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小说社及其作品与晚清社会改良

付建舟

摘要：上海改良小说社是晚清一家小型民营书局，其出版物基本上是新小说作品。由于资料匮乏，该社及其出版的新小说面貌一直不清楚。本文试图对该社概况及稿源、改良小说社的发行渠道及促销办法、出版的新小说作品以及其中的《说部丛书》作品、该社的宗旨及作品特色等进行考述，以窥见其概貌，并凸显其改良社会的鲜明特色。

关键词：改良小说社;晚清;社会改良;新小说;《说部丛书》

改良小说社及其出版图书的资料比较匮乏，朱联保编撰的《近现代上海出版印象记》没有提及该社。苏亮的《改良小说社研究初探》① 谈论了改良小说社的崛起、改良小说社小说出版概况及改良小说社的消亡，总体上看比较简略，有的内容语焉不详。该社的状况及其所出版的图书状况至今仍然模糊不清。何时创办的？创办宗旨为何？出版了哪些新小说作品？所出版的《说部丛书》包括哪些作品？诸如此类的问题，一直令人一筹莫展。笔者根据自己所见，进行一番考辨。

一、改良小说社及其图书出版销售

1. 改良小说社概况及其稿源

笔者认为，改良小说社是晚清一家小型民营出版社，是在小说界革命的潮流中应运而生的，其主事者不详，不过署名“浊物”的《新七侠五义·序》中提到“改良小说社主人”，序文云：“己酉岁，余就食海上，蒙改良小说社主人屡垂青眼，知余有嗜痴癖，尝以新出小说饱余眼福。一日，余冒暑至社，拟与主人作竟日谈，为消暑计。既至，主人即以一卷授余曰：‘闻子最爱读《七侠五义》，几有每饭不忘之慨。此卷为治逸所撰《新七侠五义》也。宗旨颇完美，惟多土语，乃其缺点。子既深爱《七侠五义》，何不以治逸所著《新七侠五义》，加以润饰，使成完璧。将来发行以后，或可以与旧《七侠五义》先后并美也。余自知才识卑陋，辞之再三，不获命，乃携归。以数礼拜之久，增删损益。”② 然而，“濁物”生平不详，“改良小说社主人”也难以考证。改良小说社可见的相关资料是其发布的广告和出版的图书，这二者是笔者考辨的突破口。就笔者所知，该社最早出版的新小说作品是光绪三十三年七月的《色媒图财记》（正文首署日本泪香小使原译，支那黄山子重演），最晚出版的图书是宣统三年夏出版的《浪子回头》（虚我生著），笔者暂时没有发现该社民元以后的出版物。于是可以推测，该社前后历时大约4年左右。

由于人力不足，最初该社的办事效率较低，后来陆续提高。从出版《色媒图财记》起，到正式宣告开办缘起并征收稿件为止，前后相距整整一年时间，从1908年8月6日刊载于上海《申报》上的《改良小说社之开办缘由及收稿广告》（以下简称《开办广告》，两天后该广告又刊载于《中外日报》上），就会明白。该社缺乏自己的撰译队伍，其书稿往往征集而来。《开办广告》宣告：“惟是事属草创，自惭固陋，海内同志幸匡不逮，如有大著见让，请惠临本社接洽可也。”③ 1909年6月26日《改良小说社征求小说广告》（以下简称《征求广告》）刊载于《申报》，其中声称：“承热心社会诸君子交相赞助，纷纷以稿件见贻。同人等感佩之余，时虞陨越，自顾诹陋，缺陷良多，欲借他山之助，不得不为将伯之呼。尚希海内同志幸匡不逮，如蒙以大稿相让，无论文言白话、传奇盲词，或者新译佳篇、改良旧作，凡与本社宗旨不相背驰者，请邮寄上海麦家圈元记栈敝社总发行所，自当酬以相当之价值。如或志切开通，不取润笔，敝社自当……共襄公益，藉稗官野史之势力，为开智革俗之津梁。博雅君子，谅不河汉斯言。”④ 征集书稿是当时各书局的常用手段，不过像改良小说社这样缺乏自己的译著队伍，主要靠征稿的书局也是不多见的。

