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
说起夏天,我就想起了妈妈的“汽水”。
小时候,家住农村。夏日炎炎,尤其到了七八月份,白天闷热得厉害。在外边疯跑了一天的我们回到家中,分外口渴。这时候,要是能喝上一口冰镇的、冒着气泡的、灌到嗓子里辣得直流眼泪的汽水,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可惜,那时的东北农村还不富裕,家长们是不能无限量向我们供应汽水这种奢侈品的。但,我的妈妈却有办法来安慰我和弟弟这两只“小馋猫”。
妈妈让我和弟弟先弄点“井拔凉”。我和弟弟分工合作:一个用一把大水壶往洋井里倒水——倒的时候得把握好分寸,水要持续不断地倒进井里才好,一个用最快的速度压井——慢了压力不够,水就上不来了。大概压上百十来下吧,井水就饮上来了。刚饮上来的水还不能用,要继续压,一直压到水拔手了为止。我们就管这个水叫“井拔凉”。在那个没有冰箱的年代,“井拔凉”的用处很多:菜园子里刚摘下来的西红柿、黄瓜,从瓜地里新买回来的西瓜,随手丢在水桶里,镇上半个小时,捞出来再吃,解暑又降温。在外辛苦劳作了—天的大人们回到家里,打一桶“井拔凉”,就地冲个凉,一天的辛劳就被冲走了。
备好了水,妈妈会从柜子顶上取下两个罐子,一个罐子里装着白糖,另一个罐子里装着神秘的白色粉末。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妈妈拿
出一个淡黄色的搪瓷盆,先抓了一點神秘的白色粉末,再拿出—瓶醋精,倒满一瓶盖,往盆里一浇,只听“吱啦”一声,醋和粉末相互反应,冒出了细腻洁白的泡沫。说时迟那时快,妈妈迅速把“井拔凉”往盆里一倒,泡沫散开了,溶解在清澈冰凉的漩涡里。最后,妈妈往盆里舀进满满两大勺白糖,又用勺子轻轻搅动——“汽水”做好了!我和弟弟早就拿出了自己的小碗,一人倒上一碗,干杯!随着清脆的撞击声,我们饮下了夏日里一份特别的清凉。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神秘的白色粉末其实就是小苏打。妈妈用一双巧手给我们做出了好喝的苏打汽水,陪伴着我和弟弟度过了—个又—个物资匮乏却精神充裕的夏天。
现在,老家的水质已大不如前。人们已经不敢再直接饮用地下的生水。想再喝上一口当年的“井拔凉”,已是一件奢侈的事,更不用说妈妈的“汽水”了。恐怕,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能再品一品那难忘的滋味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