先预设一个套路，让人接不下去，感觉好冷好土又有点甜。

第三，大众文化的发展和文化的包容也是重要因素。“土味”有着扎根于底层的粗犷生命力；新兴的“土味”表达的是对美好事物的个性追求，是生活的希望与向往。以前的“土味”为贬义，反映的是现代社会和乡土社会的隔阂；现在的“土味”则是从互联网新社会中孕育和发展起来的。

“土味”一词在2018年的流行并非偶然现象，其符合大众文化的通俗性、娱乐性、消费性、复制性的特点。文化是具有丰富内涵的，也取决于人们的主观态度。“土味”是俗文化的反映，作为一种新兴的表达，虽然符合人们的心理，但是也应注意其深度不足的平面性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