2. 改良小说社的发行渠道及促销办法

改良小说社的实力比较薄弱，发行渠道比较狭窄。《开办广告》没有列出发行系统，约两月后《上海麦家圈庆云里改良小说社新小说出版广告》在《申报》上刊出，才列出几家代为发行的相关出版机构，包括本埠的棋盘街南洋官书局、集成图书公司、鸿文书局、中国图书公司;外埠为天津、保定、北京官书局、汉口六艺书局，尽管总发行所是改良小说社，却缺乏发行图书的能力。换言之，改良小说社缺乏自己的发行系统。其社址从此前的麦家圈大庆楼巷迁到麦家圈庆云里，前后不到两个月就搬家。至1909年6月1日《民呼日报》刊载《改良小说社有五大特色》为止，该社的发行机构有所增加，本埠增加上海点石斋、江左书林、中国图书公司，外埠增加奉天商务印书馆、震东书社，汉口中国图书公司，南京南洋官书局，苏州文怡福记，杭州崇实堂，重庆二酉山房，厦门新民书社，绍兴奎照楼，山西书业昌，宁波汲绠斋等。这种规模的代售处无法与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等大型出版机构遍布全国的发行网络相比。但作为小型书局，改良小说社这种规模的发行渠道还是合情合理的。

改良小说社的销售方式与当时通行的一样，采用“赠彩”、“特别廉价”与“特别赠品”等方式。该社小说图书的发行广告经常在《申报》、《新闻报》、《中外日报》、《民立报》上刊载，并经常采用促销方式。例如1908年11月1日载于《申报》上的《改良小说社新小说出版广告（特别廉价）》（以下简称《特别廉价广告》），试图通过廉价增加销量。广告云：“本社以改良社会，廉价平售为主义。兹已出有多种，以后按月十种，年内可出五十余种。特定预约券两种：甲种同业预约，乙种零购预约。特别廉价，以广销路。各省同业、各界诸君欲阅此项章程者，请函向本社索取可也。邮资自理，原班奉复。”⑤ 1910年2月13日广告《改良小说社新年赠彩（一月为限）》发布在《申报》上。广告云：“本社自开办以来，出版各种新小说。仰蒙各界欢迎，销流日广，隆情雅意，愧无以报。兹约定于正月初一日起，凡购本社出版新小说满现洋一元以上者，奉送大本本社小说洋码二角，多则照数递加。”⑥ 随后列出85种新小说书目。1910年8月6日其广告《阅新小说者又有特别赠品》刊载于《申报》，声称：“本社自发行新小说以来，承蒙各界欢迎。今仍援夏季赠品向例，自即日起至七月十五日止，凡购本社新小说满现洋一元者，奉赠《荷兰水自制法》新书一册，以作诸君消暑之需。倘已有此书，任从选择他种新小说亦可。总以购满现洋一元加送码洋二角为度，多购照数递加，欲得便宜，诸（请）从速购。外埠函购，邮费加一，远省倍之。”⑦ 随后列出新小说书目99种。《开办广告》概括了该社及其图书的五大特色，其中三条是关于图书特色及售价低廉的，如“图绘工细，装潢精美，纸白字大，取便阅者”;“照本酌加，定价极廉，折扣划一”;“设预约券，特别廉价，以便同业”。这些促销方式，使该社的小说作品广泛传播。

