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黛青

2018-01-25 10:35杨睿博
神州·上旬刊 2018年1期
关键词:我会口罩家乡

杨睿博

(一)

四年过去了。

我从东边的大城市里上完大学回来。

最近这些日子我总是惦记着家乡。这座城市......没有边界,怎么走都走不出那钢筋水泥的森林。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也算融入了这里。只是每当雾霾如幕布般笼罩时,我会想起家乡的湛蓝的天空。

我太忙了。四年来不曾回乡。父母早就搬到了离那里算近的一座城市里,所以过年过节我也只是去他们那里,而不是回家乡。有时我会觉得这样说来我回家乡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意义了

——但是不行。转念一想,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黄金岁月”都尘封在那里的一草一木中。没有人我也要回去。现在想起来,那就像世外桃源般。在镇上那栋十层楼的房子顶楼便可以看到小镇的全景,以及周围长满绿树的矮山。书上说这叫“丘陵”,我喜欢这个名字,很舒服、自然的感觉。那条大河从镇中心穿过。直到我离开的时候,它还是那么清澈纯粹,没有乱七八糟的污水,也没有吐着浓烟的轮船。镇上人很少,有时我会觉得周围农田里的牲口过的生活比人还热闹些。

这些事情总是入我梦境。一抹黛青,如烟般。

(二)

一早便是大雾天。

我从疲惫的长途火车上下来。这就是我的家乡……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雾太大了,脚下的土地像是虚幻的一般。

很奇怪,并没有我预计的那种空气清新舒畅的感觉。我的鼻子还是感到些不适,就像来之前一样。

镇上真是多了很多的汽车,尤其是满载的大货车。从前这么早的时候路上是不会有车的,行人几乎可以在路中间乱跑。

清晨,人们便已行色匆匆。我看到他们都戴着口罩,跟大城市里的人们如出一辙。

为什么没有了我儿时的感觉?

一位迎面而来的大妈拿着一叠口罩在推销。“买个呗,”是熟悉的乡音,“今天又是这么浓的雾霾。”

“雾霾?”我以为我听错了。

“是啊,”她的声音隔着那层厚厚的口罩传来。

“可是……”我还没有说完,她便插话道,“诶,现在哪里还找得到没有雾霾的地方咯。”

我愣着掏出钱,想到了那个被我像垃圾一样丢在火车上不要了的防霾口罩。

怎么会……都变了……

(三)

通过接下来跟当地人的交流,我才知道,原来这四年来家乡发生了巨变。好多工业在这里兴起。镇子的面积扩大了好几倍——当然大部分都是工厂。河上修了一个很大的码头,从前偶尔出现的安静的小渔船早被轰鸣的货轮所代替。其实河里鱼类也已经销声匿迹。

我感到有些恍惚,像是在做梦。

但是眼前密集的砖瓦房又在分明地告诉我,这里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业重镇”。

我去找那条通往镇子西边山上的小路,却发现原来的那条泥泞小径已经升级成了水泥路。路两侧隐天蔽日的密林似理所当然般地消失不见。

我茫然地望着前方。身后传来“嘀嘀”的喇叭声。是一辆蒙满灰尘的运煤车。

我挡到它的路了。

我低着头往前走。我不想再走了。

因为我看到小时候最爱的那片山林没了。

不仅是林毁了,山,也被挖去了一半。在山下——现在应该叫煤矿区,各种卡车、工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周围的山也彻底成了荒山,“不毛之地”。

我转过头去。也许有眼泪流下来了。

(四)

我回到镇上。镇中心新开了许多诊所、医院。

“本院咽喉科拥有国内一流专家……”镇中心医院比从前气派了许多,規模几乎可以跟城市里的普通医院比了。住院楼修起了十多层,却没有以前那样的浅绿色漆。事实上镇上所有的建筑都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我突然想到了梦里常出现的那黛青色。我感到哭笑不得。看起来这个我怀念的地方的环境还没有我目前所在的那座城市好了。至少城市里面还有那么多的绿地和公园,而这里呢?森林?农田?都没有了。或者说,它们藏在了更远的深山里?

不,我可能来错地方了。

然而我自己都无法被这愚蠢的自我安慰所说服。

一面冰冷的水泥墙上贴着大红色为底色的宣传海报:“我镇经济增速……” “我镇人均收入……工业产值在全市排名……”

的确是变了很多呢。我坐下来静心回想。从前“发家致富”这类的词语似乎与我们的小镇无关,但现在看上去,私家车普及度已经跟城里不相上下了。

我必须承认这四年来家乡的经济得到了历史跨越性的发展。这里工业的规模着实不可小觑,基础设施建设日新月异。但与此同时我们更不应忘记的是这里从前的青山绿水。我以前以为乌烟瘴气的烟囱永远不会入侵到家乡,但工业的扩展就像潮水般无可遮拦。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地方保留着从前的纯净。也许人们会说我发出这些感叹是因为工业毁掉了我的童年和少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但我必须要说,发展与生态文明并非不可共存。只有兼顾环境的发展才是真正的发展,不计后果地开采资源是对自然的不尊重,更是对人的亵渎。

我要动身了。假期很短的,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希望下次我回来时可以带着父母重温我们从前的美好回忆,告诉他们:这一抹黛青,是我梦中所赐。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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