二、改良小说社的新小说与《说部丛书》考述

尽管实力薄弱，改良小说社却能脚踏实地，不断努力，所出版的新小说作品不断增加。该社在当时上海滩的诸多报纸上刊载了不少图书发行广告，如1908年8月6日《开办广告》列出新小说书目15种，即《飞行之怪物》、《新鬼话》、《断肠草》（一名《苏州现形记》）、《新列国志》、《女侠传》、《电幻奇谈》、《宦海升沉记》、《新儿女英雄》、《最近商界现形记》、《怪室案》、《最近女界现形记》、《醋鸳鸯》、《最近学堂现形记》、《醉生梦死》、《最近志士现形记》。1908年11月1日《特别廉价广告》列出已出新小说书目21种，即《新列国志》四册八角，《鬼国史》二册三角五分，《女界宝》二册四角，《女学生》一册二角，《飞行之怪物》二册三角五分，《电幻奇谈》一册二角五分，《醋鸳鸯》六册一元一角，《滑头世界》二册四角五分，《情界囚》一册二角五分，《奈何天》一册三角，《机器妻》二册四角，《色媒图财记》二册八角、《冷国复仇记》一册二角五分，《滑头现形记》一册二角五分，《幻梦奇冤》一册三角，《新旧社会之怪现状》一册二角五分，《李春来》一册二角，《中外新笑话》二册二角五分，《六月霜》一册四角，《官场笑话》二册四角，《断肠草》三册五角。1909年1月27日载于《申报》上的广告《改良小说不可不看》（以下简称《不可不看广告》），列出新小说书目34种。新增者有《新石头记》八册一元五角，《新今古奇观》四册八角，《新三笑姻缘》四册七角，《花中贼》一册二角，《色界之恶魔》三册五角，《五日缘》二册四角，《柜中尸》一册三角，《官场风流案》一册二角半，《伪票案》一册二角，《失珠案》一册二角，《姊妹花》一册三角，《新官场现形记》二册四角半，等等。1909年4月17日载于《申报》上的广告《消闲妙品最新最奇最有趣味之小说》，列出新小说书目44种。1909年6月1日载于《民呼日报》上的广告《改良小说社有五大特色》（以下简称《五大特色广告》），列出新小说书目56种。1909年6月26日《征求廣告》列出新小说书目20种。1909年8月17日载于《申报》上的《改良小说社新小说出版广告》，列出新小说书目数十种。1910年2月13日载于《申报》上的广告《改良小说社新年赠彩（一月为限）》（以下简称《新年赠彩广告》），列出新小说书目85种。1910年3月11日载于《申报》上的广告《改良小说社最新出版之新小说》，列出新小说书目88种。1910年12月19日载于《申报》上的《醒世小说绘图〈新上海〉再版》广告，除《新上海》外，还列出新小说书目8种。1911年2月2日载于《申报》上的《送阅新出版小说广告》，列出新小说书目83种。1911年3月7日载于《申报》上的《上海改良小说社辛亥年新出版小说广告》，列出新出小说3种。1911年5月14日载于《申报》上的《请看新出小说》广告，列作品93种。1911年5月22日载于《申报》上的《请看新出小说》广告，列此前未有的新小说4种，即《北京繁华梦》一册四角，《破镜重圆》四册洋一元，《情狱》二册三角，《毒药案》一册二角半，均有提要。1911年6月3日载于《民立报》的广告《请看新出小说》，列出新小说数十种。1911年8月6日载于《申报》的《阅新小说者又有特别赠品》广告，列出新小说书目99种。综上所述，改良小说在前后数年时间里共出版新小说作品约一百种左右。

由于清末民初各出版机构出版《说部丛书》成为风气，改良小说社不甘寂寞，加入出版《说部丛书》的队伍。笔者根据自己所掌握的资料，统计出该社出版的《说部丛书》包括以下作品：《北京繁华梦》，存15回，夏侣兰著，1911年4月出版;《醋鸳鸯》，存6编41章，（美）盘山克兰著，西泠生译，1908年7月出版;《飞行之怪物》，存8章，肝若著，1908年7月出版，1909年2月再版;《官场离婚案》，存12章，天梦著，忧天生评，1910年出版;《官场风流案》，董狐、天梦著，1909年出版，1910年再版;《官场笑话》，正续编，傀儡山人、侣云著，1909年出版;《鬼世界》（一名《新鬼话连篇》），陆士谔著，1910年出版;《黑籍冤魂》，存24回，彭养鸥著，1909年2月出版;《花中贼》，佚名译，1908年出版;《滑稽侦探》，煮梦生（李小白）著，1911年元月出版;《滑头世界》（一名《游沪指南》）1—2编，老上海（陈旡我）著，寿头变相校订，1908年7月初版，1909年1月再版;《机器妻》2册，（日）罗张氏著，横竖无尽室主人译，1909年1月初版;《军界风流案》，10章，梦天著，1909年11月初版;《傀儡侦探》，天醉译，1909年2月初版;《浪子回头》，存10回，虚我生著，1911年夏出版;《六路财神》，存12回，陆士谔著，1910年12月出版;《六月霜》，存12回，静观子著，1911年4月出版;《梦之痕》，古瀛痴虫著，1908年出版;《秘密自由》，存 8章，静观子著，1909年2月出版;《娘子军》，存12回，不题撰人，1911年出版;《女侠传》，天籁生口述，卧龙仲子译，1908年出版，1909年2月再版;《女学生》，存10章，尗夏（菽夏）著，1908年7月初版;《骗术翻新》，（英）毛茂笛克著，轶群译，1909年11月出版;《色界之恶魔》，杨希曾译，1908年9月初版，1909年2月再版;《色媒图财记》，日本泪香小史原译，支那黄山子重演，1907年7月出版;《苏空头》，存5章，不题撰人，1910年出版;《苏州繁华梦》，存2卷18回，天梦著，1911年版;《文明强盗》，7则，不题撰人（治逸子），1910年2月再版，初版不详;《五日缘》（又名《镜月梦》）存20章，古瀛痴虫著，1908年出版，1909年再版;《新儿女英雄》，12回，楚伧（叶小凤）著，1909年5月出版;《新官场现形记》，存8回，佚名著，1908年7月初版，1910年2月再版;《新聊斋》，治世之逸民著，1909年6月初版，1911年3月再版;《新列国志》，存38回，佚名著，1908年初版，1909年3月再版;《新孽海花》，12回，青浦陆士谔著，1909年出版，1910年12月再版;《新七侠五义》，24回，治逸著，1909年7月再版;《新三笑姻缘》，30回，不题撰人，1909年出版;《新上海》，陆士谔著，1910年6月再版，1911年1月第3版;《新石头记》，40回，我佛山人（吴趼人）撰，1908年10月出版;《新石头记》，古瀛痴虫著，1908年10月出版;《新水浒》24回，陆士谔著，1909年7月初版，1910年2月再版;《新苏州初编》，天哭著，1910年2月再版，初版不详;《新文章游戏》，曹绣君编辑，1910年出版;《新西游记》，30回，煮梦（李小白）著，1910年2月初版;《新野叟曝言》，陆士谔著，1909年出版;《新中国》（一题《立宪四十年后之中国》），12回，陆士谔著，1909年5月出版，1909年6月再版;《学堂笑话》，老林、虚生著，1910年10月再版;《鸳鸯剑》，息观著，1910年6月再版;《姊妹花》，存11章，黄翠凝著，1908年刊行，1909年2月再版。

改良小说社出版的新小说作品，有的标明《说部丛书》，有的没有，每部《说部丛书》作品没有编号，该丛书不知总共出版了多少种。从上述40多种作品来看，最早的是1907年出版的《色媒图财记》，最晚的是1911年夏出版的《浪子回头》，前后约4年时间。笔者不知该社入选《说部丛书》的标准。其《说部丛书》的入选作品多数是创作，极少数是译述之作。由于资料比较欠缺，该社《说部丛书》的基本面貌还不是十分清楚，有待继续考证。

三、改良小说社及其作品与晚清社会改良

改良小说社是在晚清小说界革命中产生的，并深受其影响。这场运动的领袖梁启超在1902年创办的《新小说》杂志上发表了具有宣言性质的《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一文，该文不仅把小说提升为文学之最上乘，还赋予小说以新国新民的重任。改良小说社与这一主旨略有不同，其创办宗旨是以小说为利器，开通风气，改良社会。1908年8月6日的《开办广告》宣称：“小说之熏染社会，论者綦详矣。旧本流传，颇有脍炙人口者，而淫盗之媒介、神仙鬼怪之迷信，流弊滋多，似不适于今日。比者文界交通译述繁多，顾因风俗之互异，阅者致诧为离奇，词旨之过深，多数乃形其窒碍。本社同人有鉴于此，以去非存是之心，因势利导之计，办法所在，有异恒蹊。”而“改良社会”是其最大特色。《特别廉价广告》云：“本社以改良社会，廉价平售为主义。”《征求广告》云：“本社以改良社会、开通风气为主义，故自开办以来，出版书类皆主旨纯正，辞义浅显，久为各界所欢迎，销行日广。”1911年3月5日刊载于《申报》上的《上海改良小说社辛亥年新出版小说广告》（以下简称《辛亥广告》）云：“本社为开通风气、改良社会起见，发行新小说不下百数十种，久已脍炙人口。”⑧这一系列的广告告诉了我们该社创办的宗旨所在，所出版的新小说的目的所在。其实，以新小说改良社会并非改良小说社一家，也并非改良小说社主人一人，而是晚清的时代潮流。如上海月月小说报社也以“改良社会”为宗旨，其《月月小说报社征文启》云：“本报以辅助教育、改良社会为宗旨……征求撰稿之门类：中国历史、政治、家庭、教育、军事、哲学、科学、地理、理想、滑稽。长篇不得逾五万字，短篇不得逾五千字。”⑨ 《月月小说报改良之特色》宣称其首要特色就是“专在借小说家言以改良社会，激发人之爱国精神”⑩。天僇生（王钟麒）还特意在《月月小说》上发表《论小说与改良社會之关系》一文，认为：“近年以来，忧时之士，以为欲救中国，当以改良社会为起点;欲改良社会，当以新著小说为前驱。”他批评了“两种不善”，其一是读者不善读。他认为《水浒传》是社会主义小说，《金瓶梅》是极端厌世小说，《红楼梦》是社会小说、种族小说、哀情小说，“著诸书者，其人皆深极哀苦，有不可告人之隐，乃以委曲譬喻出之。读者不知古人用心之所在，而以诲淫与盗目诸书，此不善读小说之过也”。其二是作家不善作。晚清小说界风气大开，“新小说之出现者，几于汗牛充栋，而效果仍莫可一睹，此不善作小说之过也”。因此，他进一步认为：“夫小说者，不特为改良社会、演进群治之基础，抑亦辅德育之所不逮者也。吾国民所最缺乏者，公德心耳。惟小说则能使极无公德之人，而有爱国心，有合群心，有保种心，有严师令保所不能为力，而观一弹词、读一演义，则感激流涕者。”{11} 用新小说来“改良社会”，可谓晚清小说界乃至知识界的共识。改良小说社不仅没有背离“改良社会”的共识，还专注于这一共识，并使之成为该社的宗旨，成为该社出版的新小说的特色。

改良小说社出版的小说类型比较多，涉及当时的大多数小说类型。其《辛亥广告》云：“兹同人精益求精，不惜巨资，选购诸大小说家最近之杰构，大凡不外历史小说、社会小说、滑稽小说、侦探小说，以及艳情、侠情、哀情、言情诸小说，而其内容尤以官界、学界、商界、伶界、妓界之风流佳话、游戏文章唤醒一切痴迷同超孽海为主。”{12} 然而，其作品最多、成就最大的还是社会小说。陆士谔的作品数量、质量高，包括《风流道台》、《改良济公传》、《鬼世界》（一题《新鬼话连篇》）、《六路财神》、《骗术翻新》、《乌龟变相》、《新孽海花》、《新三国》、《新上海》、《新水浒》、《新野叟曝言》、《新中国》（一题《立宪四十年后之中国》）、《血泪黄花》（一名《鄂州血》）、《也是西游记》（与奚冕周合撰），凡14种。这些作品绝大多数是社会现实的反映。例如《新水浒》，以“文明面目，强盗肝肠”为核心，“借梁山泊之人名，演新社会之怪状，如铸禹鼎，如燃温犀，举新世界之假政治家、假教育家、假实业家、假慈善家，以及官界、学界、商界、军界、警界之假公济私，口仁义而行盗跖。”{13} 又如煮梦（李小白）的《新西游》，“思想新奇，笔意超拔，融汇官场现形记、教习现形记、男学堂现形记、女学堂现形记、选举现形记、警察现形记、嫖界现形记、青楼现形记于一体，此八界现形记而成一新社会现形记，可谓嬉笑怒骂，尽属文章，五花八门，一气贯串。”{14}这些作品正如鲁迅先生评论清末谴责小说所说的那样，“揭发伏藏，显其弊恶，而于时政，严加纠弹，或更扩充，并及风俗。虽命意在于匡世，似与讽刺小说同伦，而辞气浮露，笔无藏锋，甚且过甚其辞，以合时人嗜好，则其度量技术之相去亦远矣”。{15}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尽管改良小说社以开通风气、改良社会为宗旨，尽管该社出版诸多有益于社会的社会小说，却仍然不免因追求经济效益而有背常规，无益于社会甚至有损于社会的所谓“醒世小说”，也代售这类新小说作品而牟利，因此，该社出版与代售的有些新小说不免谥恶，成为民初黑幕小说的先导，如作品《最近商界现形记》、《最近女界现形记》、《最近学堂现形记》、《最近志士现形记》、《滑头现形记》、《官场风流案》、《军界风流案》等。又如代售的游戏小说《风流现形记》与醒世小说《嫖界现形记》等。时人早就发现了这类小说的危害性，并进行了批判。天僇生（王钟麒）的《论小说与改良社会之关系》指出：“今之为小说者，不惟不能补助道德，其影响所及，方且有破坏道德之惧。彼其著一书也，不曰吾若何而后惊醒国民，若何而后裨益社会，而曰吾若何可以投时好，若何可以得重赀。存心如是，其有效益与否弗问矣。其既发行也，广登报章，张皇告白，施施然号于人曰：内容若何完备，材料若何丰腴，文笔若何雅瞻。不惜欺千人之目，以逞一己之私。为个人囊橐计，而误人岁月，费人金钱不顾矣。夫以若斯之人格，而以小说重任畀之，亦安冀有良效果哉！”{16} 这类小说促进了民初黑幕小说的大量涌现，由此可见民初的黑幕小说的晚清源头。

总之，作为一家小型的民营书局，改良小说社具有代表性。该社的规模较小，出版的新小说作品不多，总体上质量中等偏上。不过该社缺乏自己独立的发行网络，往往寄托于关系较近的其他出版机构的发行系统。然而，该社也有自己的特色，即所出版的新小说作品，撰述之作较多，译作较少;社会小说较多，其他小说较少。这些社会小说作品往往抨击各种形形色色的社会丑恶现象，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正因如此，该社及其出版的新小说作品在近代小说史上应有自己的位置。

注释：

①② 参见苏亮：《改良小说社研究初探》，《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

③《改良小说社之开办缘由及收稿广告》，《中外日报》1908年8月8日。

④ 《改良小说社征求小说广告》，《申报》1909年6月26日。

⑤ 《改良小说社新小说出版广告（特别廉价）》，《申报》1908年11月1日。

⑥ 《改良小说社新年赠彩（一月为限）》，《申报》1910年2月13日。

⑦ 《阅新小说者又有特别赠品》，《申报》1910年8月6日。

⑧{12}《上海改良小说社辛亥年新出版小说广告》，《申报》1911年3月5日。

⑨《月月小说报社征文启》，《月月小说》1907年10月7日。

⑩《月月小说报改良之特色》，《月月小说》1907年10月7日。

{11}{16} 天僇生：《论小说与改良社会之关系》，《月月小说》1907年10月7日。

{13}{14} 《改良小说社新小说出版》，《申报》1909年8月19日。

{15}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鲁迅全集》第9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